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嬌寵之名門閨香 256掌印

    岑隱沉默以對,只是從袖中摸出一張紙條遞給了岑振興。伏魔府 m.fumofu.com

    岑振興飛快地看了那紙條一眼,瞳孔微縮,就隨手把紙條揉成了一團,丟進了一旁的火盆里。

    橘紅色的火苗猛地竄了起來,一下子就把紙條吞噬成灰燼。

    岑隱神色淡淡地盯着火盆里張牙舞爪的火焰,好一會兒,才道:「那件事做得那麼嚴密,連東廠都查不到分毫……在這京城,除了宮裏的那位,我能想到的人,也唯有您了。」

    那明明暗暗的火光在他絕美的臉龐上留下了詭異的光影,讓他看來如那戲本子裏走出來的狐狸精般鬼魅惑人。

    岑振興的手上還有西廠的探子,而且他掌管東廠多年,對東廠的行事方式可說是了如指掌,想要避過東廠的耳目雖然不易,卻也絕非做不到。

    至於皇帝,如果皇帝手裏有那樣的「線索」,怕是早就按捺不住直接下殺手了!

    岑振興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把手裏的白瓷浮紋茶盅送到了唇畔,眸中閃動着混雜了慨嘆、猶豫、恍然、追憶等等的複雜光芒。

    自從發現岑隱和封炎「交往甚密」,岑振興就在懷疑,當年的那個「死胎」小太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太子,而在當年的情況下,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安平長公主了。

    他似真似假地透給一些消息給封預之,引封預之出手,就是想求個真相……

    而他自己也許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真相,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岑隱。

    「阿隱,你……你們真的不能收手嗎?」岑振興蒼老的嗓音中透着一絲沙啞與疲憊,喉間湧起火辣辣的苦澀。

    他一直知道阿隱為何而來,也知道阿隱這些年在暗中計劃着什麼,卻是聽之任之,也沒有過問,直到今日才不得不揭開那層其實早就搖搖欲墜的紗簾。

    再往前走,阿隱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他實在不能再眼睜睜地看着故人之後走在他這個行將就木的人之前。

    岑振興沒有指明「你們」到底是誰,也不需言明,兩人都是心知肚明。

    屋子裏又陷入一片沉寂。

    岑隱的目光還是看着火盆里那漸漸變低的火焰,狹長的眸子倒映着兩團火焰,明亮異常,他似笑非笑地勾唇,聲音如常般不輕不重,不緊不慢。

    「我也就只剩下這條命了……」

    所以,無論將來會面臨什麼樣的結果,是成是敗,又或是千刀萬剮,又有何妨?!

    岑振興瞳孔微縮,手一顫,茶盅里的茶水差點沒灑出來,眼底的複雜又被一種濃濃的愧疚所取代,化作一聲低喚:「阿隱……」

    岑振興的嘴唇動了動,卻是說不下去,心裏忍不住想道:如果當初他早一步……早一步阻止他進宮,那麼現在一切是不是就會變得不同……

    岑隱的嘴角翹得更高了,轉過頭,終於看向了岑振興,柔聲勸道:「義父,您年紀也大了,不如好好安享晚年。」

    他的話似是晚輩對長輩的關愛,似是一種提醒,又似是警告。

    兩人的目光無聲地在半空中對撞在一起,空氣微微凝滯。

    岑振興的眼神又漸漸地變得銳利起來,只是轉瞬又恢復了寧靜,如一潭死水般,波瀾不興。

    他欲言又止,口中發出一聲悠長的喟嘆,道:「我還記得那時候的你……」他閉了閉眼,似是回憶到了什麼,自語道,「是啊,一切既然已經發生,早就不能再挽回了。」

    他眉頭深鎖,面上似乎在短短的幾句話間又多了許多道皺紋,深深地鐫刻在他的肌膚上。

    自古忠義難兩全,猶豫躊躇了半年,也終究要有一個抉擇,或者說,他其實早就做出了選擇,早在他當年認出阿隱,又替他隱瞞的那一刻,他也沒有回頭路了。

    岑振興心底泛起一種苦澀,緩緩道:「阿隱,三個月前,我就已經跟皇上提過了,說我這兩年年紀大了,力不從心了,皇上讓我在家好好休養……明天我會再去面見皇上,把西廠和司禮監都交到你手裏。」

    一片枯黃的落葉被窗口灌入的冷風吹了進來,正好搖搖晃晃地墜入那個火盆中,火苗再次竄了起來,發出「滋吧滋吧」的聲音,終究還是化為一片寂靜與——

    塵埃落定。

    十一月十七日,司禮監掌印太監岑振興以年老體衰為名向皇帝求告老,皇帝念其這麼多年來勞苦功高,雖然不舍,還是恩准了。

    當日,岑隱接手了岑振興所掌的西廠,並擢升為了司禮監掌印太監,這是大盛朝內廷十二監中最具權勢的位置。儘管岑隱才及弱冠,但是朝野上下對這一任命都沒有任何反對,或者說,眾人早就隱約知道這一日遲早會來臨。

    岑隱一躍成為了大盛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掌印太監,風光無限。

    自聖旨下後,一眾勛貴朝臣就如百鳥朝鳳般從京城的各個角落前往岑隱的府邸道賀,絡繹不絕,幾乎把岑府的門檻都要踩破了,那些個馬車、賀禮更是把岑府所在的巷子堵得水泄不通,隊伍一直從巷子尾拐彎排到了鄰街。

    這番景象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在路邊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一個個都伸長脖子往那合得嚴嚴實實的箱子望去,真巴不得那些個扛箱子的人摔一跤,好讓他們瞧瞧那箱子裏到底是什麼東西。

    所有的賀禮岑隱全都照收不誤,但是上門的人卻是一個也沒見,連門房的態度也很是輕慢,一副你愛來不來的樣子,來道賀的人一個個唯唯諾諾,沒有一個人敢有異議。

    岑隱接手西廠後,雷厲風行地有了大動作,第一件事就是向皇帝請旨將東廠與西廠合併。

    從此,大盛朝就只有東廠而再無西廠,東廠包攬了西廠所有的職權。

    隨後,岑隱就帶着東廠先斬後奏查抄了康郡王和歸義侯的府邸,滿朝譁然。

    不少府邸聞風而動,都緊張地派人四下去打聽原由,弄得京中許多勛貴朝臣好似熱鍋上的螞蟻般,一時間人心惶惶。

    魏永信這日下朝後,前腳剛回府,後腳就有人登門求見,來人乃是五軍營的施參將。

    這施參將算是魏永信的門人,是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後來調去了五軍營,一步步升到了三品參將。兩人也是相識多年,因此雖然施參將沒有事先遞來拜帖,魏永信還是立刻吩咐小廝把人給帶來了他的書房。

    「魏大人,您這次可一定要幫幫末將啊。」施參將一進來,就惶恐地祈求道,正要下跪的身體被魏永信及時扶住了。

    「老施,你這是何必?有話好好說就是!」魏永信急忙安撫道,「我們都這麼多年的交情了,能幫的本督哪有不幫的道理。坐下說話。」

    施參將還是神情惶惶,心神不寧地在窗邊的圈椅上坐下了,然後又道:「魏大人,您可聽說了前日和昨日岑督主率東廠連接查抄了康郡王和歸義侯府的事?」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魏永信當然是知道,點了點頭。他想到了什麼,問道:「莫非你……」也牽涉其中?

    「末將昨晚剛探聽到消息,康郡王和歸義侯府是因為私賣鹽鈔謀利被東廠查抄的……」施參將說着,額頭就滲出了涔涔冷汗,「末將也曾……曾……」

    施參將支支吾吾地有些說不下去,言下之意就是他也私賣鹽鈔。

    魏永信在朝為官多年,如何不明白這其中套路。

    皇帝時常以鹽鈔賞賜有功下臣,照道理說,鹽鈔只能賣於官府承認的鹽商,然而,某些私鹽商為牟取鹽鈔常以重金行賄官員,財帛動人心,朝中不少大臣也就偷偷將鹽鈔賣給了私鹽商。

    「魏大人,您可要幫幫末將啊!」施參將站起身來,對着魏永信深深地抱拳。

    魏永信沉吟一下,覺得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其實也就是岑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他想了想後,笑道:「這事交給本督就是!」

    施參將喜形於色,正要謝過魏永信,就見門帘被人從外面打起,一個小廝快步進來了,對着魏永信稟道:「老爺,施參將的家僕來了,說是有急事!」

    施參將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果然——

    很快,一個灰衣青年就隨着魏府的小廝氣喘吁吁地來了,對着施參將焦急地稟報:「老爺,不好了,岑督主帶人把府里圍住了!小的還是正好出門辦事才能趕來找老爺您報信……」

    魏永信皺了皺眉,面沉如水,而施參將早就嚇得面無血色,忐忑地看向了魏永信,「魏大人……」

    魏永信站起身來,隨意地撣了撣衣袍道:「老施,本督陪你走一趟就是!想來岑督主這點顏面還是會給本督的。」

    他親自跑一趟,也算給岑隱臉面了,岑隱總不至於如此不識趣吧!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施參將連聲道,不勝感激。

    事不宜遲,魏永信當下就和施參將一起出了門,策馬揚鞭,往施府飛馳而去。

    二人一路快馬加鞭,不到一炷香時間就抵達了施府,那裏早就被面目森冷的東廠番子圍了起來。

    四周還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那指指點點的目光讓施參將覺得猶如針扎般難受。

    魏永信是堂堂京營總督,而施參將又是這施府的主人,守門的東廠番子如何不認識這二人,一聽說他們要求見督主,就帶着二人進了府,一路領到了正廳。

    一襲大紅麒麟袍的岑隱正坐在正廳上首的太師椅上悠然飲茶,一旁還放了一個紅泥小爐,爐子上的茶壺發出細微的沸聲,一個小內侍站在一旁看顧爐火。

    對方那閒雲野鶴般的感覺仿佛他不是來抄家的,而是在自家煮茶品茗呢!

    魏永信朗聲大笑,快步跨過門檻,對着上首的岑隱抱了抱拳道:「岑督主,還真是有閒情逸緻,不像我這種粗人飲起茶來,只知道牛飲,真是暴殄天物了。」

    岑隱慢慢地用茶蓋拂去茶湯上的浮沫,隨口道:「我也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岑隱不問,魏永信只好自己主動提道:「岑督主,施參將與我多年故交,可否請督主行個方便?督主這份情本督自當銘記於心!」

    同時在朝為官,總是需要彼此照應的時候,魏永信自認他在皇帝跟前那還是比旁人多了幾分臉面的。


    岑隱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了魏永信,狹長的眉眼一挑,「魏大人可知施參將所犯何事?」

    魏永信雖然要替施參將求情,卻也不會讓人抓了把柄,含糊而謹慎地說道:「岑督主,施參將與我相交多年,他的為人我還是了解的,想來只是個誤會。」

    岑隱微微嘆了口氣,「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魏大人,以後還是莫要如此輕信別人的好。」

    對方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沒得商量。

    「……」魏永信登時臉色一變,感覺好像聽到了「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巴掌甩在了臉上。

    他還想語帶威脅地說幾句,就見岑隱隨意地抬手彈了下手指,就有兩個東廠番子進來了,對着施參將陰陰地笑了,「還請施參將陪吾等去一趟東廠吧。還有少問題要勞煩施參將交代一下了……」

    施參將登時心涼如水,這要是進了東廠詔獄,那不死也得去半條命。施參將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連連哀求道:「督主饒命,督主饒命……」

    在連聲悽厲的哀嚎聲中,施參將被兩個東廠番子拖了下去,哀嚎聲漸漸遠去……

    廳堂里只剩下了岑隱和魏永信。

    魏永信覺得心裏火辣辣的,似有什麼在灼燒般,咬牙道:「岑督主,大家都是同朝為官,你又是何必!」

    岑隱莞爾一笑,「本座勸魏大人還是先管好『自家』,再來操心別人的事吧。」

    魏永信的臉色更難看了,感覺岑隱似乎在意指柳蓉和柳映霜的事,神色瞬間陰鷙如鷲。

    「岑隱,咱們等着瞧!」

    魏永信再也不想與岑隱多言,甩袖離去了。來日方長,自己總有機會與岑隱這閹人算這筆賬!

    魏永信氣呼呼地走了,沒注意岑隱在他身後似笑非笑地揚起了唇角。

    等魏永信回了魏府後,卻發現魏府也被東廠的人暫封了起來,氣得魏永信差點就想衝進宮去找皇帝告狀。

    但是他想了又想,乾脆寫了本奏摺,打算等到次日早朝上當眾參岑隱一本,然而,魏永信還來不及出聲,卻看到岑隱堂而皇之地來到了金鑾殿上。

    「皇上,康郡王、歸義侯和五軍營參將施道陽暗地裏私賣鹽鈔以謀取暴利,臣率領東廠一共抄出近百萬兩白銀的贓款,可充入國庫。」岑隱陰柔的聲音迴蕩在殿上,四周武百官寂靜無聲,神色各異。

    「好!」高高的御座上,皇帝重重地拍在扶手上,龍顏大喜。

    他正打算在西山一帶再修一個翡翠園,偏偏端木憲總哭訴國庫空虛,拿不出銀子,讓他愁了好幾天。有了筆意外得來的銀子,想來也夠前期的花銷了……

    阿隱果然是能幹,轉眼就變出了一百萬兩白銀!

    皇帝的臉上笑容更濃了,「阿隱,很好,你沒讓朕失望!」

    魏永信卻是心涼如水,知道就算他現在參岑隱一本,皇帝怕是也不會為自己做主了,自己只會再次自取其辱而已。

    岑隱!

    魏永信目光陰沉地看向了岑隱,眼底似是醞釀着一場風暴。

    「多謝皇上誇獎,這是臣的本分。」岑隱不驕不躁地作揖道,看來從容鎮定。

    皇帝和岑隱一派君臣和樂的樣子,而四周那些朝臣的神情與目光顯得更為複雜,暗暗地面面相覷,或是不滿,或是忐忑,或是浮想聯翩……

    很顯然,新官上任三把火,岑隱這是在藉此立威呢!

    朝野中,私賣鹽鈔的人當然不止這三戶人家,經了岑隱這一敲打後,其他勛貴朝臣生怕自己也被這一波的清查波及了,接下來的好一段日子,皆是夾着尾巴做人,收斂了不少,打算過了這波風聲再行計較。

    反而封炎正在負責的「鹽引制」,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況下,借着這波風,悄悄地進行着,第一批送糧前往黔州的鹽商已經抵達黔州,並取得了可在兩廣售鹽的鹽引。

    見狀,其他鹽商聞風而動,短短几日,京中又有兩大鹽商雷厲風行地與戶部談妥送俊馬前往黔州換取鹽引的事宜。

    一切宛如細雨綿綿落下,潤物細無聲。

    對於端木憲來說,這段日子可說是諸事皆順,鹽引制的事進行得有條不紊,閩州海貿的稅收比預計好了一成,國庫里又「意外」地多了些銀子,這麼零零總總地一加,朝他哭窮的人至少少了一半。

    端木憲覺得整個人如釋重負,神清氣爽,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端木憲心裏暗暗覺得東廠這事辦得漂亮,要不然,南疆打仗需要軍餉,墨州雪災需要賑災,皇帝的翡翠園也要找他要銀子,國庫哪裏來得那麼多銀子給?!

    十二月的寒風呼嘯,凜冽刺骨,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樹木凋零,可是端木憲卻似乎感覺不到寒意般,心情甚好地策馬回了端木府。

    他一下馬,就被賀氏派來守在那裏的丫鬟引去了永禧堂。

    永禧堂的左次間裏,不僅是賀氏在,小賀氏、端木紜和端木緋也在,屋子裏點着一個火盆,一股清雅的薰香瀰漫四周,蓋過了炭火的氣味。

    「老太爺,」待端木憲坐下後,賀氏就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是想讓老太爺過來做個見證……」

    說話間,游嬤嬤捧着一個紅漆木匣子進來了,她身後還跟着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婆子們的手裏抬着一箱沉甸甸的賬冊,放到了屋子中間。

    「紜姐兒,這是你母親的嫁妝近十年來的賬冊,就交給你了。」賀氏一邊捻着手裏的佛珠,一邊不緊不慢地又道。

    端木緋看着那箱子堆得滿滿當當的賬冊,眯了眯眼,心裏有些意外。

    距離年底還有半個月,她本來以為賀氏會借着年關忙碌設法再拖延一二,沒想到賀氏這次什麼也沒鬧,就乖乖交還了李氏的嫁妝。

    端木紜同樣也覺得意外,表面上不動聲色地把禮數做足,欠了欠身道:「這些年勞煩祖母了。」

    「哎——」賀氏幽幽地長嘆了口氣,「紜姐兒,我也不求你感激,你別怨我就好。今天這裏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我也就攤開說。早年……京中幾番動盪,有些鋪子的收益不好,就關了幾家;六七年前又是連着乾旱雪災,田莊的收成不好,那些佃戶難以活命,我就做主給免了佃租……」

    說着,她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朝端木憲望了一眼,又道:「早幾年家裏『有段日子』光景不佳……」她似在暗示什麼,「為了賀萬壽節以及千秋節,不得已又變賣了一些古董……」

    隨着賀氏的一字字一句句,端木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無論有多少的不得已,說到底,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

    賀氏動了李氏的嫁妝。

    賀氏之前百般推搪地不肯交還嫁妝,說到底也是怕這件事暴露吧!

    她真是好大的膽子!

    想着,端木憲的眼神陰沉如水。

    賀氏自然看出了端木憲的不悅,也早有準備,連忙表態道:「說來這都是我的不是。其實這些年來,家裏漸漸地好了一些,我也攢了些銀子,想着總不能虧待了兩個丫頭……只是,那些古董字畫卻不是有錢可以買到的。」

    端木憲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但神情還是不佳,渾身繃緊。

    挪用兒媳婦的嫁妝,這種事說出去太丟人了,要是被朝中那幫子御史得知,怕是要彈劾他一個內宅不修、私德有虧之罪。

    屋子裏鴉雀無聲,只有那狂風吹動窗欞的噼啪聲不止,如同賀氏和小賀氏此刻的心情一般,婆媳倆皆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憲。

    這一關能不能過去,說來也就是看端木憲的態度,要是端木憲點了頭,兩個丫頭片子還能掀起什麼浪花來。

    端木憲才拿起的茶盅又放下了,詢問的目光看向了端木紜和端木緋,問道:「紜姐兒,四丫頭,你們的意思是……」

    游嬤嬤把手裏的那個紅漆木雕花匣子捧到了端木紜跟前,雙手恭敬地呈上。

    端木紜抿了抿嘴角,盯着游嬤嬤粗糲的雙手裏的那個匣子,垂下眼睫遮住眸中一閃而過的利芒。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硬要讓賀氏和小賀氏原模原樣地把嫁妝拿出來也不太可能。

    她們鬧得再僵,也改變不了嫁妝被挪用過的事實。

    如今祖父端木憲對她們心中有愧,必會有所補償。可若一旦鬧起來,這份愧疚就會減少許多,對日後而言,反而得不償失。

    一息、兩息、三息……

    當游嬤嬤臉上的笑容都快要僵住時,端木紜抬手接過了匣子。

    她也不客氣,當着眾人的面就直接打開了匣子,裏面是三張銀票,一張一萬兩,一張五千兩,最後一張兩千兩,總共一萬七千兩。

    端木紜長翹的眼睫輕輕顫動了兩下,抬眼看向了賀氏和端木憲,嫣然一笑,「那就煩勞祖母派人把賬冊搬去湛清院。」

    言下之意是接受了賀氏的「歉意」。

    屋子裏原本沉甸甸的氣氛頓時一松,連窗外的風似乎也停了下來,一下子變得靜謐而安然。一旁的小賀氏努力壓抑着快要翹起的嘴角,漫不經心地卷着手裏的絲帕。

    端木憲聞言也鬆了一口氣,看着端木紜和端木緋的眼神中又有了笑意,心裏覺得他這兩個孫女果然識大體,知道以大局為重。

    他這祖父還在,自然也不會委屈了兩個丫頭,以後私下裏定會多貼補她們一些。

    想着,端木憲又捧起了一旁的粉彩琺瑯茶盅,眼角的餘光瞥了賀氏一眼,心裏嘆息:他原來只當他這老妻這兩年越老越糊塗了,如今看來,這本就是一個不知分寸的人,竟然瞞着他,連兒媳婦的嫁妝都敢動……這要不是孩子們都大了,實在是瞞不過去了,她也不知道還能再瞞自己多少年!

    端木憲抿緊了嘴角,看着賀氏的眼神又冷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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