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梟城的一間客棧里,年輕男子身後的一眾隨從將車馬行禮安頓完畢,便隨着他共到大堂內點菜用飯。
他們的行囊頗為豐富,整整數十個大箱子沉甸甸的,就這麼任意的扔在了大堂之中。
也不知其中是什麼東西,放下之時看着頗沉,奇異的是並未撞擊出一絲聲響。
箱子看起來倒是上乘材質的箱子,裏面的東西想着應該頗為珍貴。
但若是如此,這群人怎麼連箱子的鎖都不上一個?
難不成是架着人多,不怕賊人來犯?
那這個想法當真是太天真了。
那位年輕男子看起來是個身份尊貴的主兒。
居然一人單獨佔用一桌,其餘一眾下屬離着他不遠不近的地方,將桌子坐滿。
雖然這名年輕男子一看便是個大財主。
可如今國難當頭,隨時兵臨城下,如今的貴客臨門卻也是十分惱人心情的。
賬房先生有氣無力地在櫃枱之上撥弄着算盤。
跑堂的小二哥則是敷衍了事的端上一些溫涼酒食飯菜隨意招呼應付着。
若非看那百人人多勢眾,小二哥怕是連敷衍都懶得應付一下。
更奇特的是,這一眾隊伍之中,多數人居然皮膚黝黑,身材異常魁梧。
且個個兩米之高,體格像個巨人一般雄壯威武,看起來實在不像中原人士。
這副派頭不好惹的模樣,即便他們心情沮喪挫敗,卻也不得不再次裝起了孫子。
客棧老闆與後台廚子都不知去了哪裏。
故而飯菜溫涼難以入口。
好在這一行人雖然看似凶蠻,卻也沒有想像中的那般不好說話。
那群個個滿頭粗大麻花辮的黑人漢子們竟是將這一盤盤溫涼之菜吃的無比認真專注。
小二哥眼睛賊尖兒的發現,他們雖然個個生得五大三粗。
但是細看你能夠發現,他們在進食之時,無比虔誠認真,甚至連一粒米飯,一點菜汁都未灑出半分。
溫涼的飯食是隔夜的,小二哥隨意溫熱了一下,口感有多差他最是清楚。
反倒是那陳年酒釀,沒有摻半分的假,十分香醇。
小二哥故意在上酒只是開了封口,讓酒香瀰漫而出。
可那一群黝黑壯漢,竟無一人飲酒。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他觀這一群人,應是那種極為好酒的江湖好漢才對,居然面對美酒,連眉頭都不曾皺上一分。
怪異的是,這一群黝黑皮膚的大漢之中,還坐着一位身穿麻布短衫的老者,活脫脫一副農家老漢的模樣,怎麼看也與這群壯漢風景不搭。
反倒是那皮膚白皙的年輕男子,倒有着幾分正常人的模樣,飯菜一口微動,無不透露着嫌棄。
反倒是對那烈酒,極為鍾愛的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口中灌着。
他身穿普通的外袍長衫,眉目倒是俊朗不凡,身材高挑有着幾分公子哥的做派。
可偏偏有一道巨大鮮紅的刀口傷疤劈在他的臉頰右側,看起來多了幾分猙獰之感。
他喝酒模樣十分豪爽,直接拎起大壇酒口就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水。
酒水飛濺了他一臉,將他尚且流着血水的傷口沖刷了個乾淨,那小二哥看着都覺得替他感到疼痛。
這位年輕男子顯然酒量極好,喝完了整整三大壇酒,那眼神卻是越喝越亮。
可小二哥卻等得有些心情焦急,他還盼望着早些打烊,莫要在這動盪之刻引來禍端。
已經這一行人,外貌怪異,更有一箱接一箱的貨物,一看便是有錢的主兒。
如今統領蛟嶺關各大小城池的南府軍隊,皆去全力抵抗敵軍,便對於城中之事少了約束與管轄。
在這動盪不堪的城池之中,少了軍隊的管轄,自然是各路悍匪強盜四起,聞不得一點腥味。
這批隊伍恰恰便是散發這十足的油腥味,若是再這般張揚顯眼下去,怕是得引來禍端。
小二哥本無意搭訕,可看那年輕男子酒量如海,似有着不將他這客棧中酒窖里的藏酒喝完誓不罷休的架勢。
如此下去還得了?
小二哥抿了抿苦澀的唇,壯着膽子走近那年輕男子,心思謹慎的他還不忘偷瞄了幾眼那邊吃着溫涼飯菜的一群黑漢子們。
眼見他們居然連眼珠子都沒轉動一下,不禁心中好笑萬分。
暗想這是哪裏請來的蠢護衛,居然如此輕易地就讓外人接近你們家主人,真是沒有半點防範之心。
好在我不是什麼武林高手,更不會暗算你們家主子,只是想讓他早些回房睡。
「嘿嘿……這位公子,挑這個時間段來我們風梟城的,您可真是佔少數,您難道不知,我們這馬上就要打仗了嗎?
小人觀你玉樹臨風,一表人才,若是捲入這場戰亂出了什麼亂子,那真真是世間一大憾事,不知有多少姑娘得哭碎了心吶……」
小二哥心想,這酒錢飯錢房錢都已經收過了。
若是能勸這位大財主早些離開,避免那些土匪鬧事的麻煩,倒也是件兩全其美的好事。
年輕男子放下了酒罈,抬首看了他一眼,傲然笑道。
「那可不,我家中可有着不少嬌滴滴的美娘子等着我回去寵幸,可惜啊,這女人,愛男人愛得不僅僅只是皮囊,你若想房中女人多,那就必須錢袋裏的金子管夠。」
小二哥心中暗自腹誹,這小鼻子小臉小模樣的,誇他兩句簡直快要上天了。
他面色卻是掛着賠笑笑容,附和說道。
「是是是……公子您一看便是有錢人,所以說啊,應該早些回家抱姑娘暖被窩才是,何必來此酷暑之地吃苦受累,若是想歷練的話,你可真是來錯地兒了,這兒啊……可是隨時會出人命的。」
聽了這話,年輕男子面上露出一個苦澀無奈的笑容。
「我是一名商人之子,原本呢,家中有老父姐姐支撐我的錢囊,只是我那老父親啊做了一件非常不仁道的事情,讓我很不高興。
所以我決定不再用他的錢財,而我姐姐呢,出了遠門,一時半會也歸不了家,實在是讓人無奈啊……」
說到這裏,年輕男子面上露出一個自我滿足的傲然笑意。
「所以啊,為了不然我那七房美妾缺銀子花,我便只能動用我的人脈之力,來此經商。
唉,我這痴情的種,也是在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啊。
此地雖然危險,但是那北離人的銀子好賺啊,我爹他常年便是賺那北離人的錢,如今,只要我與我這群護衛,成功的穿過那蛟嶺關轄道,賣出這批好貨物,何愁我的美妾們缺銀子花,哈哈哈……」
小二哥嘴角直抽,滿頭黑線。
痴情的種?
你特麼都七房美妾了,還是痴情的種。
那我就一個小花媳婦兒那得成了什麼?
還有,你這賺銀子的美夢未免也想的太好了些吧。
還當如今這個年代是以往風平浪靜之時不成?
你穿過去的蛟嶺關,所面對的可不是你發家致富的道路,而是整整十萬敵軍。
誰還管你商人不商人的。
真是……
哪裏來的傻少爺,自己找死還得拖着這麼一群傻下屬。
「那個……」
既然不能勸說這傻少爺離開,那便勸他早些回房休息吧。
剛醞釀好的語言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聽到一聲巨響,老舊的木門瞬間炸裂成無數木屑,飛濺至大堂中來。
客棧尚未打烊,大門自然是開啟的。
大敞着的木門與牆磚是被一根碩大無比的狼牙棒強行轟炸而開。
土磚大門粉裂炸開,嚇得小二哥直接縮到了桌子底下,他認出了那狼牙棒,亦知曉他心中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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