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村,也就是大槐樹村,比河西村要大上一些,人口也多一些,自然看起來也要富庶一些。
蘇先生的家不難找,為了開小學堂,蘇家特地在村西口處蓋了房子,宅子和學堂挨着,這樣也更方便一些。
因着蘇先生的風寒並未痊癒,小學堂也是明日才重新上課,這會兒並沒有讀書的學生,學堂的大門也是緊閉。
姐弟倆繞過學堂到了後頭的宅院,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婦,穿着粗麻布的衣裳,身上還繫着圍裙,看樣子像是一個老僕。
「你們找誰啊?」老僕開口問道。
「我們來找蘇先生,昨兒個半黑天我來過,先生說今日再來。」沈香苗禮貌回應。
「哦哦,記得了,你是昨兒個那個姑娘,昨兒個我在灶房洗碗,聽見你聲音了。」老僕笑了起來,將門完全打開:「快進來吧,只是要小聲一些,夫人這幾日伺候先生沒睡好,這會兒正在歇晌覺。」
「好。」沈香苗點頭,拉着鐵蛋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關上門,老僕引了沈香苗到東廂房裏:「你且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我去叫先生。」
「多謝。」沈香苗道了謝。
老僕去了一會兒,回來時仍舊是一個人,手中多了兩杯茶水,放在圓桌上:「先生恰巧有些事要忙,怕是要再多等一會兒了。」
「不妨事,我們等着就好。」沈香苗表示不在意。
「那好,你們坐會兒,我去把書院打掃一下,明日學生們要來上課了。」老僕滿臉含笑,態度恭敬。
「您先忙,我們在這等着就好。」沈香苗同樣禮貌回應。
老僕走後,屋子裏只剩下了姐弟兩個人,端端正正的坐在圓凳上,時不時的低頭說一些悄悄話。
時間在流逝,杯中的茶早已喝的乾乾淨淨,約摸着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蘇先生依舊沒有出現,方才的老僕如今也不見了蹤影。
又一盞茶的功夫過去。
沈香苗微微挑了挑眉。
昨兒個傍晚她可是特地來過一趟詢問蘇先生何時有空閒能看一看鐵蛋是否能夠入學,蘇先生才定了今日申時,如今姐弟二人也是按時赴約,卻是不見蘇先生的人影。
這樣,的確是奇怪的很。
依照昨日對蘇先生的第一印象,完全是一位儒雅學士,雖看似有些小脾氣,卻不該是不守時的人。
沈香苗如何猜想都想不出來為何蘇先生到現在還不出現。
鐵蛋依舊端端正正的坐在圓凳上,雖然因為天氣炎熱額上掛了細密的汗珠,臉頰也是紅撲撲的,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出來。
只是圓凳較高,鐵蛋如今六歲的孩童,坐在上面挺直腰板,腳卻是夠不着地面,這樣一來倒是難受的很,可鐵蛋咬了牙也沒有把難受表露出來。
「鐵蛋,不如下來站一會兒吧。」沈香苗心疼鐵蛋,示意他下來休息一會兒。
鐵蛋這才下了圓凳,活動了一下手腳,頓時苦了臉:「方才不覺得,這會兒到覺得胳膊腿都是僵的。」
「早就覺得難受,為何不早些下來?」
「今日來是要見先生求學的,自然是要表現的好一些,若是在底下隨意走動,豈不是讓先生覺得我心浮氣躁,難以沉下心來讀書?」鐵蛋回答的一本正經。
沈香苗一愣。
平時總覺得鐵蛋年幼,如今看來倒是個成熟穩重的,便笑了起來:「在屋內隨意走路,只要不隨意翻動東西,想來倒是無事。」
成熟穩重是好,沈香苗卻也不想年幼的弟弟過早懂事,老氣橫秋不說,更是少了童真樂趣。
鐵蛋點點頭,在屋子裏來回踱步,打量屋子裏的擺設。
這是個普通的房間,想來是平日裏是用來讀書習字的,左邊是書架,上面放了一些書籍和瓷瓶等類的裝飾,靠右側則是一條長案,上面筆墨紙硯樣樣俱全,似乎,還有一張寫了一半的紙。
鐵蛋頓時來了興趣,很想看一看將來要教他讀書的先生,平日裏會練習寫什麼樣的字,就走過去去看個究竟。
案幾有三尺高,鐵蛋長得矮小,想要看的清楚完整,不得不扶着案台踮起了腳尖。
那案幾的一腳似乎是有些破損的,在鐵蛋的按壓下,「咯噔」晃動了一下。
案幾最左側堆積書本便散落了下來,盡數砸在了那張紙上,硯台里未乾的墨汁也灑了一些出來。
鐵蛋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把書本都撿起來一本本的放好,但很快也發下,案几上的那張紙卻是被砸的破破爛爛的,還沾染上了一些墨漬。
「這如何是好?」鐵蛋頓時手足無措,紅着眼抬了頭:「弄壞了先生的字,先生一定會非常生氣……」
說不定一怒之下,就不讓他在這裏讀書了呢!
若是不能讀書,還談什麼以後保護娘親和姐姐呢……
鐵蛋越想越覺得害怕,眼淚就要往下掉。
「男子漢頂天立地,怎的為了這點事情就落淚?」沈香苗走了過來,朗聲說道:「現在既然已經成了這樣,再懊悔再難過也是於事無補,不如想想如何應對解決。」
鐵蛋聽了沈香苗的話,覺得十分在理,伸手擦了擦眼角:「待先生回來,我要向先生道歉,告訴他我是無心之失……」
「無心之失也是失,你弄壞了旁人的東西,就算不是有意,東西還是壞了,旁人心裏肯定有所介懷,不如道歉的同時,再想想其他彌補的辦法?」
鐵蛋想了一會兒,又看了看那張幾乎已經面目全非的紙張,抽了抽鼻涕:「先生寫的是弟子規中的入則孝,這段姐姐教過我,我還記得,可以默寫出來補給先生,只是我的字斷然沒有先生寫的好,不知道先生是否肯諒解我。」
「你已盡力,先生諒解不諒解你,倒是都不打緊了。若是先生真的因此事遷怒於你倒也無妨,姐姐再幫你尋一處合適的學堂就是了。」沈香苗摸了摸鐵蛋的腦袋。
凡事盡力彌補,若不能挽回,也實在無法,但也不必為此耿耿於懷。
沈香苗想教會鐵蛋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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