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蛇咬了,可大可小。
若是蛇無毒,那倒還好,不過是受點皮外傷;可若是毒蛇傷人的話,弄不好就會出人命!
人命關天。
端木紜皺了皺眉,急忙道:「張嬤嬤,趕緊讓他們進來吧。」
「綠蘿,」端木緋緊接着又吩咐綠蘿道,「你去附近的佃戶家打聽有沒有蛇藥。」一般來說,山上既然有蛇,世世代代生活在附近的百姓應該會有些應急之道才是。
「是,姑娘。」
張嬤嬤和綠蘿急匆匆地領命離去,至於端木紜和端木緋,略微整了整衣裝後,也出了廂房,往前頭去了。
正廳里,一片喧譁嘈雜,裏面似乎圍了不少人,連李管事也聞訊而來。
端木緋一下子就在廳外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皆是國字臉,高大健壯,分明就是之前跟隨在皇帝身旁的侍從,瞧他們神色間透着森森殺氣以及佩於腰側的繡春刀,顯然是便裝的錦衣衛。
此刻,兩個錦衣衛面無表情地守在廳門口,把莊子裏的人都攔在了外頭。
最初聽到稟報的時候,端木緋的心裏就有了猜測,她悄聲在端木紜的耳邊說了一句,後者面色微凝,可也不得不繼續往前走了。
待姐妹倆走到廳堂門口時,兩個錦衣衛立刻認出了端木緋,表情稍微柔和了些許,其中留着短須的錦衣衛對着端木緋抱了抱拳,還算客氣地說道:「端木姑娘,原來這莊子是端木家的產業,叨擾了。」
「這位大哥,剛才我和姐姐聽說有人被蛇咬了,不知是……」端木緋聲音軟糯地問道。
錦衣衛猶豫了一瞬,朝廳堂內看去,沉聲道:「是爺。」
當確認的一刻,端木緋心中還是一沉,順着對方的目光往廳堂中望去。
面色蒼白的皇帝正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右腳置於一把小杌子上,鞋襪都脫掉了,褲腳捲起,小腿肚上緊緊地綁着幾圈寬布條,下方是腫脹了近兩倍的腳踝,一片青紫之色,看來觸目驚心。
岑公公以及幾位大臣都圍在皇帝身旁,面露焦色,一個個滿頭大汗,坐立難安,唯有君然身後的封炎沒有在看皇帝,他的目光看向了廳堂的門檻邊,那裏躺着一條青蛇,約莫拇指粗細,一尺余長,蛇口微張,早已氣絕身亡。
封炎的表情是那麼淡漠,疏離,像是與其他人隔了一層無形的屏障一般,透着幾分冷眼旁觀的意味。
端木緋若無其事地把視線從封炎身上移開,眼帘半垂地看着自己的鞋面上綴的琉璃珠子。
自今上登基後,安平長公主府其實並不順遂,雖然在世人眼中,公主府尊貴顯耀,但事實上,安平長公主帶着獨子避居公主府,與駙馬封家已經多年不曾往來了。
而封炎,說是得了聖眷,但無論是兩年前被皇帝恩准去北境軍中歷練,還是再以前隨西山大營去冀中剿匪,都是危機四伏。
封炎今年才十三歲,能到現在都保得性命,甚至立下不少軍功,在她看來,並不是出於皇帝的恩典。
封炎並非愚蠢之人,想來早就是心知肚明!
此刻再想起皇覺寺的一幕幕,端木緋心頭各種滋味交雜在一起,有些唏噓,有些感慨,有些凝重……
「太醫呢?!怎麼還沒來?!」
皇帝的質問聲從裏頭傳來,只見他額角青筋凸起,冷汗涔涔,呼吸也有些急促。
「爺,王侍衛已經快馬加鞭回京去請太醫了,不過恐怕還要些時候……」岑公公急忙躬身回道,「屬下這就讓人把附近的大夫先叫來,給爺看看如何?」
見皇帝沒有反對,岑公公急忙吩咐一旁的麗色青年道:「阿隱,還不趕緊去!」
「是,義父。」麗色青年,也就是岑隱,毫不遲疑地躬身領命,快步退下了。
他一跨出廳堂,就看到了靜候在外的端木紜和端木緋,深沉的目光在姐妹倆臉上掃過,最後停在了端木紜清麗的臉龐上,他似是怔了怔,眸中掠過一抹幽光。
「端木姑娘。」岑隱對着二人抱拳,輕輕揚唇,聲音柔和而魅惑,「不知這一帶最近哪裏可以找到大夫?」
他本就絕色,笑起來雙瞳如瑩瑩生輝的墨玉,半眯眼時透着一抹妖嬈。
端木紜今日剛好幫莊子裏的佃戶請過大夫,立刻就答道:「距離這最近的是三里外的大青鎮,鎮子上只有一家王家藥鋪……」
端木緋在一旁脆生生地補充道:「我剛才已經命人去莊子附近的佃戶問問,看有沒有精通蛇藥的人……」
岑隱聞言意有所動,正想說什麼,莊子的大門方向傳來一片騷動,綠蘿和一個婆子帶着一個三十來歲皮膚黝黑、模樣忠厚的莊稼漢急匆匆地回來了。
「大姑娘,四姑娘,」綠蘿一邊氣喘吁吁地行禮,一邊介紹道,「這是張二牛,這附近方圓幾里,若是有人被蛇咬了,都是找他們家。」
李管事急忙在一旁連聲附和,說張家擅治蛇毒。
那張二牛看了一眼那條躺在門檻後的死蛇,就立即說道:「這是附近的山裏常見的三環頸槽蛇,瞧,脖子上正好有三個白環,被咬以後傷口痛如刀攪,不過毒性算是淺的,連竹葉青都比不上……」
「你能不能治?!」岑隱當機立斷地打斷了對方,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是那般溫柔。
可不知為何,張二牛卻打了個寒顫,就像是平日裏在山上被毒蛇盯上似的。他咽了咽口水,拍拍胸膛道:「能,當然能。每年春季,附近至少有二三十人被這種蛇咬,都是俺治的。」
岑隱沉默了一瞬,那鴉青羽睫半垂,眸底微有暗影。
當他抬起頭來時,眸光沉晦,似乎做了什麼決定,轉頭對端木紜道:「麻煩端木姑娘派人趕去大青鎮請一下大夫。」
也不用端木紜應聲,李管事已經迫不及待地應下了,匆匆而去,唯恐這裏頭的貴人在這裏出什麼狀況。
跟着,岑隱那深邃的目光又看向那張二牛,緩緩卻堅定地說道:
「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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