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被染成了紫色不久,水中的黑蛇忽然發狂,瘋了一樣地捲動着蛇身撞向山壁。岩洞當中一時間地動山搖,成片的碎石順着山壁四周滾滾而落……
「老杜,你帶人退出去,快點,我斷後……」我轉身怒吼之間,水中黑蛇已經人立而起,拼着命地把半截身子給探出了水面,用身子壓着岩壁,一下下地竄動身軀想要衝上平台。
那情景,就好像是一條活蛇給扔進了開水,惹得對方拼命逃竄,這時不論是什麼東西,只要阻擋黑蛇逃生,它都會毫不留情地張開蛇吻。
「快帶人走!」從我的位置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黑蛇腰間那八條繃成了直線的鐵索已經在黑蛇身上撕出了一道道口子,殷紅的蛇血正順着鐵鏈連連滴落。
按照常理,在鐵鈎的強行拉扯之下,黑蛇越是掙扎就越會痛不欲,它在這種情況下仍要出水,只能說明,謝婉華在臨死之前弄進水裏的東西給黑蛇造成了更大、更難以忍受的痛苦。
用不了多久,黑蛇就能徹底發狂,甚至會崩斷鐵鏈強行衝上平台,到了那時,就算它已經重傷將死,也一樣會給平台上的武警造成大量傷亡。
老杜這邊不斷催促着武警撤離的當口,我卻忽然聽見一聲鐵鈎撕開皮肉似的聲響,下一刻,水中的黑蛇就在水潭正中急竄而起,蛇頭驀然勾住了橫在半空中的祭台,整條蛇身從上到下地繃成了一條直線。
黑蛇腰間的傷口已經被完全撕裂,鱗甲之下鮮紅的血肉清晰可見,對方再這麼掙紮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被生生撕成兩段,可是那條蛇卻像是不知道痛楚一樣,仍舊在狂扭着身軀。
附在蛇頭上的黑妃也在這時轉過頭來向我怒目而視。
「老杜,快帶人走,再快點,千萬別回來……」我來不及再去想黑妃為什麼只針對我一個人流露出殺機,只顧着催促老杜。
老杜鑽進平台背後的山洞之後,我再次喊道:「和尚,你也走,別跟我廢話!」
從這裏出去只有一條狹長的通道通往外界,這種地形適合蛇類爬行,沒有人斷後,前面的人肯定跑不過一條蛇。必須得有一個人拖住黑蛇。
這個人除了我,只有史和尚最合適。
在水下,史和尚對我捨命相救,這就是我要留下來獨擋黑蛇的理由。
我抽出長刀看向拼命掙扎的黑蛇,史和尚也一言不發地接好了鐵棍,與我遙相呼應地站在平台的另外一邊。
「和尚,你幹什麼呢?快走……」
我話沒喊完,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像是綿布被人用手生生撕裂般的巨響,等我回頭看時,那條黑蛇已經拖着半截血淋淋的身子繞在了懸空的祭台上——它真把自己給撕斷了。
鮮血淋漓的黑蛇僅僅在祭台上停留了一息,就調轉蛇頭往我身上猛衝了過來。我不等蛇頭臨近平台,立刻轉身就跑:「和尚,別動手,往遠去!」
在狹窄的平台上,我肯定不是那條蛇的對手,唯一擊殺對方的機會,就在我身後的通道當中。我不怕黑蛇跟着我鑽進通道,怕的是史和尚出手攔截,讓我們再次陷入混戰。
我衝進平台後面的石門之後,立刻轉身面對黑蛇追來的方向停住了腳步。
已經發狂的黑蛇果然隨着我的腳步追了上來,蛇頭即將臨近石門的當口,史和尚也從旁邊忽然殺出,兜頭一棍打向了縮成一團的黑妃。
「別……」我剛剛喊了一個字,黑妃就被史和尚一棍子從蛇頭上掀了下去。
黑妃本來是跟黑蛇連為一體的,被和尚一棍掀飛的結果,要麼是黑妃的雙腳被留在了蛇頭頂上,要麼就是黑蛇的頭皮被生生揭下來一塊,但是無論哪種結果,都會引發黑蛇再次發狂。
我剛剛看見黑妃血淋淋的雙手從眼前掀過,半截黑蛇就已經不顧一切地往我身前撲了過來。
我現在恰好是站在樓梯的邊緣,見黑蛇撲進,立刻仰身倒在了樓梯上,雙手緊握着羅剎,把刀尖兒對準了天空。
這是我早就已經計劃好的動作,能否奏效,就全看這一刀了。
東北人很少打蛇,卻並非不會打蛇。在我老家一帶,有一個打蛇的辦法,就是在蛇道上埋一把尖刀,埋刀的時候要把刀尖朝上,露出地面一點兒。
蛇有一個習性,就是進出洞穴都走這一條路,它順着一條道爬出去,肯定還會爬回來,等到蛇再次爬上蛇道時,刀尖就直接扎進了蛇的下顎,蛇類劇痛之下必然往前急竄,這樣一來,正好把蛇從下巴到尾巴來個一字大開膛。
我來的時候就觀察過整個岩洞,只有石門背後這條通道最適合埋刀殺蛇,而我躺在樓梯上,正好把自己隱藏起來,只露出一截刀尖。
只是,我出手的機會只有這麼一次,如果一擊不中,那就真的要拼命了。
短短瞬間之後,從石門背後撲出來的黑蛇已經竄到我眼前。對方的來勢太急,根本沒有注意到下面還有一段樓梯,整條蛇身一下子從樓梯上竄出來一半兒,懸空似的停在了我的刀尖上方。
我抓住羅剎順勢一刀刺進黑蛇下巴,對方拼死掙扎之間整個從我身上簌然竄了過去。覆瓦似的蛇鱗在我身上接連划過之間,帶着腥氣的蛇血流水式地從我頭頂澆落了下來,短短片刻之間,我就被蛇血從頭到腳地洗刷了一遍。
被我一刀開膛的黑蛇卻在即將衝下階梯時忽然暴斃,整個壓在我的身上。
從黑蛇撲落的那一瞬之後,落在我身上的蛇血像是忽然燃起了大火,帶着讓人難以忍受的灼痛往我身體裏拼命鑽了進來……
「老吳,老吳……」
我明明聽見史和尚在喊我,卻疼得沒法說話。
蛇血入體了!黑蛇血里會不會有毒……這是我昏過去之前最後的一個念頭。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醫院的床上。史和尚雖說陪着我不假,可我怎麼也看不出,跟一個小護士有說有笑的史和尚是來陪護的。
我都醒了好半天了,史和尚才注意到我:「老吳,你醒啦?」
我開口道:「沒打擾你雅興吧?」
小護士臉上一紅,說了聲「我去叫大夫」就轉身溜了。史和尚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老吳,你快點運功試試,看看功力漲沒漲!我看小說上,讓蛇血澆了一下,不是功力暴漲,就是刀槍不入啊!你快試試。」
「放你的狗屁!」我差點沒讓史和尚氣死,「你腦袋是讓雷崩了吧?還功力暴漲,你怎麼不說我白日飛升呢?」
我嘴上是這麼罵,心裏卻隱隱有些期待。
楊家凱兩次跟黑蛇交手,不可能不知道水下究竟是什麼,可他一直對開啟秘葬有着極大的興趣,就說明,那下面肯定有他需要的東西,說不定就是這條黑蛇。
我悄悄運功之後,不由得大失所望,我的內力半點都沒見增長。可見,史和尚那個什麼蛇血的推測是錯的。但是,蛇血能鑽進我的皮膚,也說明它並不簡單,只是,我不是專門玩毒的人,理不清其中的奧秘罷了。
我抬頭看向史和尚:「被你打下去那個黑妃怎麼樣了?」
「滅了!幾下就打死了!」史和尚說道,「兄弟,咱們這回能弄過楊家凱,能活着從蛇窩出來,純粹是撿了個大便宜。」
「我殺黑妃的時候,發現她早就受到了重創,我估計她剩下的實力都不足鼎盛時期的兩成。要是咱們在她全身全腿兒的時候進來,指不定誰能把誰弄了呢!」
「你想想,除了楊家凱,還有誰跟黑妃交過手?他們兩個是兩敗俱傷,才讓咱倆陰差陽錯地鑽了空子,要不然,咱倆真得到閻王殿嘮嗑去了。」
史和尚說的沒錯,我也一直覺得黑妃並沒起到多大作用,原來是已經受了重傷。
我看向史和尚:「對了,我還沒問你,你當時怎麼想的,我明明告訴你讓你等待時機,你怎麼跑出去給了那蛇一下?」
史和尚正經八百地說道:「你當時都算出來了,說我必死無疑,我尋思着,要死也得壯烈一把,起碼得給你拼條活路出來不是?」
我被史和尚弄得目瞪口呆:「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必死無疑?」
史和尚也瞪起了眼睛:「你們命數師要是說天機亂了,不就跟大夫說『你沒啥事兒,回去好吃好喝,放寬心』一個道理嗎?意思是,那人肯定快了!」
「我日!」我差點被史和尚氣死,「你給我聽好!我下回說什麼就是什麼,千萬別瞎想!要不是咱們運氣好,我差點就被你弄死在水裏了。」
我看史和尚不說話,以為他在難受,乾脆就跟他開起了玩笑:「你是不是因為沒去上閻王殿嘮嗑,就找了個小丫頭嘮嗑,把我一個人扔床上掙命對吧?」
史和尚頓時委屈道:「兄弟啊,你是不知道啊!你昏迷的這兩天一宿,我動不動就做噩夢啊,還找不着人說。我就得找個小丫頭聊聊,要不早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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