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嬌寵之名門閨香 572嫁嗎

    楚老太爺也同樣在看着西邊的天空。筆硯閣  m.biyange.com

    西下的太陽映紅了半天,似錦緞如詩畫,楚老太爺神色怔怔,似乎在沉思,又好像在發呆。

    「……你有沒有覺得緋兒這丫頭有的時候瞧着真像我們的辭姐兒。」楚老太爺忽然喃喃道,聲音很輕,眨眼就被窗外的樹枝搖擺聲壓了過去。

    楚太夫人聽到了,端起的茶盅停在了半空中,臉上有些恍然。

    好一會兒,她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一種悲傷的氣氛瀰漫在屋子裏,窗外的枝葉搖曳聲讓空氣變得愈發壓抑。

    他們精心呵護長大的辭姐兒眼看着就要及笄,眼看着就要十五歲了,卻這麼枉死在了楚青語莫名的嫉妒心上。

    兩人都看着窗外,這庭院裏有許多辭姐兒留下的痕跡。

    那幾杆翠竹是辭姐兒七歲時種的,那個木雕是辭姐兒十歲時學雕刻時雕的貓兒,那盆蘭花是辭姐兒十二歲時養的,還有那個亭子也是辭姐兒親自設計的,以前他們祖孫倆常常在亭子裏下棋……

    楚老太爺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平靜了不少,嘴裏發出一聲冷笑,「楚青語……就她,還想妄想阿炎!」

    不自量力!

    「不過……」楚太夫人皺了皺眉,聲音低啞,不解地說道,「她怎麼會知道阿炎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她有沒有跟別人提起過。」

    楚老太爺與楚太夫人彼此互看了一眼,眼神凝重。

    「不止是這件事……」楚老太爺的手指在方几上輕輕叩動了兩下,還有更多的疑問,比如說——

    「她怎麼會說辭姐兒『糾纏』阿炎呢!」

    別人不知道,他們夫妻倆最清楚不過他們的大孫女很少離開宣國公府,恐怕她自小見到封炎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更何況,四多年前,在封炎從北境歷練回京前,大孫女就沒了……

    她哪有機會見到封炎,甚至去「糾纏」封炎!!

    楚青語簡直是胡說八道!

    「她……她該不是因為對阿炎求而不得,所以成天胡思亂想,得了失心瘋吧?」楚太夫人咬着牙道。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無論楚青語是不是得了失心瘋,辭姐兒都已經被她害死了,溺水而亡,她死前想必是很痛苦吧?

    只是想想,楚太夫人的眼睛就紅了起來。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是書香給人行禮的聲音:「大管事,老太爺和太夫人就在裏面。」

    楚太夫人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往一側的香爐看去,努力平復着心緒。

    縷縷青煙自白瓷香爐口裊裊升騰而起,淡雅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這香味鑽入鼻尖後,令人心神安定。

    大管事很快就進來了,走到近前,抱拳稟道:「老太爺,太夫人,已經給楚青語餵了藥了。」

    楚老太爺神情平靜,淡淡地應了一聲。

    不管楚青語是從哪裏得知了封炎的身份,她都不能再說出去了。

    等到九月初九後,一切就不會是問題了……

    楚老太爺與楚太夫人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眸光銳利。

    楚太夫人又慢慢地捻動起手裏的佛珠,沉聲吩咐道:「你找人盯緊了那三個,在那件事之前,別出花樣。」

    「是,太夫人。」大管事恭敬地抱拳領命,又退了出去。

    一個青衣婆子就候在檐下,大管事吩咐道:「把人帶去柴房,和楚青語關在一起。」

    「是,大管事。」青衣婆子連忙領命,進屋去領翠生和王牙婆。

    每個人都話不多,對於今天的事,他們約莫也知道個七七八八,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也許是整個國公府都會栽進去。

    外面的夕陽已經落下了一半,天色開始黯淡了下來,夕陽的餘暉給整個國公府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西北側的柴房似是要燃燒起來般。

    楚青語獨自縮在柴房的角落裏,不同於外面的悶熱,柴房裏陰冷又潮濕,隨意地堆了些乾柴與稻草,陰暗處隱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什麼蛇鼠在爬動着……

    「沙沙沙……」

    楚青語屈膝抱腿坐着,嬌軀如篩糠般瑟瑟發抖着。

    她前世今生活了兩回,何曾在這樣骯髒陰冷的地方待過,她的手緊緊地攥着裙子,唇線繃緊如鐵。

    她心裏恨,她心裏怨,她心裏更委屈,心潮洶湧。

    明明她和楚青辭都是楚家女,可為什麼祖父和祖母就是偏愛楚青辭,完全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明明楚青辭都是快要死的人,她也只是早死了幾天而已,早幾天晚幾天都要死!

    明明楚家知道封炎的身份,卻還不成全她,完全不理解她這麼做也是為了楚家啊!

    她不甘心!

    楚青語想要爬起來,想要去拍門讓外面的人放她出去,但她還未起身又踉蹌地摔了回去。

    「啊……」

    楚青語抬手抓向了自己的咽喉,喉嚨傳來一陣宛如被火燒般的疼痛,而且還越來越疼。

    她的臉色更白了,明明這裏又陰又冷,可是她的額角卻涔涔地流着汗。

    她喉間的疼痛感與嘴裏那種苦澀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方才那兩個婆子給她強餵了半碗湯藥,雖然她全力掙扎,可還是被餵進了小半碗湯藥。

    祖父說要弄啞了她的嗓子。

    難道祖父他真的這麼做了?!

    不,不會的!

    她可是二皇子妃啊,祖父一定故意是嚇她的……

    雖是這樣安慰自己,但楚青語的臉色卻更白了,如雪似霜,泛着淡淡的青色,眼前一片晦暗。

    「吱呀!」

    破舊的柴門這時被人從外面拉開了,外面夕陽的陽光隨之射入,讓在黑暗中待了有一會兒的楚青語有些不適應,眼睛下意識地眯了起來。

    「進去!」

    隨着一個不客氣的男音,兩道聲音被人推了進來,一個是翠生,一個是王牙婆,二人皆是臉上恍恍。

    後方的大管事看也沒看柴房裏的楚青語,只是不耐煩地推了王牙婆一下。

    王牙婆被人推得踉蹌了兩步,撞在了前方的翠生背上,整個人戰戰兢兢,魂不守舍。

    王牙婆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當初她就不該貪那五百兩銀子。

    那五百兩還不是被她那口子拿去賭坊賭了,而她現在卻要為那五百兩賠上性命!

    前面的翠生被王牙婆這一撞,腳下一軟,摔跪在地上,臉白得好似見鬼一般,心裏又恨又悔。

    楚青語狠狠地瞪着眼前這兩人,「大……」她的咽喉更疼了,也更灼熱了。

    楚青語想叫住大管事,她想說她要見祖父,可是柴房外的大管事看也沒看楚青語,直接對着看守的婆子吩咐道:「關上。」

    「吱呀!」

    柴房的門又被人從外面推上了,柴房裏越來越暗。

    楚青語一驚,顧不上咽喉的難受,想要起身,但是柴房的門已經「砰」的一聲關上了,再不見一絲光亮。

    然後外面又傳來了咯嗒的門鎖聲,門被鎖上了。

    柴房裏,一片漆黑,只有幾縷陽光透過牆壁上的破洞穿了進來。

    楚青語瞳孔猛縮,心裏最後一絲希望已經搖搖欲墜。

    「啪!」

    忽然,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楚青語的臉上。

    楚青語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瞬翠生飛撲在了她身上,緊接着又是一巴掌抽了上去,形容瘋癲。

    「都是你害我!」翠生扯着嗓門對着楚青語嘶吼着,只恨不得啃她的肉,吸她的血,「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落得這個下場!!」

    她本來是大姑娘的大丫鬟,就是大姑娘身子弱,恐怕是沒兩年了,也應該不會出嫁了,可是老太爺和太夫人一向疼愛大姑娘,就是為了大姑娘,也會給她安排一個好人家……

    不像現在……這幾年她過得好似在人間地獄煎熬般!

    「放……啊……」楚青語當然不會傻乎乎地由着翠生打,奮力掙扎着。

    她想說,放開自己!

    她想說,就算是這一世沒有她,翠生也不過是重複上輩子的老路,明明祖母把她許配給了莊子上的一個管事,可她還與她的姦夫林管事不清不楚,後來醜事鬧出來時,她就被休了,最後被趕出了國公府……

    可是,她的喉嚨難受,疼得幾乎發不出聲音,她的力氣又敵不過這幾年做慣粗活的翠生,掙扎間,她又被翠生廝打了好幾下。

    看着翠生與楚青語纏打在一起,王牙婆傻眼了,呆若木雞,根本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楚青語只能全力往柴房的門那邊逃,她重重地捶着門,然而,外面既沒有人開門,也沒有人應聲。

    她想呼救,可她的喉嚨間逸出的聲音如同砂礫般嘶啞難聽。

    「啊!啊!啊……」

    楚青語更怕了,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難道祖父真會賣了她嗎?!不,不會的……她是楚家的嫡女啊!她是二皇子妃啊!

    翠生好像一頭母豹子般又撲了過來,不管不顧地又打又咬,把楚青語的頭髮抓得凌亂不堪。

    「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全都是你!」翠生揪住了楚青語的頭髮,按在地上打,似乎想把這幾年的鬱結全部都發泄在楚青語身上。

    一拳接着一拳,一腳接着一腳。

    拳打腳踢。

    楚青語蜷成一團,毫無反手之力。

    柴房裏發出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外面的人,大管事還在外面,凝神聽着柴房裏的廝打聲與喊叫聲。

    大管事靜靜地站了片刻,對着兩個看守的婆子吩咐道:「你們看仔細了。」

    兩個婆子連忙應了,皆是嚴陣以待,一點馬虎不得。

    大管事忍不住又往柴房那邊看了一眼,然後一撩袍,健步如飛地離開了。

    他又回去找楚老太爺和楚太夫人復命:「老太爺,一切辦妥了。」

    此時此刻,東次間裏,除了楚老太爺和楚太夫人外,楚二老爺和楚二夫人也在。

    大管事這句話說得意味不明,可是在場的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楚二夫人的嘴唇顫動了兩下,把心底的酸澀壓了下去,什麼也沒說。

    楚老太爺微微頷首,表示他知道了,就揮手讓大管事退下了。

    屋子裏的四人一時無語,只剩下門帘的搖晃聲與茶蓋輕撫茶盅的聲音。

    楚老太爺抿了兩口茶後,才沉聲對着楚二老爺夫婦道:「老二,老二媳婦,以後就當楚家從來沒有楚青語這個人。」

    等到那件大事過去後,當初楚青語想把辭姐兒賣去哪兒,就讓她自個兒去那裏過活吧!

    一句話讓氣氛變得越發壓抑凝滯。


    楚二老爺和楚二夫人互看了一眼,夫妻倆的眸子裏複雜極了。

    這短短半天,楚二夫人的心就像是暴風怒浪里走了一回的一葉孤舟般,上上下下,心潮翻湧,此刻,她已經差不多冷靜了下來。

    事已至此,她只能權當女兒被邪崇進了身,早早就死了……早在當年她害死她大姐姐那會兒,她就已經不是她的女兒了。

    楚二老爺夫婦倆齊聲應了:「是,父親。」

    楚老太爺再次端起了茶盅,跟着好像想到什麼似的,又放下,道:「我重病不起,楚青語留在府里『侍疾』也是應該的。」

    楚二老爺夫婦倆再次應下,之後夫婦倆就退了出去。

    楚太夫人看着次子與次媳那仿佛老了好幾歲的背影,心裏也是唏噓不已。

    傷在兒女身,傷的卻是父母心。

    楚太夫人也不想再提楚青語,淡聲道:「慕建銘還是這麼幾十年如一日的,明明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卻還想當什麼盛世明君!」

    楚老太爺嘲諷地冷哼了一聲。

    他當朝拿出那兩道密旨後,皇帝就對自己起了殺心,可是皇帝想殺自己,又不敢公開下旨,只敢暗地裏利用楚青語對自己下手。

    怕是要是楚青語真的得手了,之後就會爆出楚家內闈不修,敗壞楚家的名聲,到時候,再以忤逆罪弄死楚青語。

    呵,大概也只有楚青語會傻得認為只要她親手殺了自己這個親祖父,皇帝就會許她富貴榮華。

    「蠢不可及!」楚老太爺淡淡道。

    也不知道他是在說楚青語,還是在說皇帝。

    外面的夕陽落得更低了,天色昏暗,庭院中的花木也顯得黯淡了不少,在風中微微搖晃着,有些頹廢,有些蕭索。

    楚老太爺的目光落在幾盆隨風搖曳的菊花上,唇角微翹,目光轉向了還被鋪在案上的那幅墨菊圖上。

    待到九月初九,菊花想來會開得更艷了吧!

    楚太夫人與他夫妻幾十年,他只是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含笑贊道:「緋兒這幅墨菊畫得更真好!」

    說到端木緋,二老的神情就變得輕快了起來。

    楚老太爺捋着下頷的鬍鬚,「緋兒這丫頭的畫,倒是頗有幾分辭姐兒的風骨……雖然她們倆的筆鋒全然不同。」

    可畫出的畫卻都是自有風骨與意境,細品之下,又隱約帶着幾分趣味。

    二人又起身去賞那幅墨菊圖。

    夕陽只剩下了天際的最後一抹紅暈,書香見天色暗了,輕手輕腳地點起了屋子裏的兩盞八角宮燈,瑩瑩燈光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那幅墨菊圖。

    楚太夫人微微皺眉道:「緋兒這麼匆匆跑過來一趟,再趕回千雅園怕是快要趕不上晚上的中秋宴了。」

    楚老太爺失笑,神情愜意,「有那人護着,晚就晚了。」

    楚太夫人怔了怔,與楚老太爺相視一笑,兩人的眸子在燈光中熠熠生輝,笑意濃得快要溢出來了。

    這小丫頭越來越懂得「仗勢欺人」的真諦了。

    的確,端木緋再次趕到千雅園時,天色已經暗了,千雅園的大門本來也已經關閉了,可是端木緋一露面,內侍立刻就開啟了大門,迎她入園。

    「四姑娘,晚宴才剛剛開始,您慢慢來就是了。」迎上來的內侍很殷勤地說道,「小的給你安排好軟轎先送您去宮室。」

    有了軟轎載她,速度當然快多了,沒一盞茶功夫就把她送到了宮室。

    端木緋在丫鬟的服侍下換好了衣裳,軟轎還候在外面,又殷勤地把她送去了清漣堂的正廳。

    如同內侍所說,晚宴已經開宴了,其他賓客全數都入了席,裏面一片衣香鬢影。

    廳堂正中一個個打扮成嫦娥與仙娥模樣的舞姬翩翩起舞。賓客們或是喝酒或是閒聊或是看舞。

    有內侍幫着端木緋引路,她無聲無息地就混了進去,被領到了端木紜身旁。

    「蓁蓁!」

    端木紜見端木緋在開宴前趕了回來,鬆了一口氣。

    本來端木緋走了,端木紜也想回去的,只是這雖不是宮宴,卻也差不了多少,端木家就她還在,一走了之也不妥,便沒走。

    端木緋在端木紜的身側坐了下來,端木紜小聲地問了一句:「蓁蓁,宣國公府那邊可好?」

    「是楚老太爺病了……」端木緋低聲對着端木紜道,「二皇子妃回了一趟娘家,把楚老太爺氣病了。」

    端木緋一邊說,一邊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捏了捏端木紜的手。

    知姐莫若妹,端木紜立刻知道,宣國公沒什麼事,妹妹是故意這麼說的,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

    端木紜也在桌下輕輕地捏了捏妹妹的手,表示她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關切地問道:「蓁蓁,楚老太爺沒大礙吧?可請大夫看過了?」

    「聽說,楚老太爺還昏迷着……」端木緋皺着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雖然姐妹倆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坐在姐妹倆附近的幾個賓客還是聽到了,面面相覷。

    不止是周圍的賓客們在注意端木緋,連上首御座上的皇帝也在看着端木緋。

    皇帝抬手做了一個手勢,就有一個中年內侍附耳過去聽皇帝的吩咐,然後那中年內侍就快步走到了端木緋身旁,客客氣氣地說道:「端木四姑娘,皇上請您過去說話。」

    端木緋就乖乖地隨着那中年內侍上前了,一直走到皇帝的身旁,恭恭敬敬地屈膝給皇帝行了禮:「皇上。」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皇帝。

    自打今年六月進宮後,她已經有兩個月沒見過皇帝了。

    皇帝看來與過去簡直是判若兩人,瘦了,憔悴了,明明還不到四十的人此刻卻老得好似有四十五六了,鬢髮間多了不少銀絲,還有額頭以及眉心都有一道道深刻的皺紋。

    皇帝也在打量端木緋,目光中帶着幾分審視,然後淡淡地笑了,「端木家的小丫頭,你方才去哪兒了?」

    端木緋抿了抿唇,眉心微蹙,回道:「回皇上,臣女下午恰好聽聞宣國公重病,就跟孟少夫人去宣國公府探望宣國公。」

    說話間,端木緋的眉心皺得更緊了。

    皇帝眯了眯眼,眸色幽深,追問道:「宣國公怎麼樣了?」

    「回皇上,臣女沒親眼見過宣國公,只見到了楚二夫人,楚二夫人說宣國公重病,家裏亂,沒法招待臣女,讓臣女回去。」

    皇帝的手指慢慢地轉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似有沉吟之色。

    前方的舞姬們跳完了一曲,就井然有序地退下了,跟着又是新的一曲奏響了,清澈婉約如那天宮之樂。

    皇帝看似隨意地又問了一句:「丫頭,那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端木緋露出幾分赧然之色,不好意思地福了福,「皇上,臣女坐久了馬車會頭暈,就在京里多歇了一會兒。」

    皇帝怔了怔,想起去歲南巡時好像聽涵星說過這丫頭會暈船。這小丫頭一貫嬌貴。

    皇帝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似乎有幾分滿意,跟着眼底閃過幾分游移,似乎還在懷疑端木緋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還想說什麼,但最後又改了口,揮手道:「丫頭,你回去坐下吧。」

    端木緋再次屈膝行禮,就退回到了端木紜身旁。

    「蓁蓁,你餓了吧,快吃點東西吧。」端木紜連忙招呼端木緋,對着桌上的菜餚點心指指點點,告訴她哪個味道好。

    比如這蜜汁胭脂鵝脯肉嫩而豐,鮮香美味;比如這蓮藕糕甜潤清香,細膩爽口;比如菌菇枸杞烏雞湯濃香鮮美,入口淳厚。

    端木緋津津有味地吃着,看看歌舞,賞賞廳外夜空中的圓月,好不愜意。

    今日的宴會上的每一個都是精心安排的,無論是歌舞,還是那些倡優表演的百戲,亦或是登台的戲子唱的曲目,都多少與中秋節有那麼點關係,也算是十分應景了,看得賓客們不時交好。

    酒過三巡時,不少人已經都有了幾分醉意,臉上紅彤彤的。

    端木緋的胃口委實是不大,這才吃了一炷香功夫,肚子就圓鼓鼓了,她忍不住就艷羨地朝斜對面的封炎和李廷攸看了看,心道:真好啊!他們可真能吃!

    又是一曲罷,廳內靜了下來。

    一排穿着一色青藍色褙子的宮女進來了,捧着一個白底蓮花瓷壺嫻熟地給眾賓客添酒水。

    那中年內侍也捧着同樣的白底蓮花瓷壺給皇帝的杯子裏添了酒水,然後含笑道:「皇上,這是今年江南進獻的中秋貢品『蓮花白』。」

    「蓮花白」透明清澈,略偏一分淺淺的綠色,沁香撲鼻,那是一種如蓮花般的清新香味,鑽入鼻尖,勾得人食慾大開。

    皇帝正目光怔怔地看着廳外,等酒水滿上了,他才回過神來。

    皇帝若無其事地高舉起手邊這杯「蓮花白」,朗聲道:「各位愛卿,這『蓮花白』堪稱一絕!趁這中秋佳節,朕敬各位愛卿一杯!」

    「臣敬皇上。」眾人也高舉酒杯,回敬皇帝,席宴上一片君臣和樂。

    皇帝仰首一口飲盡杯中之物,目光不着痕跡地又朝廳外望了一眼,似在賞月,眸色微深。

    現在就只等國公府來報喪了!

    皇帝執起酒杯,再次一口飲盡。

    真香啊!

    端木緋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內侍給她斟滿了酒杯,被這誘人的「蓮花白」勾得口涎分泌。

    端木緋試探地抿了一口,清甜可口,甜中還帶着微不可見的酸,以及一股獨特的果香。

    真好喝!

    端木緋滿足地眯起了一雙大眼,唇角抿出一對可愛的梨渦。

    杯中之物那種甜甜酸酸的口感讓端木緋喜歡極了。

    她喝了一口,又一口,沒幾口杯子就見底了,低聲贊了一句:「如其名!」

    就在一旁侍候着的一個小內侍聽到她讚嘆聲,連忙湊了過去,小聲道:「四姑娘,小的給姑娘再添點。」

    那小內侍仿佛怕她拒絕似的,一下子就把她的空杯子給添滿了。

    端木緋美滋滋地又喝了起來,越喝越覺得這「蓮花白」好喝。

    那小內侍見她的杯子又空了大半,連忙再次給她添滿了,端木緋不知不覺中就喝了三四杯。

    端木紜嘗着這「蓮花白」沒酒味,心想許是什麼果子露,起初也沒在意,等她發現端木緋的臉頰漸漸紅了起來,就隱約意識到不對勁了,連忙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蓁蓁!」

    端木緋傻乎乎地看向了端木紜,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就像是小奶貓似的濕漉漉的。

    就算不問內侍,端木紜也確信了一點,這貢品「蓮花白」不是什麼果子露,而是一種酒水。

    端木紜柔聲對着端木緋道:「蓁蓁,我看你好像有些醉了,我們出去吹吹風吧。」

    啊?!端木緋緩緩地眨了眨眼。

    她醉了嗎?!

    她直覺地抬手去摸自己有些熱熱的臉頰,卻忘了她手裏還拿着一個瓷杯,瓷杯從她手裏滑落,幸好端木紜反應極快,手一抓,就抓住了端木緋滑落的那個杯子。

    端木緋對着端木紜微微一笑,乖巧地合掌贊道:「姐姐真厲害!」

    那小內侍看到這一幕也嚇了一跳,嘴巴張張合合,有些忐忑。端木四姑娘這才喝了三杯半而已,他……他……他真的沒打算灌醉四姑娘啊!

    小內侍正遲疑着是不是該解釋幾句,就見端木紜已經把端木緋扶了起來,「蓁蓁,我們走吧。」

    端木緋很是聽話,幾乎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除了她的反應有些遲緩外,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妹妹應該也只是微醺。端木紜暗暗鬆了一口氣,拉着端木緋一起離席,去了正廳外。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正是月上柳梢頭的時候,夜空中皎潔的明月好似一個銀色的圓盤般高懸着,繁星環繞四周。

    端木紜拉着端木緋走到了庭院的東北角,角落裏種了幾棵桂樹,樹下擺着一張石桌與幾把石凳。

    「蓁蓁,我們坐一會兒吹吹風。」端木紜半扶半攙地拉着端木緋坐下。

    夜晚的天氣涼爽舒適,清涼的夜風習習拂來,拂在端木緋熱乎乎的臉上,讓她覺得十分舒適。

    她抬頭看着夜空中的那輪圓月,雙眼滿足地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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