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又有一個發須花白、身形矮胖的官走了出來,一絲不苟地朝御座上的皇帝俯首作揖,說道:「皇上,前朝永平十年,中州地龍翻身,房屋倒塌,民不聊生,百姓食樹皮,百里餓殍,永平帝下詔罪己,祈求上天,追思己過,方使人心悅,天意回。筆硯閣 www.biyange.com本朝英宗換地時,豫州一年旱、蝗並至……」
他引經據典地將古往今來歷代皇帝下罪己詔的案例闡述了一番,一副忠心為國為君的做派。
一眾臣子中,一個接着一個地從隊列中站了出來,請求皇帝為國為民下罪己詔。
沒一會兒,就有三成多的人都矮了一截,跪在了大理石地面上,一派眾志成城。
御座上的皇帝一直面無表情,高高在上地俯視着眾臣,他的目光不着痕跡地看着站在左列最前方的耿海,眸中飛快地掠過一道戾芒,一閃而逝。
岑隱就站在皇帝身旁,目不斜視,絕美的面龐上如常般雲淡風輕,似乎對眼前的這一切全不在意。
站在右邊隊列最前方的端木憲卻是心潮翻湧,眯了眯眼,心道:真是步步都被這丫頭給料到了!
現在時機正好。
端木憲心裏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定了定神後,他毅然地朗聲道:「皇上,不可!」
話語間,端木憲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走到了皇帝的正前方,接着才作揖道:「皇上,大年初一,雖有地龍翻身之象,然京中並無傷亡,非『災』也,又何須為此下罪己詔。」
說着,他朝那個發須花白的官看了一眼,「適才周大人所舉之例皆是民不聊生、死傷無數之重災,怎麼相比!」
端木憲說得義正言辭,擲地有聲。
皇帝的手指在御座的扶手上摩挲了兩下,看着端木憲的眸子裏染上了一絲欣慰,心道:緊要關頭,才更見人心啊!
這朝野上下,武百官中,除了阿隱,也就端木憲對自己一片丹心,忠心耿耿。
端木憲說完後,又有幾人心念一動,暗暗交換着眼色。
游君集緊跟着也站了出來,附和道:「端木大人說的是。」
兩位閣老一表態,又有兩成的官員陸續地連着附和,哭求皇帝不能罪己。
一時間,養心殿內,眾臣分成了三派,第一方要求皇帝罪己,第二方以端木憲和游君集為首極力反對,還有一方人還在觀望着,隊列中有幾道目光飛快地朝皇帝身旁的岑隱望了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繼續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殿內的空氣愈發微妙。
前兩方人馬你一言我一語,各執一詞,爭論不休,誰也無法說服對方,就如同一個燒熱的油鍋噼里啪啦地炸開了。
端木憲看着一派慷慨激昂,其實心情輕快得很:反正自家孫女是不會錯的,照做就行!
被端木憲惦記的端木緋此刻正和涵星一起在端木貴妃的鐘粹宮裏。
涵星本來是打算帶着端木緋一起出宮去玩的,卻被端木貴妃留住了,心裏還有些悶悶的。
端木貴妃在宮裏這麼多年,也是多少有些眼線的,她知道皇帝最近心情不好,今天又召見了眾臣。為了避免女兒惹事,所以,她才特意把女兒圈着。
「緋表妹,我們來下棋吧。」
涵星寫完了功課後,笑眯眯地提議道。
端木貴妃就坐在一旁的羅漢床上繡花,聞言,手上的繡花繃子放了下來,神情微妙地朝女兒看了一眼。
即便是端木貴妃從未和端木緋下過棋,也知道她這個四侄女棋藝高明,在京中罕逢敵手,而自己女兒的棋藝那實在是一言難盡。
宮女立刻就搬來了棋盤和棋盒,涵星笑着又道:「我們下五子棋!」
涵星根本就不耐煩下什麼圍棋,五子棋多好啊,簡單明快。
端木緋從善如流地應了。
也不用猜子,涵星自發地執黑子先行,兩個小姑娘一邊說話,一邊下着棋,表姐妹倆清脆的聲音讓這西暖閣里的空氣也變得輕快起來,如這初春般朝氣蓬勃。
沒下了一會兒,涵星就嬌聲道:「緋表妹,本宮剛才下錯了……」
「緋表妹,讓本宮一,不,兩子好不好?」
「等等,再讓本宮想想……」
不過是一局五子棋,就聽女兒反覆地又是悔棋又是求着讓子,端木貴妃幾乎是不忍直視了,好笑地心道:女兒還真是沒個姐姐樣!還是緋姐兒性子穩重。
就在這時,一個宮女打簾進來了,稟道:「貴妃娘娘,衛國公夫人求見。」
端木貴妃眉頭一挑,隨手把手裏的繡花繃子給了另一個宮女,其實耿夫人前天就已經遞了牌子給她,但她沒有見。
宮女一看貴妃的表情,就知道貴妃的心意,又道:「貴妃娘娘,衛國公夫人進宮是來拜見史莊嬪的,說是給貴妃娘娘也請個安。」
史莊嬪是耿夫人娘家的堂妹。
端木貴妃漫不經心地撫了撫衣袖,明艷的眸子裏眸光微閃,道:「把人帶過來吧。」耿夫人人都到宮門前了,那自己也只能見了。
「是,貴妃娘娘。」宮女屈膝領命,飛快地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耿夫人就隨宮女進了西暖閣,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四周,自然看到了窗邊正在和涵星下棋的端木緋,有些意外。
耿夫人腳下的步子緩了一下,就若無其事地走到了羅漢床前,對着端木貴妃行了禮。
端木貴妃笑語盈盈地請對方坐下說話,言行之間似乎很是親厚。
待宮女上了茶後,耿夫人裝模作樣地抿了口茶,然後看向涵星和端木緋,客套地笑道:「貴妃娘娘,四公主殿下真是嫻靜,今日陽光明媚,臣婦看御花園裏風光秀麗,令人流連忘返啊……」
耿夫人委婉地暗示端木貴妃把其他人都打發出去。
端木貴妃只當沒看到沒聽懂,笑吟吟地說道:「本宮這女兒性子過分活潑了些,本宮是特意拘着多跟她表妹讀讀書、下下棋,也好修身養性。」
暗示不成,耿夫人心裏有些惱了,只覺得端木貴妃還真是油鹽不進,這端木家的人都是這副德性!
耿夫人再次端起茶盅,淺啜了口茶水後,恢復如常,得體地又道:「臣婦聽說貴妃娘娘娘家的大姑娘還沒有談親事……」
她微微笑着,心裏卻不屑,暗道:喪婦長女,也難怪嫁不出去,還東挑西揀的。
端木貴妃聞弦歌而知雅意,心裏咯噔一下。
耿夫人接着道:「臣婦的長子年方二十二,自兩年前喪妻後,就後院空虛……端木太夫人抱恙,府中也沒個長輩,臣服就斗膽來找貴妃了。」
她臉上掛着仿佛用尺子量過的淺笑,心裏是無奈:要不是長子求了又求,國公爺也同意了,她才懶得來這趟呢。
不知不覺中,旁邊的落子聲停止了。
耿家居然還不死心。端木緋也沒心思下棋了,默默地豎起了耳朵。
涵星也沒心思下棋了,饒有興致地默默聽着,心道:幸好母妃把她拘着,否則豈不是錯過了這場熱鬧。
「耿夫人,本宮是出嫁女,也不便管娘家的事。」端木貴妃淡淡地與對方打太極,「本宮那大侄女許是緣份沒到。」
端木貴妃笑容不改,眼神卻是微冷:紜姐兒是自己看上的兒媳,自家顯哥兒還沒回來呢,這未來兒媳怎麼能隨便讓給別人!
「……」耿夫人快要維持不住笑臉了,不禁想到之前去端木家求親時遭到的種種羞辱,又朝端木緋那邊瞥了一眼,眼底浮現一抹陰霾。
端木貴妃仿佛沒看到耿夫人的失態般,慢悠悠地喝着茶。
耿夫人捏了捏手裏的帕子,手背上青筋凸起,可是臉上卻笑容更深,意味深長地又道:「原來貴妃娘娘也信緣份,近日京城新來了一位孫真人,那可真是活神仙,道法高深,而且精通算卦星相……大皇子殿下出征在外,還沒娶親,娘娘可要給大皇子殿下去問個姻緣?」
端木貴妃手裏的茶盅在半空中停頓了一瞬,又繼續把茶盅往唇畔湊。
她當然也聽說過耿夫人提的這位孫真人,立刻聯想到了關於天命鳳女的傳聞,結合對方忽然提起大皇子的姻緣,心中頓時就瞭然了。
耿夫人這分明是在暗示自己,衛國公府願意把耿聽蓮嫁給大皇子並扶持大皇子為太子……
想到這一點,端木貴妃的心跳砰砰加快了兩下,再想到剛才耿夫人蓄意提起紜姐兒,一下子都想通了。
耿家的意思應該是想要借着耿安晧與端木紜的親事把兩家綁在一起,再由大皇子娶耿聽蓮為太子妃,那麼耿家、端木家與大皇子三者就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關聯。
端木貴妃若有所思地垂眸,呷了一口熱茶,接着又是一口。
耿夫人沒再說話,她知道端木貴妃應該是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是默默喝茶,嘴角勾唇一抹勢在必得的淺笑。
在她看來,這事是十拿九穩的了,她的女兒是天命鳳女,娶到了她的女兒意味着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唾手可得,只憑這一點,就是他們耿家挑皇子!
誰又能拒絕近在眼前的皇位!
「哎。」端木貴妃忽然嘆了口氣,「兒大不由娘,姻緣天註定啊。」
耿夫人傻了,差點沒被口裏的茶水嗆到。她一直以為端木貴妃是聰明人……端木貴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拒絕什麼?!
耿夫人的臉色近乎鐵青,有些僵硬地說道:「貴妃娘娘可考慮清楚了?」
端木貴妃笑而不語。
耿夫人看着端木貴妃,目光微凝,感覺自己就像是硬生生地把臉湊過去讓人打,臉上火辣辣得疼。
這時,只聽一個清脆的女音從窗邊傳來:「不見黃河不死心……這黑子已經走進一條死路了。」
耿夫人就算不看,也知道說話的人一定是那個端木緋,這個小丫頭指桑罵槐的。
耿夫人再也坐不下去了,霍地站起身來,冷聲道:「娘娘別後悔!」
她也不顧上行禮了,下巴高高地昂起,直接轉身離去,心道:真是給臉不要臉!
他們衛國公府在大盛那可是數一數二的人家,女兒耿聽蓮又是鳳女,選哪個皇子不行!
耿夫人也不等宮女給她打簾,就自己出去了,端木貴妃看着那打起又落下的錦簾,淡淡道:「本宮又不是傻了,怎麼會後悔呢!」
耿家現在是烈火烹油。端木貴妃心如明鏡,腦海中閃過當初耶律琛被立為皇貴妃時,端木緋特意來與自己說的那番話。
皇帝正值而立之年,是不會輕易立太子的,更何況是被人「逼」着立太子。
耿家現在上躥下跳的,皇帝心裏也未必沒有想法……
端木貴妃的眼眸里隨着那抖動的錦簾蕩漾出些許漣漪,當她收回視線時,正好看到端木緋和涵星正朝自己這邊張望,就抬手對着二人招了招,示意她們過去說話。
端木貴妃讓兩個丫頭分別坐在自己的左右側,溫聲道:「涵星,你們可知耿夫人在說什麼?」
「不就是覬覦大皇兄嗎?」涵星迫不急待地答道,還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
端木貴妃又問道:「那你可知道母妃為何沒應下?」
涵星坦然地搖了搖頭,直言道:「母妃,兒臣不知。」
端木緋在一旁乖巧地笑着,但笑不語,心道:姑母不愧是貴妃,腦子清楚着呢。
端木貴妃看着小侄女那清澈的眼睛,就知道她什麼都明白,不似自己的傻女兒一臉天真懵懂,無奈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心想:沒爹娘的孩子早當家……自己這傻女兒啊,哎,左右自己能護着她。
「涵星,你想想你父皇會允許別人替他來定太子嗎?!」端木貴妃低聲道,聲音有些沙啞,「涵星,要記住四個字:居安思危。」衛國公這些年太順了,怕是已經忘了這四個字怎麼寫了。
說話間,通往正殿的錦簾被人從外面挑起,去送客的宮女又回來了,屈膝稟道:「貴妃娘娘,奴婢已經把衛國公夫人送出去了。」頓了一下後,她又道,「奴婢看到安雅就在前面不遠處。」
安雅是三皇子的生母江寧妃身邊的大宮女。
端木貴妃饒有興致地勾了勾紅艷的嘴唇,似笑非笑道:「咱們不要的東西,有人等着搶呢。」
這一句涵星聽懂了,無趣地聳了聳肩,覺得這些事還真是沒意思。
端木貴妃又端起了茶盅,想到了什麼,吩咐那個宮女道:「關了宮門,不管誰來訪,都說本宮今天不舒服。」
「是,娘娘。」
宮女退下後,鍾粹宮的宮門很快就關上了。
反正也不能出去玩,涵星對此毫不在意,興致勃勃地對端木緋道:「緋表妹,下午我們玩木射好不好,你讓本宮多少子,本宮就讓多少分……」
端木貴妃看着女兒搖了搖頭,完全拿這個女兒沒辦法,心裏發愁:這愁人的丫頭,也不知道將來許給誰好。
表姐妹三人中,明明是端木緋年紀最小,倒是她先把婚事定下了。
端木貴妃忍不住說道:「涵星,你就沒看上什麼人?」
涵星怔了怔,一臉無辜地看着端木貴妃,心道:母妃不是說會替她挑駙馬的嗎?怎麼又說得好像是她沒挑好似的!
端木緋在一旁默默飲茶,給了涵星一個同情的眼神,再次覺得幸好自己的婚事定下了……
端木緋心不在焉地呷了口茶,忽然覺得茶味有些淡。
隨着鍾粹宮閉門謝客,後宮中也多少有人感覺到了前朝的不寧,一時間有些惶惶不安。
一連數日,皇帝沒有踏足後宮,朝野上下為了罪己詔一事爭論不休。
一時間,誰都顧不上那一封封八百里加急從南境送來的戰報。
在南懷的連番攻勢下,南境數城已危,尤其是道益城。道益城從去年起,已經連番扛住了南懷大軍的數次攻勢,但也是傷亡慘重,糧草不繼,已經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因而,當閻兆林提出,自己領兵來支援時,奮武將軍路維青立刻就同意了。哪怕閻兆林要求將道益城的兵權盡數交給自己,也沒有反對。
於是,在抵達思楠城的第三天,封炎和閻兆林就帶着數千援軍來了道益城。
這幾天來,閻兆林拿下了道益城的兵權,先是按封炎的意思,把百姓都遷到了城北,又從軍中選了精銳組成一支火銃營,封炎與他們一起操練,同吃同住,練習火銃,也練習配合戰。
大營的演武場被特意佈置過一番,以一道道蜿蜒的柵欄模擬大街小巷搭建在一起。
手持火銃的士兵在柵欄圍起的狹窄甬道中穿梭着,上彈,瞄準,射擊靶子……經過這段時日的操練,他們每一個動作都十分流暢熟練,那一個個靶子已經被他們的火銃射得慘不忍睹。
隨着一記鑼聲響起,眾人都停了下來,繃緊的身形這才放鬆下來,每一個士兵的眸子都是熠熠生輝,不見絲毫的疲憊,反而是躍躍欲試。
「大家先休息一個時辰。」
封炎一邊朗聲下令,一邊大步流星地從九轉十八彎的柵欄間走出,只見閻兆林不知何時來了,就站在演武場的入口處。
「公子,斥候剛剛回來了,」閻兆林走向封炎,遞給他一個黑色的面具,沉聲道,「說是南懷大軍已經到了十里外,這次帶了衝車,看來是決心要攻下道益城了。」
封炎唇角一勾,抬手接過了閻兆林遞來的那個面具,捏在手裏隨意地摩挲了一下,道:「就等他們來了。」
封炎慢悠悠地戴上了那個面具,半邊面具擋住他一半的容貌,只露出了他的薄唇和線條優美的下巴。
當他臉上多了這個面具後,就仿佛變了一個人,渾身上下的慵懶不再,多了一種刀鋒般的氣息,冰冷凌厲。
城內的士兵們來來去去,行色匆匆,那凌亂的步履聲迴蕩在空氣中。
碧藍的天空不知何時變得陰沉下來,層層疊疊的陰雲籠罩在天空中,仿佛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轟隆隆,轟隆隆……」
遠處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聲響,似乎有滾滾的悶雷從天際連綿而來,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近。
「敵軍來襲了,敵軍來襲了!」
隨着士兵們聲嘶力竭的陣陣喊叫聲,南懷人兵臨城下的消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一下子傳遍了整個城池。
城內的空氣越來越沉重,天際的陰雲仿佛隨時要墜下來似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演武場中的封炎和閻兆林皆是抬眼看向了南城門的方向,沉默不語。
「蹬蹬蹬!」
營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與盔甲碰撞聲,路維青帶着幾個親兵步履匆匆地來了。
「閻總兵,本將軍不懂為什麼還不抗敵?」路維青不解地看向坐在兵器架旁的閻兆林,眉頭緊鎖,心急如焚。
他當然也看到了閻兆林身旁還坐着一個戴着半邊面具的少年,不由多看了對方了一眼,心裏疑惑這個少年的身份,但也沒多想,急忙和閻兆林商量部署的事,「閻總兵,是否趕緊讓弓弩手待命,敵軍距城已經不足五里了……」
說話間,外面如雷般的聲響更響亮了,敵軍顯然更靠近了,這聲音仿佛鼓槌敲打在心口,讓人越來越不安,也越來越緊張。
「奮武將軍,稍安勿躁。」閻兆林神情堅定地打斷了路維青,「既然你已經把定均城的兵權交給本將軍了,自然由本將軍來做主。」
說着,閻兆林看向了封炎,封炎淡淡道:「再等等。」
路維青的眉頭皺得更緊,疑惑也更濃,不懂閻兆林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很顯然,這個少年將士並非是閻兆林的親兵……更甚者,似乎連閻兆林都要聽從這位少年的指示。
「放心,道益城一定能守住的。」閻兆林拍了拍路維青的肩膀安撫道,那信心滿滿的眼神讓路維青高懸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身形還是緊繃如拉滿的弓弦。
任何一場戰爭無論是勝,還是敗,都要付出無數的生命為代價,一刻也不能放鬆。
「奮武將軍,坐下吧。」
封炎伸手做請狀,路維青下意識地看了看閻兆林,終究還是坐下了,只是坐立難安。
接下來,演武場裏不時有士兵進進出出地來稟報軍情。
「公子,閻總兵,敵軍的先鋒軍已經抵達城門外。」
「公子,閻總兵,敵軍的衝車和車弩正在就位。」
「……」
「公子,閻總兵,敵軍開始進攻!」
當一個士兵帶來這句話後,封炎終於有了動作,下令道:「半個時辰後,開城門。」說着,他毅然地站起身來,大步流星地朝軍營外走去。
閻兆林緊接着也站了起來,一派以封炎為尊的做派。
「……」路維青傻眼了。
「咚!咚!咚……」
似乎有東西重重地撞擊在城門上,一下接着一下,震得連城牆和地面都微微顫動起來。
「嗖嗖嗖……」
半空中,無數羽箭自城外射來,伴隨着陣陣尖銳的破空聲,像一道道流星般劃破天際,落在城垛上,落在城門內。
高高的城牆外,三千身着銅甲鐵盔的敵軍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執弓持槍,那閃着寒光的刀槍令人不寒而慄。
陣列的最前方,是一個個執弓的弓箭手,還有一個個南懷士兵攜雲梯上前,把雲梯搭在牆上,士兵如蜂擁般往城牆上爬去……
「咚!」
隨着又一聲震耳欲聾的撞擊聲,沉重的城門被撞開了,那些南懷士兵齊聲地歡呼起來,喊着:「城門撞開了!城門撞開了!」
為首的一個虬髯鬍將領拉了拉馬繩,他胯下的棕馬發出激昂的嘶鳴聲,兩隻前腿高高地抬起。
看來大盛人是要投降了?!也是這定鈞成的守兵早就是強弩之末了。虬髯鬍將領的眼中掠過一道異芒,心道:這座城耗費了這麼多時間,終於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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