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山城,王國公曆947年,空月7日,多雲。
從昨天開始,天空就開始變得陰沉沉的,好似壓着一塊沉重砝碼。濃厚的雲層仿佛就要席捲到了人們的眼前一樣,頗為幾分駭人。
連日來的太陽也看不見了,空氣中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原先還沒感覺到很冷的人,都趕緊換上了冬裝,加厚一兩件衣服。
慶飛揚卻完全感覺不到外面的變化,房間裏面依舊是紅燭高燃。四周的幾個拐角,早就各自點燃了一小爐無煙木炭,熱力四射。
即便身上幾無寸縷,也還感覺熱的有些要冒汗了。尤其是身側還蜷縮着一具年輕而又飽滿的柔美身軀,偶爾貼上來,更是讓他口乾舌燥。
哎常春街上真是太舒坦了,真想就這樣一直無憂無慮的躺下去呀!
「噹噹當!」
「誰呀?」
「貴人,有您的書信。嗯,是小姐的回信。」
「哦,等着。」
順手在身旁年輕的嬌媚身軀上抹了一把,慶飛揚才緩緩的坐起身來,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眼圈。睡得太過,反倒有些不清醒。
「啪!」
「哎喲,討厭!」
「快別睡了,起來給我更衣。」
「是,知道了呢!哎,還不是貴人昨晚太過厲害,讓人家都辛苦死了,今兒個才起遲了的。」
年輕女子輕輕揉揉被拍了一巴掌的臀部,很是妖媚的撒嬌起來,轉眼就哄得慶飛揚喜笑顏開。
到底是城裏的姑娘,比起莽山鎮上那些粗手大腳的女人可是有味道多了。要不,乾脆贖回家去養着,也好天天享受此等溫柔滋味。
一番揩油和調笑聲中,兩個人的衣服褲子總算是全都齊整了。至少從進來的隨從臉上,根本就看不出來任何異樣神色。
就算是慶飛揚明知道身邊的女子昨晚上有多麼的開放,也很是驚嘆此刻她優雅端莊的樣子。
要不怎麼說是人家大世家會*人呢!這樣的美人兒真不知道是智家怎麼*出來的,簡直絕了。就現在這樣的模樣,誰能想到昨晚上她的瘋狂?
女人安靜的坐在旁邊,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小心的烹製着花湯。
看她的動作,行雲流水的恍如藝術一般精緻和完美。
選料、混淆、烹製、煮湯,一系列的動作毫無做作的痕跡,是那麼的自然和協調。再看她輕輕拿起湯匙,簡單的撥弄幾下。好似做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做。
但給人帶來的感覺,就是花湯的香味似乎越發濃郁了幾分。
等她輕輕的將花湯斟出來,小心翼翼的樣子看的人有些憐惜。但慶飛揚卻連她鼻尖的汗珠都敢去觸碰,生怕打擾了她的整個流程。
盛出來的花湯並不能直接飲用,反而卻要倒掉,然後再添加新的淨水。
這次煮沸以後,則會拿出來一張過濾小網,將裏面的花料全部篩選出來,只留下純淨的花湯。
然後,就看她素手輕拿,又選出十數顆小如芝麻的青澀顆粒,均勻的將之撒在花湯裏面。等到她慢慢的攪一攪,低下頭去輕輕嗅嗅。
這才展露出一個滿意的璀璨笑容,轉而將之斟到在了兩盞白玉杯當中。
「貴人,請!」
美人潔白的小手將之捧到眼前,皓腕之下,是深紅的花湯,裏面蕩漾着十數顆青澀苦粒,竟然別有一番風味讓人幾乎窒息。
慶飛揚不是第一次見到她洗手做花湯了,可依然禁不住心中感到讚嘆和膜拜。
這才叫真正的喝花湯!
緩緩接過來女子手中的白玉盞,小心的湊上前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聞到了人世間最完美的香味,滿臉都是陶醉之色。
「滋!」
等到一口喝乾,真真是紅光滿面,舌頰生香。慶飛揚簡直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好湯!不愧是素手香湯,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呀!」
「討厭啦」
「哈哈哈哈」
此時慶飛揚才顧得上翻看隨從送上來的書信,這是他上次專門向女兒慶倩求教的回執。
女人在收拾花湯的各個器具,隨從靜靜的垂手站在邊上,慶飛揚慢慢的看了一遍。就見他側着頭想了想,又返回來重新看了一遍信。
「唔,好,很好!哈哈哈,這次我定要讓那灰家,乖乖的把女兒獻上來。哼,灰青瑾,你遲早是吾兒的房中人,怎麼都逃不掉。來來來,美人兒,看天色尚早,我們不妨再肉戰一番!」
「哎呀,討厭了還有人在呢呀!」
「哎哎哎,那個誰,你還傻站在哪裏幹什麼?還不給我出去,關門!」
「是是是,小人這便出去,這便出去了。」
「砰!」
隨着房門被快速的關閉,房間內則又響起來了醉生夢死的荒唐聲色韻律。
「呼」
一陣北風襲來,強生頓時感到身上涼颼颼的。手腳和胳膊早就凍僵了,不多活動活動,強生都感覺不到自己還有手和腳。
別看天上也沒有下雨,也不曾下雪,可就是這風和這烏雲,已經讓人感覺壓力山大。
從早晨到現在都沒有正經的吃過什麼東西,又找不到什麼活兒去做,強生除了勒緊褲腰帶外,別無他法。肚子不光餓,嘴巴也很乾。
然而他卻連點水都不敢多喝。
前天就有個傢伙肚子太餓,灌了一肚子冷水回去。結果半夜拉肚子,直接幾個回合下去就拉脫了形。天還沒亮,已經氣若遊絲了。
連飯都吃不起的窮苦人,又哪裏會有錢給他抓藥啊!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咽氣,卻什麼都做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城裏面這幾天在鬧不乾淨的東西,反正就強生知道的,已經好幾個人喝了生水後鬧肚子了。
大夫都說水要煮熟了再喝就沒事兒。可這天寒地凍的,飯都吃不飽,誰家還有多餘的柴火來燒水呀?還是忍着,別亂在外頭喝生水就是了。
想起家中的老婆孩子也是好多天沒吃什么正經東西了,小孩子餓的只哭鬧。打一頓也不管事,反倒白費了力氣,只能扔在邊上不管,等他哭累了就乖了。
說起來,今年倒也沒有什麼災害發生。可吃不飽肚子還是常事兒,誰讓之前爹娘短了貴人的買賣,欠下來一筆錢呢!
現在爹娘都死了,這筆賬也只能應在自家身上。弟弟據說在礦上已經死了,現下再來催債,家裏又能有什麼辦法呀?
前段時間,大女兒已經賣掉了。如今只剩下二女兒和小兒子,有心賣掉二女兒,偏偏又是個病秧子。連帶來了幾波人,都沒看上。
家裏窮,吃不飽,骨瘦嶙峋也不是我們的錯兒呀!其實你只要給孩子好好吃幾頓飽飯,還是可以伺候人的。你們這些人怎麼就拎不清呢!
再怎麼也是個女孩子。都說了隨你們管教,不聽話儘管打,生死勿論。怎麼還都一個個挑三揀四的,到底要怎麼樣呀!
你們養活大了,然後再賣出去,不是也能賺錢嗎?怎麼就一個個的那麼挑剔!養活大個女孩子,又能費你們幾斤糧食?
抬頭看了看黑沉沉的烏雲,強生在街上也沒有了繼續打轉的心思。明顯沒什麼出路,還不如回去歇着,好好緩緩力氣呢。
剛剛到家,鑽進那低矮的草棚子裏面,就聽裏面的婆娘說了一番話,把強生給驚得腦殼子都快要爆開了。
「不可能的吧?真的假的?哪裏還有這樣的好事?」
「真的,隔壁家的花子已經給人了。聽說,人家都是現給錢的。」
「我去花子家看看,這事兒到底是真是假」
強生也顧不上躺下去歇着,直接一個躬身又鑽了出來,轉頭就向旁邊的鄰居家湊了過去。
這一片的地域位於環山城外圍的邊緣,全都是低矮的棚戶茅屋。地上烏七八糟,到處污水橫流。各種動物的糞便,還有人類的便溺,混合在一起散發着奇怪的味道。
相比城裏面還算乾淨的道路,這裏能夠分辨出來的只有曲折蜿蜒的一條硬路。基本就是用腳踩出來的,沒有任何的規劃和設計。
除去那些低矮棚戶和黑乎乎的茅屋外,就是各種各樣雜亂的東西。乍看之下都很像垃圾,但細細分辨卻又能發現這些東西被分類堆積在一起。
髒、亂、差。
就是這裏最直觀的寫照。往來的人群大都是面黃肌瘦,身上穿着的衣服全都是破破爛爛,勉強能夠遮住一些要害部位罷了。
沒有什麼人高聲喧譁,大多數人都是悄悄的走路,連抬頭的都沒幾個人。
看他們的臉色,幾乎都是一樣的:兩眼無神,沒有任何希望和生機,只是麻木的活着。
強生這樣的快速奔跑很是異類,但卻沒有人去關注,全都在繼續着自己的生活。
很快,隨着強生又鑽進去了一個低矮的棚戶茅草屋裏面,就聽到了裏面傳出來驚嘆的聲音。
「我說,看來這事兒是真的呀!你們居然」
「好了好了,你別動,那是俺家人的活命飯。你家也有二丫,完全可以再賣掉不對,是送,是送進去給他們。人家可是說了,這個必須要自願。不願意的話,堅決不行的。還要簽文書立字據,你可不要胡來呀!」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給我詳細說說就是,不吃你家的飯。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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