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炎無言的張了張嘴,心中猶如萬馬奔騰。
暗想着,這小子若是醉酒清醒過來,知曉了今夜的所作所為,會不會後悔得撞牆。
他的想法正如堂內眾多人的想法。
一瞬間,他們都有種想要打死這小子的衝動。
蘇九兒一臉驚訛,很沒形象的摔了一個屁墩兒,想來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收到如此待遇,呆坐在地上不知作何反應。
而劉媽媽無疑是這麼多人當中最關係的一個。
她喜極而泣手腳並用的爬過去將她抱過去,口中叨叨不休:「小祖宗喲!你是不是偷喝酒了,今日犯如此糊塗了呀!差點毀了終身你知不知道。」
蘇九兒低下俏首,陰暗的光芒打在她的臉上,看不出是各種表情。
也不知是有心事還是認識到自己的不對之處,默默一言不發。
風多年生平最是不喜風月女子,聽到那一句毀終生,他很想笑。
一個青樓女子,還妄談什麼終身?
雖心中鄙夷,但作為人傑的他自是喜怒不行於色。
更何況他今日來得目的可不是為了她,更不會浪費多餘的口舌在她身上。
冷漠的視線重新回歸在陵天蘇身上,面部冷硬的表情卻是柔和了那么半分。
顯然是因為陵天蘇方才將那礙事的青樓姑娘一舉拋出去的行為很符合他的胃口。
所以接下來的話也因此多給了葉家世子一份選擇的權利。
「世子殿下這是自己跟我們走,還是要黑甲軍押送你入宮?」
不難發現,此刻他冷硬的面龐上帶着一抹施捨的味道。
不過對於一個醉酒醉得一塌糊塗的陵天蘇來說,他這自認為的寬鬆施捨卻是在對牛彈琴了,他壓根就沒聽懂他話中何意。
陵天蘇醉酒方式與人不同,他醉酒上頭是後知後覺,直到現在這個時刻,那紅暈才順着他的脖子向臉頰爬去。
更奇特的是他走路依舊很穩,甚至比尋常普通人還要穩,至於他內里的思緒穩不穩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渾身酒後燥熱,他毫不猶豫的扔出蘇九兒,因為他的身前,有着撲面而來的涼意,讓他很是舒適。
而那寒意,卻是風多年身下戰馬之上的黑甲符文中散發而出的。
陵天蘇呵呵一笑,便朝着風多年沖了過去。
風多年臉色一沉,以為這傢伙酒後壯膽,竟然朝他出手,當他不敢殺他嗎!
左手已經來到腰間長劍之上,拇指一推,噌的一聲,長劍出鞘一指寬!
雖說劍身出鞘一指,但那一抹冷白的瑩白光芒,卻是刺痛所有人的眼睛。
他炯大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打定主意只要陵天蘇不知死活的敢率先出手攻擊。
他便會以一個違逆聖命之罪,在第一時間斬下他的頭顱!
顧瑾炎背脊微微發涼,他如何看不出風多年眼中的不加以掩飾的殺意,一雙黑眸微凜,事情有着出乎他的掌控了……
雖然黑甲軍的出現,風多年的出現,皆在他與陵天蘇的意料之中。
但是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這小子喝酒之時稍稍一騙一逼,就喝得那叫一個豪氣干雲,光明磊落。
然而酒量淺薄得簡直是令人髮指!
如果你醉了,醉的明顯些讓人看出了你醉了,在無禮的舉動也能夠讓人理解。
可你分明是醉了,手不顫,腳不抖的,一副正常人的模樣朝着風多年直撲而去……
這不是直接給人家殺你的一個理由嗎?
早知如此,就不該給這小子喝酒的,悔啊!
心中雖悔,也明白凝魂與安魄之間的差距。
但顧瑾炎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陵天蘇因為一壇醉花釀而死在風多年的劍下。
右手看似無意識的摩擦左手無名指上的一枚古銅戒指。
任何有點眼力見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非一枚普通戒指。
自從白日裏在大理寺受傷吃虧,顧瑾炎便留了個心眼,決定無論以後去哪,都要將佩劍隨身帶好,以免隨時吃虧。
而來這聽雨軒,雖說是別有目的,佩劍自然要帶。
但卻不能明目張胆的掛在腰間,畢竟他逛青樓可從未帶過佩劍,這樣太引人注意。
然而接下來看到的一幕,便讓他取劍的動作徹底僵住。
陵天蘇卻不是衝着風多年而去,此刻,他雙臂一抱,竟是死死的抱住風多年身下戰馬的粗大脖子。
在眾人瞠目結舌的目光下,雙腿一蹬,整個人懸在半空之中,掛在戰馬的脖子上不撒手。
那匹馬將陵天蘇這個行為誤認為是有心親近,但它既然身為風多年的戰馬,多年以來,也沾染了主人的一些傲氣野性,自然不會喜歡陌生人的親近。
四隻馬蹄不安的在地上踩踏着,脖子甩了甩,試圖將這個礙事的傢伙甩出去。
但背上又背着風多年,不敢動作太大,這般力度自然是甩不開陵天蘇的。
無奈之下,馬兒只好扭着脖子一臉委屈的看着自己主人。
「噗……」
黑甲軍中,不知是誰傳來一聲沒忍住的辛苦憋笑聲。
出鞘一指寬的劍安靜的重新歸於鞘中。
風多年伸手摸了摸馬兒背上的鬃毛,以示安撫。
顯然是對於自己的愛馬還是很愛護的。
只是他暗沉的目光愈漸凌厲,看着倒掛在自己愛馬脖子上以覆身黑甲散着燥熱的世子殿下。
他冷冷說道:「方才是誰在發笑?」
沉默了半息後,一人走出恭敬道:「是屬下。」
「回宮後,下去自行領三十軍鞭。」
「是!」不敢有任何怨言,那名黑甲軍侍平靜領命。
「那這個世子殿下……還需要押送嗎?」另一名黑甲軍侍問道。
風多年一拉韁繩,馬兒即刻掉頭,往門外走去。
「不必,他若是肯這般老老實實的回宮面聖,看在葉公的面子上,也不必多家為難,收軍回宮!」
「是!」
「是!」
「是!」
……
黑甲軍隊浩浩蕩蕩,步伐整齊的跟在風多年身後,準備離去。
顧瑾炎奇怪的看了一眼自稱是陵天蘇護衛的那名抱劍女子。
陵天蘇眼見着就要被帶走,她卻沒了一點反應,不由好奇問道:「你家世子殿下就要被黑甲軍帶走了,你不管管?」
駱輕衣看着那一片黑壓壓的黑甲軍,目不斜視。
「我如何管,對於葉家來說,無論是黑甲軍還是小司馬風多年,都不可怕,但陛下卻如此大張旗鼓的在今夜將二者都出動了出來,還是在這般夜深人靜之時。
此刻正是宮禁時分,而陛下仍是這般做了,可見世子殿下做了一件十分不可饒恕的事情,我不過是個小小護衛,自然無法行那力王狂瀾之事,去解了陛下的怒火。」
顧瑾炎頗為讚許的點了點頭。
這女子看似平靜的說着與自己無關,但他卻知道這個話不是很多的女子,在他簡單的問了一句之後便一下說了這麼多,可見此時的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顧瑾炎不難猜想到這女子生氣的原因,以她的聰慧,今夜之事,她不難發現一絲端倪。
知道最後一批黑甲軍出了聽雨軒的大門,駱輕衣這才跟着抱劍離去。
顧瑾炎無奈的搖了搖頭,心知她這是回去稟告葉老王爺去了。
今夜黑家軍的到來十分突然,怕是除了他與陵天蘇無人會提前預知。
右手輕輕的轉動着左手古戒,然後也緊跟着踏門而出。
金戈鐵馬,猩紅披風,身後是黑壓壓一片氣勢攝人的軍隊,無不透露着威嚴與肅殺,一人一馬。
帶着整整五百人的隊伍無言的在夜深古老的街道上前行着,
分明是一個很嚴肅的畫面,可那匹領頭的威風戰馬卻穩穩掛着一個少年。
而這少年的神情還頗為安詳,完全不知自己處於一個什麼樣的狀況之中,畫面不禁就有些顯得詭異滑稽可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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