經今夜這麼一戰,怕是半個月後,選妃大會上,都無人敢挑戰這位了吧?
李且歌逐漸明亮的眼眸變得無比火熱,看着踏立在龍首之上的那個人,她舔了舔嘴唇,道:「姐姐我心動了呢。」
坐在馬車裏的容秀不知何時竟然泡起了茶,也不知是對陵天蘇有着盲目的自信還是其他。
這位容家小姐性子閒定極了,輕笑道:「那可是一朵帶刺的花,且歌心跟着動着動着,可是要傷着的。」
陵天蘇直接越過城頭,手臂肩頭上的鮮血滴滴答答,傷得亦是不輕。
長幽初境與長幽巔峰之間巨大的差距可不是通過經驗與其他旁門相佐的手段能夠輕易補足的。
他雖然能夠一時壓住義曲,但他無法破開她的身體,將她徹底殺死,且龍族強大的體魄卻是有着極為恐怖的恢復力,若是長久打下去,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教訓苦頭給她吃夠了,那便夠了。
陵天蘇朝着城頭下的幾人揮了揮手,道:「累了,先進城找客棧休息了,你們自己跟上。」
本以為今日護不住妹妹,她必死無疑,卻不曾想,在這位龍女攔城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夠安然坦蕩的走近城內。
揚小北心中欽佩至極的同時,還將那一抹愛慕之情小心翼翼的珍藏好。
這般強大無雙的『女子』,並非是他能夠多生想法的。
提刀御馬,三人正欲過城門。
揚小北眼瞳陡然一縮,厲聲道:「屈姑娘小心!!!」
所有人都低估了龍族的體魄,那隻深深嵌入城牆之中的赤紅在一陣赤雪迷霧之中,重新化作一名襤褸紅衣女子。
面色怨毒的遁入空間之中,祭出龍城劍,不顧體虛傷勢爆發,勢若瘋狂的朝着陵天蘇的背後偷襲而去。
她思想素來偏激,清楚的知曉,若是讓這名女子成功過城,那麼太子大婚之日,必不久遠。
誰也沒有看到,此刻天冥腳底下的影子裂開了……
陵天蘇頓住腳步,嘆息一聲,正欲轉身繼續對付,便聽到一聲輕嗤。
那是鋒刃穿透肉體的聲音。
所有人都呆住了。
陵天蘇雙眸微張,看着從背後穿過義曲胸膛的那把漆黑短刃,殷紅的鮮血正順着刀鋒緩緩滴落。
義曲疼得直吸氣,眼神震驚。
何等利器,竟然能夠穿透她的龍軀,更可怕的是,她分明在那利器之中,感到了一絲陰冷的詛咒之力,正在吞噬着她體內的龍血。
緊接着,一張精緻秀氣卻沒什麼表情的小臉蛋,帶着幾抹灰痕從義曲身後探了出來。
一雙眼睛在夜影下極黑,神秘而詭異,還有一絲絲呆滯。
她探出一張臉,又收回去半張臉,模樣看不出什麼情緒,卻給人一種莫名怯生生的感覺。
若非此刻這小姑娘手中的小劍正直挺挺的插在別人的胸膛里,旁人定然會以為這是一個十分膽怯柔弱可愛的小姑娘。
她無言動了動唇,喊了一聲:哥哥。
沒有人聽見,更沒有人去讀她的唇語。
唯有陵天蘇,生冷的眉眼彎了下來,帶着幾分溫暖的笑意,就像是一隻懶懶的狐狸,在冬季的午後,曬着太陽那般溫軟慵懶:「真是一個好可愛的妹妹的啊。」
全場無語。
這種悄無聲息就捅你一下的小姑娘,哪裏可愛了啊……
入夜,皇城丞相府。
不等李且歌與容秀那兩個禍害找上門來,陵天蘇一入客房,第一時間便脫了女裝,揉去面上的紅妝,抬手打出一道結界,開始處理身上傷勢。
「咔咔……咔……」
很快,意料之中,挖地道的聲音從地板之中傳了出來。
陵天蘇笑着朝一個方位蹲下,地板被一個鏟子鏟開,鑽出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姑娘。
似是被塵灰嗆到,她低咳兩聲,將手中小鏟子放在面前的地板上,雙手拍拍腦袋上的灰土。
一雙半落的睫簾濾淡了燭光,朦朦暈暈的淡黃色光線灑在她的雙眸之中,使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虛淡了幾分。
她低着頭,雙手抱住腦袋,低低喊了一聲:「哥哥。」
末了,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趕緊補充一句:「輕衣嫂子說可以這麼喊的。」
陵天蘇笑了笑,雙手撐在她的腋窩下,像抱娃娃似的將她從地洞中抱了出來,繼而又俯身為她拍去裙子上的灰土,道:「哥哥聽你嫂子的話,她說可以,自然萬分可以。」
小葉子瞬間蹙起了眉頭,露出了一個困惑的神色:「可是上次在輕衣嫂子的房中,哥哥明明一點也不聽她的話,輕衣嫂子都說不要了,哥哥還……唔唔……」
陵天蘇趕緊捂着接下來可怕的言語,又羞又怒道:「你說說你,何時學會了老鼠的本事,到處打洞亂闖亂看,回去後,看輕衣揍爛你的屁股。」
小葉子捂着屁股,豎起那雙小眉毛,那雙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也多出了幾分不一樣的情緒,她一字一頓,一場認真道:「我不會回去的,王府不是我的家。」
陵天蘇靜默了片刻,嘆息道:「你連你爺爺都不要了嗎?」
小葉子恢復了往日的神色,吸了吸鼻子,道:「爺爺很好,可是王府不好,王府四周都是高牆大院,即便是爬到樹上也看見遠方,我就像是被關在一個籠子裏,以為能與籠子裏一起被關住的那個人渡過一生,直到她死我才知道,原來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她是想掐死我的……」
她的話停頓了一瞬,微微展開睫羽,那雙眼睛又恢復了黑白分明的滯澀木然:「我是在不被期許的情況下出生的,爺爺知曉我的身世,他待我溫柔很好,不是因為我是葉家的子孫,而是……同情。」
陵天蘇搬來一個凳子,讓她坐下,他看着她認真說道:「可是在這世上,有那麼一個人,是真心期望小葉子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凳子前方乖巧安放的雙腿蜷了蜷,她聲音壓低了幾分:「可是那個人……已經死了。」
燭火搖動,在兩人的側顏上渡上一層柔和的光,陵天蘇眯起狹長的眼眸,嗓音如電,驚顫夜色:「南宮景路……當真是自殺的嗎?」
葉離卿身子簌簌一顫,她緩緩搖了搖首,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不是。」
夜寂無聲,燭火幽幽。
陵天蘇臉上平靜得看不出一絲端倪,直至他嘴角勾出一個鋒銳微嘲的弧度,臉卻崩緊如刀刻一般,流露出無聲的殺意:「這一場局,原來早在十八年前便已經有人在撒網了。」
不論是南宮景路,還是沈柔、葉離卿,都是那網中的魚兒罷了。
陵天蘇又道:「小葉子現在是受控於天冥嗎?」
葉離卿俯身拾起地上的洛陽鏟,寶貝似的背在背上,她點了點頭,道:「抓住我的是那日聽雨軒上與哥哥和蘇九兒對戰的冥負,他很強,我打不過他。
但是他沒有殺我的意思,將我關進了天冥的影子中,影子裏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們沒有絕對限制我的自由,憑藉樓主大人留給我的洛陽鏟,我可以短時間裏遁走片刻。」
影子藏魔,這是冥族的本族強大天賦之一,與人間道御獸之道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將冥魔巨獸鎮壓收服,以特殊功法以影子收養,不論是有光還是無光,皆可藏影召喚。
今日見天冥影子的濃郁程度,其中所藏的冥魔巨獸怕是不止一隻兩隻。
而他們將小葉子抓而不殺,而是以人類之軀藏於冥影之中,真正用意雖然暫且難以猜出全貌。
卻也不難知曉,他們有意將影養的冥魔巨獸用在小葉子身上,為她養境。
今日,背後無聲一劍,捅得義曲重傷幾乎垂危龍隕,雖然小葉子手中那把劍很有些名堂,但是以一個安魄境的殺手是絕然做不到這一點的。
她雖是受困於影,卻也強於影。
「這些年,小葉子都在做些什麼呢?」
葉離卿拍了拍腰間細劍,道:「今年老是打仗,為了吃飯,我就在戰場之上幫人清理戰場,幫各國民間等兒子丈夫回歸的老人女子,帶回她們心中所念之人的遺體,雖然大多數都很窮,但是人都挺好的,願意留我吃飯,給我睡覺的地方。」
陵天蘇一時之間聽得極不是滋味。
「但是我沒有想到,會在戰場之上遇到那麼可怕的人物,可是他們很奇怪,明明我是敵人,卻不殺我。」
葉離卿輕輕扯了扯陵天蘇的袖子,說道:「哥哥,哥哥,他們好像希望我嫁人,嫁給吳嬰太子,嫁人就是像你同輕衣嫂子那樣成親嗎?」
呆滯空洞的眼神里難得多了幾分愁苦之色:「可是我不想嫁人,哥哥同輕衣嫂子一起做撞桌子的事情很好看,可是我不想和吳嬰一起撞桌子,那很不好。」
陵天蘇一聽尷尬的咳嗽了一下惱怒道:「忘記那一晚的事情,更不許在你輕衣嫂子面前提,咳……她臉皮薄。」
葉離卿乖巧的哦了一聲,然後繼續拉扯他的衣服:「哥哥你今天穿的那身衣服好好看,比我還要好看,我聽到你說也是要去參加吳嬰太子的選妃大會,哥哥,男人也可以成為太子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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