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
每一天,每一天,都能看到夏新坐在夏夜房門口,等待夏夜出來的樣子。
他就那麼孤獨的一個人坐在夏夜門口,一個人玩着玩具火車,一個人玩着玩具飛機,一個人玩着遊戲卡,一個人玩着飛行棋……
不厭其煩的等待夏夜出來。
夏新小小的世界裏沒有「死亡」的詞彙。
他只從母親那聽說,妹妹睡着了,只是妹妹這次特別的困,要睡的久一點,所以,不可以打擾她。
睡着了就會醒來,這是世間的常識。
所以,就算妹妹睡的再久,夏新都可以等。
夏新很乖巧的回答說,「恩,我不會打擾她的,我等她醒了,就跟她一起玩,因為妹妹說她在醫院,一個人好孤單的,我會陪着她,我會陪她玩,永遠不會讓她孤單的,誰叫我是哥哥呢,嘿嘿嘿。」
夏新說着,露出了天真而純潔的笑容。
「恩,」夏雪嫻抿着嘴唇,點了點頭,溫柔的笑道,「你做的……很好,小新……做的,真的很好,小新一定會是個好哥哥的。」
說道最後,夏雪嫻已經轉過臉去,飛快的跑進了臥室里,她怕自己會當着孩子的面哭出來。
而夏劍星就這麼站在窗戶口,看看夏新,又看看哭泣着跑進去的夏雪嫻,然後一隻又一隻不停的抽着煙。
瀰漫的煙霧淹沒了他的臉頰,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幾乎每一天,都能看到夏新坐到夏夜房前,一個人孤獨的玩着玩具的情景。
而夏劍星不是在書房抽着煙,就是站在陽台處,目光悠遠而又滄桑望着遠方的天空,偶爾轉頭看看夏新一個人玩的開心的身影。
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他知道,夏新在等夏夜睡醒出來,夏新說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夏夜寂寞了。
他覺得,小孩子的心思,實在有些過於單純了。
只要夏雪嫻說夏夜是睡着了,夏新就不會有絲毫的懷疑。
雖然,夏夜睡的有點久,但,夏新覺得自己不也有睡懶覺的時候嗎。
他可以等。
夏新有着尋常孩子所無法比擬的毅力。
只要認定的事情,他就會去做。
會,很努力的去做。
這樣悲傷的時間,沒有結束!
直到某一天,夏劍星走到小夏新的身邊,一副嚴肅的樣子,怒斥道,「出去?」
「……」
夏新完全不懂父親為什麼發火,為什麼突然要讓自己出去,眨着無辜的眼睛說道,「我要等妹妹醒來,一起出去玩。」
夏劍星眉毛一揚,冷聲道,「我叫你出去,聽到沒有,別給我賴在家裏。」
「可是……」
「沒有可是,滾出去……」
父親的眼神中冒着怒火。
這讓夏新很害怕,他並不敢違背,只能拿了點彈珠出去找人玩了。
小小的夏新覺得,父親總是那麼的不講理,他說吃飯,就要吃飯,他說出去,就要出去,不許自己在家裏玩,也不許自己等妹妹。
完全不聽自己的話。
而且,還越來越凶,越來越不講理了。
夏雪嫻從房間出來,望着夏新委屈的樣子,再看看夏劍星故意板起臉,做出的威嚴模樣,想說點什麼,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
最終只能長長的嘆了口氣。
直到夏新走遠了,她才感嘆了句,「他還只是個孩子。」
意思是沒必要對夏新那麼凶的。
夏劍星也不是那樣的人。
他不適合這樣的角色。
「可……你要我怎麼對他說。」
夏劍星雙手負後,露出了幾分悲傷的神請,望着遠處的天空道,「你要我,怎麼跟他解釋呢。」
「……」
沒有辦法解釋。
也沒辦法說明。
他只能擺出這麼一副不講理的樣子,什麼都不許夏新反駁,只要按着他說的去做就對了。
他不想,夏新再無意義的在夏夜的房門口等下去。
那只是,徒增悲傷罷了。
還不如,給夏新心中留點希望,讓夏新恨他好了。
但,情況並沒有改變。
夏新依舊每一天,每一天的坐在妹妹的房門前,等待妹妹出來。
然後,每天重複着被夏劍星訓。
夏雪嫻幾乎每一天,都能聽到相同的話語。
夏劍星蠻不講理的,不許夏新待在妹妹房門前,或者讓他回房間看電視,或者做作業,或者出去玩,就是不許管妹妹。
而夏新,從來不長記性,第二天,就會忘了前一天被訓的經歷,重複做着相同的事。
他是真的很期待,妹妹醒來,跟自己一起玩。
那是自己的妹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也是全世界唯一的妹妹……
然後,終於有一天,夏劍星動手了,扇了夏新一下。
夏新也爆發了。
衝着夏劍星怒吼道,「為什麼,為什麼不許我跟妹妹玩,我要等妹妹一起玩,為什麼不可以,你一定不是我爸爸,你不是,你是壞人,才不是我爸爸。」
然後,夏劍星氣的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夏新的臉上,把夏新小小的身體,扇出了一米多遠。
大怒道,「你再說一次試試。」
夏新「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你不是我爸爸~~,你才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才不會不管妹妹的~~我爸爸,才不會不許我跟妹妹玩~~哇~~我才不要這樣的爸爸。」
夏新的哭聲,也感染了我是門口的夏雪嫻。
夏雪嫻也忍不住的低聲抽泣了起來。
夏劍星看看夏新,又看看夏雪嫻,又看着夏新哭泣的樣子,咬了咬牙,那那揚起的一巴掌,終究沒能在夏新身上打下去。
而是狠狠的扇了下自己的臉。
他快步的來到臥室,扶着夏雪嫻就進去了。
從臥室里,傳來夏雪嫻悲哀的哭泣聲,「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都已經到這地步了,他們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們,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夏劍星抱着夏雪嫻,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然後抬頭望向遠方,目光變得悠遠而深長,還有幾分憤怒,語氣卻是很平淡的敘述道,」我常常在想,乾脆就殺回去,向那些人百倍千倍的討回來,讓他們也嘗嘗我受到的痛苦!讓他們,也下地獄去吧。」
「那你讓小新,……要怎麼辦?」
「只是,……我放不下小新,我不希望他的人生,變得跟我一樣黑暗,我希望他的生命中,至少能有幾分光明,呵,我也……變得懦弱了呢。」
然後,又是夏雪嫻的一陣抽泣聲,「為什麼,我們要經歷這種事啊,為什麼,與其這樣,還不如乾脆……」
緊接着傳來夏劍星驚訝的聲音,「你,確定嗎,……這一個不好,可能會爆發世界級的災難啊,到時候,我們就是全人類的罪人了。」
「我也在想,全世界,跟小新,到底哪個重要?」
「……」
夏劍星頓時沒了聲響。
然後,在某個晴朗的,陽光明媚的下午,在鳥兒在外邊嘰嘰喳喳叫着的春日的午後。
夏新正坐在夏夜的房門口,一個人開心的玩着魔方呢,那塵封已久的房間門,隨着「嘎吱」聲響,緩緩的開啟了。
房間門一點點的打開了。
透出些許微弱的光芒從房間裏偷出來,照映着夏新的臉龐。
然後隨着門逐漸的打開,一道小小的身影,從裏邊走了出來。
一步一步,艱難的走了出來。
「啊,夜夜,你終於醒啦~~太好了~~我們一起玩吧。」
夏夜一臉木然的表情,與夏新欣喜歡快的表情,交織着,定格在了同一片畫面中,然後漸漸的化成黑白褪色……
畫面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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