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見了朱有才形貌,心道是個成精的豬妖,也不驚悚懼怕。她與朱有才見了禮,領着朱有才進了明山。但見山內是:瑤台影蘸天心冷,巨闕光浮海面高。五色煙霞含玉籟,九霄星月射金鰲。
那蜘蛛精乍入天堂,看的痴痴呆呆,倒是朱有才一番從容氣度。玉橋輪迴,碧波瀲灩,蓮似驕陽葉如玉盤。蜘蛛精見橋下有一三足烏魚精正匍在一隻蓮葉上,看這烏魚精放佛墨玉,三尺來長,妖氣隱隱,顯然通靈。
蜘蛛精對烏魚精道:「兄弟,你在作甚?」
烏魚精挖了一天活水,正自蓮葉上休息,被蜘蛛精叨擾,很是不耐。他見這聒噪之人不是山裏的,也不敬他,語出不耐,道:「兀那黑面癆病鬼似的道人,快些離去,莫擾人休息。」
蜘蛛精大怒,卻發作不得,就聽青蘿笑道:「烏魚道兄,不可無禮,否則叫秋水師兄治你一治,你就要死了。」
烏魚精一聽秋水之名,打個寒噤,閉目不語。青蘿繼續領着朱有才和蜘蛛精上丹貢峰,向二人解釋道:「家師開壇時,凡中州生靈皆可來聽道宣講,人,妖,精,怪,莫不齊也,這三足烏魚精就是之一。只因他強恃修為,在山門外傷人奪地,家師就將他捉進山中,丟入月湖做那挖泥引水的苦力。」
朱有才道:「倒教他撿個天大便宜,得進這洞天福地,日日聽道德真經,每每受玄黃紫氣,可比山外強上萬倍。」
青蘿笑道:「也是。」
一路閒走,遍觀明山仙境,放佛蓬萊。
丹貢峰山腰處,朱有才望了一圈,道:「女菩薩,我看這周遭幾座峰頭,各有祥瑞景象,不似凡品,都是什麼去處?」
青蘿微微一笑,放佛雨後芙蓉,淡雅出塵,直把朱有才看呆了。蜘蛛精見朱有才一副蠢樣,連忙拽了拽其衣角,朱才這才發覺失態,老臉通紅。
青蘿也不在意,說道:「道兄慧眼,這周圍七座山峰皆是我師兄弟幾人所掌。其上都有宮殿樓閣,乃是弟子居住,傳道受業所在。」
朱有才大是讚賞,忽見一座山峰大是不同。但見那山貌不出奇,不如他山巍峨,不似別峰仙秀,真箇稀疏平常至極。
朱有才指着那山問道:「女菩薩,那是個什麼所在?」
青蘿順着望去,道:「那是禹山,是我師弟魏青所在。我這師弟喜靜,人又淡泊,他那所在也就茅屋兩三座,手下僅兩個點化的童兒以及三個弟子。」
朱有才聽罷,對蜘蛛精道:「小的,你看那禹山如何?」
蜘蛛精手搭涼棚,很是觀摩一番,也不見奇異之處,只道:「老爺,我看那禹山很是平常,卻道是個俗地。」
朱有才搖搖頭,道:「我看那山祥雲光滿,瑞靄香浮;逍遙隨浪蕩,散淡任清幽。若論道境,這洞天千峰都不及他。」
蜘蛛精道:「老爺莫糊弄人,那就是個俗山爛景,怎有此仙名?」
朱有才呵呵笑道:「山是俗山,只因其中修行之人不凡。我若瞧得不錯,那魏青就是轉世靈童之身。他修行在此處,諸天祝福,八方來拜,禹山因此受了供奉,才得不凡。」
朱有才相雖粗蠢,但言辭舉着莫不斯文,偶有賣弄模仿之嫌,倒無傷大雅。三人一路說笑,徑自上了丹貢峰頂。
金銀二童子甫見朱有才,嘻哈拍手,都笑道:「豬仙也,豬仙也。」
朱有才摸着腦袋,跟着傻笑,更顯憨蠢。
青蘿叫二童子斂狀朝禮,進去通報青曰類,少時童子出,請朱有才進殿。蜘蛛精不得進殿,只在殿外候着,不多時與二童子玩耍起來。
天地殿內,青曰類已然候着,朱有才拱手道:「道兄有禮了。」
青曰類不答,只問道:「你是何來?」
朱有才見青曰類無禮,也不是生氣,說道:「無他,奉家裏大老爺之命,叫我來請你徒弟魏青移居我東陵玉州。」
青曰類道:「魏青生於中州,又為我徒,怎可教他去你那怪物之鄉,鄙陋之所。」
朱有才惱道:「你這人說話真箇難聽,我玉州廣大物博,真靈秀麗,萬古常含元氣老,千峰巍列日光寒。論起福地靈區,蓬萊雲洞,我玉州莫不在五州之首。」
青曰類聽他言語,甚覺聒噪,道:「你且說個名狀,為何我弟子要去你東陵玉州。」
朱有才道:「我若說來,怕你不愛聽,必會惱我。我若不說,依你脾性,也斷不肯弟子隨我而去。」
青曰類道:「莫聒噪,你道來。」
朱有才道:「家裏老爺說,明山看似風光,實則微卵。我來時,見明山氣運雖盛,卻後繼乏力,是個衰相。所謂天道循環,月滿則缺,盛極而衰。不是我老豬說的難聽,兄弟啊,你這明山怕是不保哩。靈童在你處,多少人窺探,不如教老豬帶回玉州。我玉州也不貪他的,且讓他在我那靜修飛升罷。」
青曰類聽了,恨聲咄道:「夯貨!你滿嘴的咒賽,我明山氣運悠然長遠,怎會不保。玉州那隻老狐狸傷我徒弟之仇未報,如今你也敢來。你們是一家,今就拿你開刀,分了你一身肉給山里野獸食去。」
青曰類說罷,一隻手就朝朱有才撈來,五氣滾滾蕩蕩把朱有才推翻數個跟頭。朱有才又驚又怕,不料青曰類陡然動手,教他吃了大虧。
朱有才慌忙爬起身來,伸手一撈,九齒釘耙已然在手,你聽他啐道:「好潑皮,我好好說把你聽你還恨我。你推我幾個跟頭,就要吃我幾耙,才消我氣。」
朱有才把耙兒晃將一晃,霞光焰焰,朝青曰類就是一鋤。青曰類以手來擋,放佛拍上鐵板,震的手臂發麻。
青曰類罵道:「好個蠢貨,敢在我天地殿裏撒潑!」
朱有才不甘示弱,回聲罵道:「潑皮戶,再吃爺爺一耙!」
話說殿外,蜘蛛精正與兩個童子說玉州奇事,約莫一個時辰,就聽天地殿裏叫罵之聲傳來。幾人仔細聽來,正是青曰類和朱有才鬥嘴,一個是潑皮戶,一個是饢糠豬。又聞得拳腳相交之聲,二人竟在天地殿裏拼了。
青蘿大驚,正要進殿,就見朱有才倒托着九齒釘耙跑出天地殿。你看他粗布直裰壞了幾處,面上幾處青紫,甚是狼狽。青曰類緊隨而出,一身灰袍是破敗不堪,嘴角帶血,也受了災。其後又從殿裏飛出二人,乃是青曰類化身之木南華和金明廷。
朱有才飛升上天,笑道:「潑皮,可知老豬厲害了。」
青曰類不語,木南華道:「好個呆子,被我扇個不夠,還要再扇。」
木南華說罷,揮手作勢,慌得朱有才丟下耙兒捂着大臉。饒如此,朱有才也被木南華以秘法扇了面頰。朱有才懊惱至極,大覺丟臉,掣起耙來又和青曰類鬥起。他四人在天上斗的難捨難分,噴水吐火,拋晶撒丸,把個明山上空染得光怪陸離。
青曰類同化身畢竟三人,朱有才漸覺不力,罵道:「憊懶的潑皮戶,以多欺少,再見我手段哩。」
說罷,急從頸上扯了一撮鬃毛丟進嘴裏。嚼了兩下,和着一口仙氣噴出,喝一聲「變!」見那鬃毛變作兩個朱有才,各掣九齒釘耙,一齊朝青曰類打來,真是左遮右擋隨來往,後架前迎任轉旋。
青蘿見天上打鬥,哪裏能插手,直到月上中天。這番打鬥,直有七八個時辰,青蘿暗道這玉州妖仙果然厲害。那蜘蛛精心中害怕,多聞明山法師狠辣,要是朱有才折在明山,自己也難逃活命。
又至雞鳴曉生,朱有才又丟了耙兒,癱坐雲上。看他扇着兩隻大耳,口條耷拉,直喘粗氣,說道:「好哥哥,莫打了,何時是個頭哩,可累死我了。」
青曰類及化身停了手,背負而立,金明廷道:「呆子,你本事不小。不過我若祭出那鍾,你可就要死了。」
朱有才哂笑道:「哥哥啊,我知你厲害,不用祭,不用祭。」
幾人下了地上,斂雲撤霧,蜘蛛精早備了一桶香茶,幾口被朱有才喝個罄盡。青曰類和朱有才一戰,早已驚動明山內所有弟子,俱朝丹貢峰望去。青曰類幾個親傳弟子上了青石廣場,得青蘿告之,皆都瞭然。須臾,幾人興致了了,都下了山去,此等相鬥他們怎能插手,只有魏青一人留下。
魏青見朱有才模樣,不驚不奇,就似個常人。朱有才喝飽香茶,忽見了魏青,一雙眼瞪成銅鈴。朱有才肉山似得身子朝魏青重來,他相貌丑怪兇惡,魏青以為他要行兇,探手丟出一發五行雷,只聽一聲震天動地的慘嚎響徹整個明山。
朱有才吃了魏青一記五行雷,虧得他皮糙肉厚,金身凝練才不致損傷。青蘿心驚,暗道:就是我師中了五行雷,也逃不了皮焦肉爛,這夯貨着實厲害。
天光漸亮,朱有才不忘來意,趁着魏青也在,復又對青曰類道:「哥哥啊,你就叫他隨我去吧。你是個明白人,我話雖糙蠢,但你哪能不懂。」
金明廷和木南華相視一眼,心中不定,青曰類嘆道:「到那時你再來就是了。」
魏青聽朱有才和師傅所說,似與自己相關,但沒頭沒腦也不明白。朱有才聽青曰類所言,展顏笑道:「那就和哥哥說定了。」
金明廷還有話說,正欲開口,青曰類擺擺手,說道:「此事定下,不做商榷。」
金明廷只得作罷。
幾人談着,一隻靈鶴飛來,停在青蘿身邊。靈鶴附耳輕鳴幾聲,青蘿大驚,疾步朝青曰類走來,道:「師傅,聽靈鶴傳信,京城外出了一凶獸,名喚九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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