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炎點了點頭,將染血的板磚兒塞到懷中放好,強撐着身體走過去將顧然背起。
他雙腿打晃得厲害,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撿地上的大氅。
背好顧然後,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顯然傷勢比他還要重的陵天蘇。
「葉少,那你呢?怎麼回去?」顧瑾炎不放心的說道。
陵天蘇擺了擺手說道:「放心,死不了,這不腿還沒斷嗎?我回去洗洗傷口便來與你匯合,咱們不是約好了要一起去喝花酒的嗎,就在白山街的胡家鐵匠鋪里匯合。」
「好勒,今夜我請酒。」顧瑾炎答應得無比爽快。
被背在背上的顧然眼珠子一瞪,覺得這話題的跳躍性實在太大,不可思議的道:「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都傷成這副德行了,還有這精力去喝花酒?」
對於顧瑾炎逛青樓她早已習以為常,也懶得去多家過問。
只要他不在外頭生下什麼野種帶回家裏她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今天都傷成這樣了,還色心不死,簡直無可救藥了!
還有那葉小弟,看着一本正經的模樣,居然也是個不安分耐不住寂寞的主。
顧瑾炎有了這位臭味相同的好兄弟,這下恐怕得更是夜夜不留家了。
顧瑾炎低着腦袋賊兮兮一笑,向陵天蘇拋了一個只有你知我知的眼神。
「哎呀,姐姐你這就不懂了吧,這世間沒有什麼比美酒佳人更加治癒傷口的存在了,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們早些回家,別讓家裏老頭子擔心了,他這幾日因為姐姐你的事日日夜夜寢食不安,如今見你回去了,還不得高興壞了。
葉少,你身上有傷,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可莫要失血過多暈了過去,這要是被哪家小姑娘給撿回家做了她的便宜夫君,那你可就吃大虧嘍。」
說到這上面明天蘇就十分來火,說起來顧瑾炎認錯他性別一事還沒有找他算賬呢。
陵天蘇嘿嘿一笑,沖顧然說道:「顧然姐姐可否幫小弟一個忙?」
顧然微怔,旋即笑道:「何事?若我能做到定幫你。」
「有姐姐這句話小弟我就放心了,那就懇請姐姐傷勢恢復後將顧少給我狠狠的抽一頓,以解我的心頭之恨。」
顧然呆住了,暗道這是叫什麼事,方才你們兩不還好好的嗎?
「喂喂喂,葉少,你這做事可不地道了啊,不就是跟你開了一個玩笑,至於嗎?真小家子氣。」
顧瑾炎頓時不幹了早知道他生平最怕的,就是姐姐的鞭子了,他可是從小被鞭子抽到大的。
陵天蘇朝他陰測測一笑,原本陽光燦爛的臉龐糊了一臉血,如今看起來卻是十分滲人的,顧瑾炎頭皮一麻,竟莫名的生出一種心虛的情緒。
「至於嗎?顧少,這到底是誰做事不地道,你敢說你當時在一方客棧與我套近乎不是把我認作了女子,居心叵測?後來又在面鋪李老闆那熱心非常,你敢說你沒存一點壞心思。」陵天蘇冷笑連連。
「呃……呃……呃,那個……那個……呵呵,誤會……是誤會來着。」
顧瑾炎游離不定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
顧然的臉色頓時猶如九月里的陰天,唰啦啦的就沉了下來。
她呵呵冷笑:「原來是這樣啊……如此說來,是該抽抽了,還得往死里抽。」
顧瑾炎頓時哭喪着臉:「姐,我可是你的親弟弟,你不能這麼對我……」
顧然語氣一轉,溫柔道:「行了,別說了,咱們趕緊回家,等姐養好身子,力氣起來了,便將你吊起來抽,好給葉小弟好好的出一口惡氣才是。」
顧瑾炎才邁出的步伐又給生生的止住,哀嚎道:「到底誰才才是你的親弟弟啊!」
陵天蘇嘿嘿一笑道:「行了,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們慢聊,我先回去了。對了,你們出去的時候要注意一間監牢裏的一個十歲男童,他手斷了一隻,我斬的。
他是單獨關押的,那小子陰得很,夏運秋都在他手上吃過虧,你們出去的時候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要理會他。」
「嘖嘖嘖,一個十歲的孩子就關押到了大理寺,一看就是個狠角色,行,我知道了。」顧瑾炎說道。
陵天蘇走後,顧瑾炎背着姐姐走在那條長長的地牢通道上。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陵天蘇口中說的那個斷了手的十歲孩童,當然,一心只想早點回家的他自然不會無聊到主動好奇的去看陵天蘇口中說的那位。
正如陵天蘇所說,他不是個安分的主,他之所以會將目光投過去,自然也是因為那孩童的小動作。
那個十歲男孩懷中抱着一隻慘白的手掌,手腕上的傷口隨便用幾層破布包裹着,破布上正滲着膿血,他睜着明亮而又怯生生的眼睛,一步一步朝着顧瑾炎這邊走來。
他用哀求的口吻說道:「求求您,行行好吧,我的傷口好疼,好心的公子,您身上有藥嗎?能不能施捨我一些。」
表情可憐,言語誠懇,再配上他年幼枯瘦的身體,倒真的讓人於心不忍。
若是顧瑾炎沒有受到陵天蘇的提醒,說不定還真的心一軟就過去了。
至於現在嘛……哼哼。
顧瑾炎好沒氣的翻了一個白眼,道:「別看到少爺我還一身傷沒藥治嗎?哪有那閒工夫管你。」
曹根又將祈求的目光向顧瑾炎身後的那名女子投去。
男子大多都是自私冷酷薄情的心腸,既然叫不動這位,那他便換一個對象吧。
誰知,趴在顧瑾炎背後的那個女子卻是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他。
顧然縱橫沙場多年,形形色色的人物什麼沒見過,自然不會被曹根這副可憐的外表所矇騙。
在曹根失望的目光下,顧瑾炎咳着鮮血,一步步的離開監牢犯人們的視線之中。
詭異的安靜過後,便是一陣譁然……
因為他們分明看到顧瑾炎背上那名女子,正是多日以前夏運秋主審押運至大理寺的重犯。
他們常年關押此地,大部分人不識顧然的真實身份,但是卻也知道夏運秋的凶名。
但凡是他染指了的案件,凡是牽連其中的,都不可能有命活着離開大理寺。
「我剛剛沒看錯吧,那女子不是夏大人主審的犯人嗎?就這樣被人帶走了 ?」
「有人劫獄!大俠!好漢!您別走!請帶小人一同離開吧!小人日後定為您鞍前馬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大俠!媽的!走的真快!獄卒大人!有人劫獄!你們還管不管啦!」
一中年漢子痛苦流涕的哭喊道,知道心中最後那一絲希望被打破後,他怨毒的想着也不能讓他們好過,便破罐子破摔的嚷嚷着。
「被喊了,方才我看到幾個獄卒的影子了,他們瞥了一眼,壓根就沒當一回事兒。」一人挖着鼻孔說道。
「這公子哥兒什麼來頭?竟然如此猖狂!」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被關到這生不如死的地方來之前,可是聽說過那位的名頭,他叫顧瑾炎,顧家大少爺,背上那個是他姐姐,嘖嘖嘖,顧家的人,真是愈發的猖狂了。」
「我看不是顧家的人猖狂,而是在顧家大少爺前頭走的那位渾身是血的少年猖狂,他第一次來這大理寺時,草根那小兔崽子想陰他,非但沒陰成,還活生生被人斬掉了一隻手,就連夏運秋那狠角色都是走在他後頭。」
「可怕,不過在那少年與顧家少爺去劫獄的時候,夏大人不是滿臉陰沉的趕了過去嗎?怎麼,就連他也不敢弄那兩個來頭大的公子哥?」
「笨,還有夏運秋不敢弄的人嗎?沒看到他們出去的時候傷得一個比一個重?」
「那怎麼還讓他們把人給帶走了?」
「是啊,我也想不通……」
「呵呵……」
對面單獨關押一人的空蕩牢房內,一張滿是污穢異常乾瘦的臉龐出現在木欄那邊,草根面無表情的呵呵兩聲。
難得的也參與到了他們這群被關得無聊的人之間的對話之中。
「顯而易見,夏運秋那傢伙打架打輸了,而且輸得很慘。這麼久也不見他出來,估計暈死在裏頭了。」
喋喋不休的談話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曹根往往很少與他們交流,但是只要他一開口,往往都是一針見血!
此話一出,這些刀口上舔血的兇徒後背都不禁冒出一層涼汗。
那兩個麵皮生得十分不賴,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居然跟凶名赫赫的夏運秋干架!還干贏了!那可是夏運秋啊!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
陵天蘇渾身是血,腹部凹陷出一個驚人的深度,直到完全走出大理寺,他刻意挑了一條人少的小道,不然這副悽慘模樣還是很惹人注意的。
腹部的肋骨不知斷了多少根,每走一步路,斷骨之間的摩擦就帶來一種鑽心的疼。
身上被翼風深深割出的傷口也隨着行走的動作將傷口撕扯得更大,更有的傷口深入骨髓,就連骨頭都被翼風切得開裂。
他能如今這般強撐着行走,完全是鳳凰靈火的功勞,行走間,不斷有金色的火焰自他的傷口中噴涌而出。
這也是他在戰鬥途中為什麼不動用鳳凰靈火的原因。
他知道,夏運秋很強,非常的強。
若是尋常的凝魂巔峰境界哪怕是圓滿境界,他都不會戰得如此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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