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莽山鎮的時候,灰輕言就聽說且親眼見過藥師的神奇。
莽山鎮畢竟是個鄉下小地方,所謂的藥堂裏面坐鎮的藥師不過是個新手中的新手,這還是他在環山城裏得到的消息。
那些大藥堂裏面的人聽到他是從莽山鎮上來賣藥的,少不得有人會問一聲。
「喂,仁必然是去了你們莽山鎮上開店吧?你怎麼沒把藥賣給他啊!」
他也不好說人是非,只推說來環山城裏辦事就順便賣藥。
「哼哼,你也別不敢說話,怕是因為他出價太少,你賣了藥虧本兒吧!我可是知道,那傢伙向來就是個吝嗇的。讓他當年好好煉丹,卻偏偏不肯干。就憑那點子初學乍練,竟然也學着別人開店賺錢。」
估計雙方的關係也不太好,反正對方說起仁必然來,就是各種嘲諷和鄙視。所說最多的,就是他只會最基礎的煉丹術。
「……哎,他除了去你們那種窮鄉僻壤的小地方騙騙人,別的地方估計也不好混下去。」
不過灰輕言仔細想想,似乎這位仁必然藥師平日裏最忙碌的也的確不是煉丹,貌似是去周圍採藥和收藥。
即便如此,他也已經是莽山鎮上誰家都不敢得罪的大人物呢。
灰輕言見過鎮上的不少人,為了關鍵時刻能有人治病救命,對他是極為尊重的。
踏上修煉之路,自然是灰輕言的不二選擇。但若是能同時成為一個藥師,又能帶來多少的好處呢!
就他所知道的生葛根,單作為藥材賣和煉好了丹藥再賣,完全就是兩個概念。後者的價格比較前者,完全是打着滾兒的翻番兒呀!
他未來鑽心修煉,總要給家人的生計找個着落吧!只要自家學會了煉丹,豈不是就能多多掙錢,也能保障家人們衣食無憂。
可能副本世界地球上的醫術和老家莽山鎮上有很多的差別,但很多理念卻是可以觸類旁通的嘛!
別人家的石錘,也能借來砸石頭啊!
尤其灰輕言經過多日認真而又細緻的觀察後發現,自己和老道之間沒有什麼太大區別。
由此可見,副本世界地球上的人類和莽山鎮上的人們都是一樣的。
那老道的醫術既然可以針對副本世界地球上的人,學會後他用在老家莽山鎮上自然也沒什麼問題。
最重要的是,既然小魚特意提到了這一點,就由不得他不格外重視起來。
見到馬大侉子的時候,就算是以灰輕言的外行都能看出來,他整個人都很是蔫蔫的。看上去原本也應該是個昂藏高大的漢子,此時卻臉色蒼白。
見到老道的時候,時不時的還會陷入到昏迷當中,能清醒的時間並不算太多。
非但額頭上熱的燙手,整張臉都是潮紅色。
整個身上始終都是汗津津的,虛弱無力且不能動彈。若非偶爾醒來還能壓着手下眾人,怕是這裏早就亂起來了。
灰輕言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重病人,登時就有些暗自吃驚不已。
這怕是快死了吧?
反正在老家莽山鎮上這樣的情況,除了有錢請神殿的神官來祝福,以神靈信力救治病人恢復健康外,藥師的作用都不大。
此種情況下還來請老道,難不成老道有辦法起死回生嗎?反正這在灰輕言看來,病人已經死掉七、八成了。
然而看山上的那些人見到老道後,竟然第一反應全都是鬆了口氣,大多露出來了期盼。
「老神仙來了,這下好了,可算是趕到了。瓢把子有救了,總算是有救了。」
「我們每天都在盼着,終於是把您給盼來了呀!有了您出手相救,大當家的命算是保住了。咱們鷹愁澗天王寨里這上百口子人,都算是有了活路呀!」
這些人甭管外形是多麼的凶神惡煞或者醜陋不堪,但凡是看見了老道全都笑的跟朵花兒似的,連帶着對灰輕言也態度友好。
來之前老道就已經私下裏跟灰輕言溝通好了,對外聲稱他是老道的徒弟,別的不用多說。
當老道站出去,開始檢查的時候,灰輕言就捧着藥箱守在邊上。這年頭的徒弟,也就等於是助手了。
看老道做檢查的樣子,灰輕言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心中卻是非常的驚訝。
最開始翻翻眼皮,捏捏嘴巴,摸摸額頭,甚至找來馬大侉子身邊的人問問近期狀況,灰輕言都可以理解。
但是最後看老道伸出幾根手指,斜斜的搭在病人的手腕上,然後閉上眼睛不知道是在聽什麼還是想什麼的樣子,就讓灰輕言完全摸不着頭腦了。
當然周圍幾個鷹愁澗天王寨里的大頭目,也都是屏息凝氣的稍稍不敢有絲毫響動,更是讓人有種格外神聖和肅穆的感覺。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灰輕言從沒有見過這種的場景,差點就驚訝的喊出聲來了。
所幸這幾年操持家計,也算是心性沉穩,才保持住了外表的平靜。可若是靠近了看他,絕對能察覺到他渾身都在顫抖——幾乎控制不住心情激動。
既然是老道的徒弟,自然不能是沒見過診脈的。灰輕言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算克制住了心頭的好奇,儘量表現出司空見慣來。
鷹愁澗上天王寨大當家的房間,其實也不過是木料和泥漿混搭在一起而成的建築。窗戶上面貼着紙,沒有屋子裏面的火盆照明,大約也是看不清楚的。
老道就坐在火盆的旁邊,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蕩漾出明暗交替的色彩。
他靜靜的閉着雙眼,神情安詳,一手搭在馬大侉子的手腕上,良久都沒有說話。
其餘人更是不敢驚動他分毫,小心的守在旁邊等待。房間裏面非常安靜,灰輕言覺得就算是掉下來一根針,怕是大家都能聽到動靜。
好半響,才看見老道緩緩的睜開了雙眼並從對方手腕上撤回了手指。
床邊的幾個人都想說話,可最終卻沒有一個說出來。看他們欲言又止的樣子,灰輕言都替他們着急。
你們倒是問問清楚,讓我也搞明白一點當前是個什麼狀況呀!都這麼沉默,我不是更迷糊嗎?
哎呀,真是急死個人了!
「那個……老神仙,俺們瓢把子還好吧?」
總算是有人忍不住開口了,灰輕言暗地裏也是鬆了口氣。順便的,他早已豎起來了兩個耳朵想要聽清楚答案。
聽到問話,旁邊幾個人也是滿臉的緊張,很是期待的看着老道。
可老道卻沒有馬上回話,反倒皺着眉頭想了想,隨後才道:「這個先不急。給我說說,這幾日裏馬大當家是個什麼病情?」
「哎呀,還能是什麼樣子?瓢把子這是槍傷,子彈雖然打穿了身子,可回來的路上因為着急趕路卻是受了寒。等到堅持回來,就已經開始高燒了。」
「我們寨子裏面也有小郎中,還學過東洋人的醫。他看了之後就說是什麼術後感染什麼的東西,聽也聽不懂。但是他說這除了砍掉大腿,根本就沒得救了。」
灰輕言之前已經知道了,這位馬大侉子受傷的地方有兩處,分別是後背和大腿。全都是穿透性的槍傷,被厚厚的紗布包裹着。
陪同老道檢查的時候就發現,背上的槍傷雖然還在滲血,但滲出來的血液都是鮮紅的。
可是大腿上的槍傷不同。解開紗布就發現,傷口處已經出現了潰爛,明顯那些傷處都有很嚴重的腐爛。
這個就怪嚇人的!
只看了一眼,灰輕言就再也不願意看第二眼了。
那傷口,看着讓人渾身不舒服。
老道稍稍沉吟片刻,這才皺眉道:「大家都是老相識,我就實話實說。馬大當家這次的傷勢很危險,即便是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救回來。」
「啊?老神仙,您可別嚇我們呀!這……你若是都撒了手,那大當家可就真沒救了。」
「貧道也不是萬能的。方才切脈時我就發現,他這是如帛在水中,輕手相得,按之無有一。此乃濡脈,氣血陰陽虧損,生化無源。這次的傷,已經動了命脈根基。」
濡脈不濡脈的,大家也都聽不懂。
可老道的意思卻是很明顯,馬大侉子這次估摸着要垮。
大伙兒自然是不想看見這種最壞結果出現,連連哀求不已。
老道沒有保證必定能救,只讓大家切莫過分期望:「……此間事,三分在人,七分在天。我只能盡人事,至於能不能救得性命……」
「那絕對是不敢說您老人家的。無論如何,只要您老肯出手,救成救不成的,我們都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兒。」
說清楚了危險後老道的行動就很快了,接下來的一系列操作直接讓灰輕言目瞪口呆。
最讓灰輕言感到驚駭的部分,莫過於老道讓他從藥箱當中第一時間取出精鋼小刀。看那把小刀不過兩指長,卻格外的鋒銳。
灰輕言根本沒想到,老道居然拿着它,以某種極為鄭重的神色對着馬大侉子下刀了。
「嘶……這也……這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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