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石元素幣,請教會我在平面上手繪出立體圖形的能力。」
瓦薩繪院掛着個「院」的名頭,以為是個學院,但實際上只是個冷冷清清的繪畫室。前面是二十多平的店面,後面再加上差不多大小的家。祖孫三代共七口人住在這裏,靠給別人做室內裝潢為生。
因為生意冷清,他們不想收學生,也不想收工人,但沒說不想收錢,於是錢鏡便採取了這種直接的方式。
「兩萬?有點意思,不過……」優娜·丘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就像白旗雜貨店一樣,瓦薩繪院也是家族傳承,現在的管理者是這位叫做優娜的女性,而她也是錢鏡發現的那兩本繪圖書的作者。「爸爸,你覺得這樣可行嗎?」
「我沒有什麼意見,孩子,你最終拿主意就好,我們都相信你。」
「那好。」優娜對錢鏡說道:「如果你能拿出五萬石元素幣來,具備合適的魔法天賦,並且保證不外傳的話,我們家族的這門手藝可以教給你。」
「好貴。」錢鏡搖搖頭:「五萬石元素幣差不多夠我用一輩子了,這顯然不是一門興趣愛好所對應的價格。你若加上不能外傳的要求,那就只能兩萬。哦,合適的魔法天賦是個什麼意思,我的魔法天賦很差,難道這是必須的嗎?」
「很差?」優娜反而眼睛一亮:「有多差?」
「能把魔法商店門口的水晶球變黑的那種差,根本不被服務的那種差。」
錢鏡說完,優娜的父親轉身就進了裏屋,一轉眼就出來了,手裏多了個小水晶球。「年輕人拿着,看看有什麼變化。」
錢鏡接過這枚淡藍色的水晶球來,等待着它變黑的表現。不曾想,黑色沒有出現,整個水晶球反而變成了完全透明的無色,同時還發出閃爍的光。「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有魔法天賦?」
「嗯,是的。幸虧你有錢,你的魔法天賦才能保留到現在。」優娜的爸爸將水晶球拿回去,它又變成了淡藍色。「你們家應該不愁吃喝,各個方面都有僕人操持吧?」
「不是那樣的,我只是最近剛好有點閒錢。」錢鏡警惕起來,問自己家裏有沒有錢,這不會是要將自己綁票吧?他的手移向腰牌,隨時準備將它扯下來,召喚出金圈保護自己。「你為什麼這麼說?我的魔法天賦到底是什麼?」
「水元素親和。」優娜說道:「在這滿是沙子的世界裏,所有魔法要麼是土元素,或者是少許的氣元素和火元素,幾乎沒有水元素什麼事。各行各業都需要土元素魔法親和,沒有它寸步難行。你家要是沒錢,怎麼可能一直存續到現在?」
「哦……好吧,你們要是這樣認為,我也不表示反對。」錢鏡鬆一口氣,只要不是綁票就好:「看來我的測試通過了,剩下的就是價格的問題了。我就是學這個好玩兒,沒想着要把他推廣開來或者教給別人。五萬太貴了,三萬怎麼樣?」
優娜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這是什麼意思?她讓錢鏡稍等一下,就拽着父親到了裏屋,過了約莫十分鐘才出來。「六萬,你可以自己用,經過我們同意才能外傳。不過,我將所有的本領毫無保留都教給你,並且還可以給你找來訂單,你可以自己掙錢。能讓水元素體質發揮本領的工作很稀少,你幾乎不可能找到第二個掙錢的地方了。」
「毫無保留?容我先問一句,除了畫立體圖之外,這門手藝還能幹什麼?」
優娜眯着眼睛,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了出來:「利用水元素力量製作魔法符文,產生魔法效果。」
「七萬,你也暫時別干別的了,就教我吧!能讓我越快學會越好!」錢鏡一拍桌子,激動地說:「魔法,我等了好久了,終於見到曙光。我時間不多,這就開始吧!」
優娜被嚇了一跳,但沒有失去冷靜,一定要先見到錢再說。錢鏡理解這種擔憂,便拿出編織袋,嘩啦啦倒出三萬五千石元素幣來,先當做定金和預付款。有了白旗雜貨店的系統,他不需要隨身扛着那麼多錢,只要從賬面上支取就好。這些石元素幣還是柳莎雯德費了不少力氣從各個地方收集來的,錢鏡只是做了個倒手。
「這是三萬五千,等到我學會了立體畫法,我就支付剩下的三萬五千,你教我魔法繪圖。」
優娜同意了這種支付方式,畢竟三萬五千石元素幣堆滿了兩人中間的桌子,並且不斷流淌到地上的景象太過震撼。「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一下子拿出這麼多元素幣來過,忘了它們會到處亂跑。我這就幫你們收拾。」
「不用,你跟我來。越早教會你,越早拿到全部的報酬。」優娜站起身並示意錢鏡跟上。
他們來到優娜的工作室,或者叫做「只剩下一個睡袋的臥室」更貼切些。地面和牆壁都被各種各樣的線條與圖案填滿,幾百塊作畫用的薄石板堆在牆角,屋子正中間還安裝了個四四方方的沙池,裏面是如同麵粉一樣細的白沙。
優娜的個人物品,比如衣服之類的東西全都塞在兩個石頭箱子內,睡袋就鋪在箱子上,這是錢鏡的禁區,是不准靠近的。優娜搬開幾塊未畫完的石板,清理出一塊區域來,然後就和錢鏡面對面坐在沙池兩端。她遞過來一根光滑的金屬杆,長度和炸油條的筷子差不多。「一會兒你就在沙池裏練習,然後是石板,最後熟練了再用皮革。」
錢鏡點點頭。白旗雜貨店倉庫里有好多紙,他自己隨身也有個圖畫本,用來畫畫肯定比沙坑好多了。不過,他剛剛學習了入鄉隨俗的重要性,明白不要總以為自己的就是最好的,更不能以為就是絕對正確的,要學會換位思考,多聆聽。
「你魔法學得怎麼樣?」錢鏡搖搖頭。「聽過課嗎?」錢鏡搖搖頭。「完全沒有基礎?」錢鏡點點頭並說道:「我去魔法商店,水晶球都是黑的……」
「我知道了,從零開始也不是壞事,因為你要學的和他們的都不太一樣。」優娜說道:「你自己沒用過魔法,但是肯定看到過別人施展魔法,這其實並不是好事。所以,我要告訴你的第一個概念就是:魔法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的眼睛一直在欺騙你。」
「世界很複雜,你看到的只是周圍很小的一部分,你全部感官加起來獲知的信息根本不足以描述世界。大魔法師特里(要塞星歷史人物)從無到有開創了魔法時代,他最著名的話是『你我看到的絕不相同』。魔法既是天賦也是知識,但魔法絕不是你的眼鼻耳舌,不是這些為了生存而進化出來的器官能夠輕易感受到的。」
「你能夠將一團沙子攥在手裏,用的是你肌肉的力量。當你使用魔法,傳遞力量的媒介不同,但將沙子固定成型的還是同樣的力量。魔力是一種媒介,它不具有憑空產生能量的能力,只是讓你和周圍世界互動的橋樑而已。強大的魔法,只不過是從更高的沙丘猛踏一步,引發更大的崩塌。」
「現在,我幫助你感受魔法的存在。你要暫時忘記自己有眼睛、鼻子、耳朵,將精神集中到儘可能擴展感知上。這有點矛盾,但最終你會發現它們其實是協調的。」
「就像盲人的聽力會逐漸變強一樣?」
優娜點點頭,將手指放在錢鏡腦袋兩側,然後讓他閉上眼睛。她嘴裏吟唱着咕嚕咕嚕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節奏,很容易讓人沉浸進去。但是錢鏡不理解:「不是要忘記有耳朵嗎?」
「魔法師又不是瞎子聾子沒鼻子,忘記的意思是不要刻意去看、聽、嗅,不要刻意使用它們。你要嘗試挖掘出身體其他的感官。」
其他感官?錢鏡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其他感官,尤其是他並非是要塞星人,連要塞星人街邊的食品他都不能吃,怎麼能挖掘出新器官呢?
他按照優娜的方法努力集中精神,可不知道向什麼地方集中。就用這兩三句話來給一個地球來的人解釋魔法,很難在短時間內直接顛覆他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錢鏡很努力,可依舊被困在黑暗的、無味的、被咕嚕咕嚕聲包圍的世界中。
優娜似乎並不着急,她的手指穩穩地停在錢鏡頭上,聲音也沒有絲毫變化。受她的影響,錢鏡也冷靜下來,給自己念了兩遍「不要着急」,然後再將優娜剛剛說的話想一遍。
「魔法並不是憑空產生能量,只是運用力量的媒介。這種媒介是世界的一個組成部分,只是普通的五官沒法察覺。咦……這種狀況好像從什麼地方見過。」
此時,他突然想到了火柴人。火柴人不就是運用錢鏡的力量來行動,從而影響外物的嗎?火柴人是用心靈塑形墨水製造出來的,錢鏡不明白它的產生原理,但至少知道火柴人的運行方法。就像這個宇宙一樣,錢鏡也不知道宇宙萬物是怎麼產生的,但至少也知道一部分萬物的運行方法。他現在又不需要一下子開悟理解宇宙真理,只需要將注意力集中到火柴人上,尋找自己和火柴人之間的聯繫究竟是什麼,那不就是五官察覺不到但實際存在的媒介嗎?
先不管自己和火柴人之間的紐帶是不是要塞星的魔法,至少這是個可以集中精神的目標,比憑空亂想有效多了。錢鏡將兩手握在一起,偷偷在手心畫了個小號火柴人。他能通過皮膚感受到火柴人偷偷從指縫中間爬了出來,藏在手下面,於是就努力向火柴人的方向集中精神。
「不靠五官感受火柴人,用頭腦和心靈去感受——應該是這樣的吧?」有了目標之後,錢鏡就能靜下心來,慢慢摒棄外界的一切干擾,於咕嚕咕嚕的怪聲中慢慢進入了狀態。
突然間,錢鏡一下子感覺到了火柴人,並不是外形、重量、質感或者聲音,而是感受到火柴人的「存在」。他那一瞬間,在他頭腦里,儘管沒有出現什麼圖像,但他就是知道火柴人此刻正蹲着,同時抬起頭來望着他,似乎也發現了兩人之間的連接。
這是一種很玄的感覺,無法用已知的語言來訴說,但錢鏡很確定他抓到了什麼。此時,優娜移開了手,停下咕嚕並說道:「你感受到什麼東西了嗎?」
「是的,有種感覺。但我不確定那是不是魔法——會有這麼簡單嗎?」
「我也不認為會有這麼簡單,但你剛才的表現的確是抓到魔法了。這也太快了!我進行冥想訓練,用了整整十個小時才有了感應。你確定你以前從沒接觸過魔法和魔法訓練?」
「沒有。我……」錢鏡有些不自信:「我覺得我沒這麼好的天賦,不如你多辛苦辛苦,再來一次?對了,你能否告訴我,假設我真的抓到魔法,會有什麼變化嗎?」
優娜點了點頭,手指在空中一勾,牆壁上一副皮革畫飛到她手中,上面用粗獷簡略的線條繪製了連綿沙丘上日出的景色。「你仔細看看,在線條之間有什麼?」
「線條之間?」錢鏡凝神看去,努力瞪大眼睛。一開始,畫面上只有金色的線條,可不一會兒功夫,他就在線條兩側看到了不斷波動、溢出的淡金色光彩。為了確保這不是眼花,錢鏡接過圖畫,翻來覆去仔細看。那光彩並未因此減弱,而是連成片,最終在整個畫面上流淌變化。錢鏡用手在畫面上拂過,光彩消失,直到他再次凝神觀察後再次出現。
「令人羨慕的天份——看來你的確看出來了,那是水元素能量的特徵。」優娜咬咬嘴唇,說道:「在要塞星,幾乎沒有利用水元素能量的魔法物品,而且你也沒經過專門的學習,所以一直看不出來。你的身體對水元素的感應非常強,呈壓倒優勢,在水晶球中發出完全透明的光,因此其他元素的學習方法對你都無效。我們家族勉強能達讓水晶球淡藍色……不知道你是怎麼將水元素親和體質保留得這麼完美。」
難道錢鏡能給她說自己是個外星人,來的星球上七成是海水,自己從海邊出生海邊成長?可自己小時候不是被批五行缺金,然後又說五行缺水,從而叫了錢鏡,小名阿水,而現在居然是水元素親和體質?哦,也不對,五行和四元素是不一樣的。
「魔法方面的障礙沒有了,現在就看你手上的本領如何了。」優娜拿起長杆筆,指着沙坑說道:「從畫一條直線開始,我教你如何運用畫筆,影響元素。」
「好的,老師!」錢鏡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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