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輕言甦醒過來的時候,明顯聽到了周圍似乎有很多的聲音在耳邊盤旋。
「哎,快看快看,果然甦醒過來了。這裏應該就是地震發生的地方,咱們不妨問問這個小子,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對啊對啊,好端端的忽然間天崩地裂就震動起來,肯定是有什麼不得了的奇怪事情發生了。神域日誌裏面不是總能看到,某某地出現或發生了天地異變,然後就有遺蹟被發現。」
「真要是遇到這樣的好事,那我們可就走運了呢!喂,你們幾個快問問這平民。」
等到灰輕言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身邊圍着兩個黑衣人男子,滿臉倨傲的向他發問。無論是態度還是語氣,全都不讓人舒服。
但偏偏他們的身上帶着極為自然的倨傲之色,即便是灰輕言心中不滿,也明白當前遇見的人得罪不能。
因為不遠處還站着幾個衣着華麗的男子,雖然很關切這邊的情況,卻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只是等待着黑衣人的回覆。
當下灰輕言自然是一五一十的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莽山上以往也不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那是自然,鄙人在莽山鎮住了十幾年,這還是第一次碰上。剛才整個莽山都好像要爆炸了似的,但最後卻什麼事兒也沒有。」
黑衣人盤問了半天,最終發現問不出來什麼有用的消息後,很不耐煩的甩過來一把銅角:「賞你的,趕緊滾吧!今天這裏發生的事情與你無關,記得管好自己的嘴。」
表面上灰輕言看不出來有絲毫的異狀,甚至還很是謙卑的連連道謝。
但從他垂下去緊握着的雙拳,還有不斷顫抖的手指,完全能發現他的心情並不如表面上那麼的平靜。
最終,他也只是彎腰撿起來了那些銅角,隨即緩緩躬身後退離開。
幸好那一行人完全被莽山上的異象吸引了關注,正在談論該怎麼探索一下莽山的事情,根本沒有再搭理他。
否則他面對這些明顯是貴人的一行人,肯定會被看出心中不甘,萬一再遇到個小心眼愛計較的人,他就死定了!
平民和貴族之間,就是這麼難以逾越的距離。
天塹!
……
走下山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血紅色的一輪神月正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回想剛才遇到的那伙人,灰輕言心中滿滿都是震撼。
那幾個衣着華麗的年輕貴人絕對是修煉不凡,看他們在莽山上的行動簡直讓灰輕言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不過是舉手投足之間,看上去起碼上千乘的巨石就被他們輕而易舉的推開搬動。
想來,這些人若是對他有什麼歹意,怕是他連喊出聲的機會都不存在就會粉身碎骨。
摸了摸着眉心處淺淺的奇怪印記,灰輕言總有些被火燒的感覺。
這位置正是之前昏迷時被巨石砸中的地方。
奇怪的是,那麼大塊的巨石砸在頭上竟然連滴血都沒流,只留下了這麼一個淺淺的痕跡。而剛才,他也並沒有把這事兒說出來。
仔細回憶起來,還真是有點後怕不已。
不光是被巨石砸中額頭卻毫髮無傷,還包括向那些貴人們隱瞞了這件怪事。
灰輕言總覺得一旦把這事兒說出來可能會導致更危險的境地,還是別亂說話的好。
從莽山下來以後,很快灰輕言就發現山下鎮上的人們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毫無所覺,一如既往的平淡。
看着漫天升起的裊裊炊煙,灰輕言忽然就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
既然想不通,乾脆就不再去想它便是。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活着下了山。大不了,明天去神殿裏做個禮拜,求求神靈洗禮,去去晦氣。
埋着心事,他難免也就有些失了專注。
一路走來所遇到的鎮上民眾們,與灰家關係親近的人看見灰輕言後,大都欲言又止,他竟也沒發現異狀。
直到有與灰家關係一般的鎮民當面向他道喜時,才讓他驚醒過來。可回過神來人都走了,也不好追上去問喜從何來,只好按捺心中疑惑快步加速回家。
進家門時,神月已過了中天。
灰輕言踩着淡淡的紅光推開籬笆門,很快看見弟弟灰無病迎了過來:「哥,你回來啦!」
「嗯,青瑾呢?怎麼是你?」往常回家迎來幫忙的都是妹妹灰青瑾,雖然才不過14歲,可卻早就開始盡力幫辦灰輕言操持家計了。
畢竟弟弟灰無病只有11歲,還因為8年前的魔界災難之門受過傷,身體一直都不好。
本來父母也準備去神殿像求來「輕言」和「青瑾」般為他求個好聽的名字回來,可最終還是決定就叫他「無病」好了。
灰無病雖然很懂事,也願意承擔家務做事。可身體很不好,灰輕言和灰青瑾都從不肯讓他沾手做活的。
說話間,灰無病就想接過哥哥的包裹。可灰輕言卻搖搖頭,不肯給他。
拗不過兄長的意思,只好跟在身後解釋起來:「慶大戶剛才來過家裏……」
「慶大戶?」
灰輕言一怔,這可是莽山鎮上近兩年剛崛起的人物。
原先也不過是很普通的平民人家,可從3年前,不,準確來說是從6年前開始發生了華麗的身份蛻變。
不僅是東林王國,整個東大陸神域之內都是有着嚴格的身份等級劃分。
數量龐大的平民階層構成整個社會的主體,然而總比例稀少的貴族們卻佔據着整個國家乃至全社會的絕大多數資源和財富。
貴族和平民間的鴻溝猶如天塹般涇渭分明,沒有平民不想成為貴族的。
而改變人生的唯一機會便是神殿所主導的神煉,每個人9歲時均可參加。若能夠展現出不同尋常的修煉天賦,馬上便可以吸引來各方關注的目光。
一旦修煉有成,就擁有了出人頭地,乃至改變整個親族地位的資本和機會。
6年前慶飛揚的幼子慶磊在神煉中綻放出來了耀眼光芒,被評測定為上品資質,當即被赫赫大名的碧血會收錄門牆之下。
而3年前慶飛揚更是不惜血本,毅然決然的將自家年方16歲就以明艷動人而遠近聞名的掌上明珠慶倩送給了城裏某個大人物做侍妾。
據說這個大人物的背後,和碧血會有着很深厚的牽連。
這一下,儘管如今還是平民身份,可莽山鎮上下已經無人再敢小覷慶家。也從此慶飛揚就變成遠近聞名的慶大戶,就連鎮上衙門的代官都給他幾分薄面。
灰家的地位與其相差甚遠,他來做什麼?
灰無病年齡尚小,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放下東西進屋去更是一眼就看見了父親枯坐在桌邊愁眉苦臉的唉聲嘆氣,而妹妹灰青瑾則在角落裏低聲啜泣。
妹妹灰青瑾儘管年紀還小,可卻一貫溫婉懂事。生活艱苦如斯,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如今卻是怎麼了?
「慶大戶是來提親的!」
妹妹這兩年來漸漸褪去了青澀,越發的嬌俏秀麗,便是比起當初光彩奪目而一枝獨秀的慶倩也不遑多讓。
灰青瑾年紀雖小,但誰都看得出來這個是美人坯子。
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暗中在打着灰青瑾的主意,想要和灰家結親。
可灰輕言深知妹妹是外柔內剛,又不願意委屈了灰青瑾,從未輕易鬆口。
慶家幼子慶磊今年15歲,也到了訂婚的時候。自從他6年前在神煉中一鳴驚人,就知道前途無量。妹妹嫁給他,倒也不算是辱沒了。
「不……不是慶磊,是……是……慶林!」
「慶林?」別說父親開口為難,灰輕言更是當即震驚了:「可……可他是個傻子呀!」
「……對。」父親滿臉的無奈和苦澀:「就是那個傻子,唉……」
聞言,角落裏的灰青瑾又忍不住低聲哭泣起來:「嗚嗚嗚……」
「咚!」
灰輕言狠狠的一拳擂在桌上,滿腔怒火道:「這也太欺負人了!」
慶大戶總共有二子一女,長女慶倩從小就明艷無雙,稍稍長成後更是數不盡的妖嬈動人。不光美貌絕色,更兼聰明靈巧而惹人憐愛。
幼子慶磊9歲神煉時就惹來了諸多關注目光,自小又是光明大氣,行事磊落。本人更兼丰神俊朗,頗有幾分英風銳氣的感覺。
唯獨次子慶林是個例外。
年幼時還好,但自從8年前魔界災難之門開啟時頭腦受傷,就開始變得呆呆傻傻。
家中還一味嬌慣,如今都過了17歲,看上去高大憨胖,可行事說話卻和6、7歲的孩童一般無二。
如此的人物,怎麼可能配得上灰青瑾!
「父親,您沒有答應他吧?」
「這個……」
「父親!」
「唉,慶大戶倒沒有迫我立時答應,只說讓我好好考慮清楚,明天再給個回話。」
「還考慮什麼?這種事情就該當場回絕掉!」灰輕言攥緊了拳頭,說不盡的咬牙切齒:「我們是窮,可還沒淪落到賣女孩的地步!」
「可……那可是慶大戶呀!我倒不是為了他許出的諸多好處,只是咱們根本就得罪不起人家呀!再說青瑾過去,起碼生活無憂,再也不用受苦了。」
「我不怕苦的,嗚嗚嗚嗚……」灰青瑾弱弱的出了一聲,又開始哭泣。
灰岩倒也沒有生氣,只是嘆息道:「哎,回絕掉很容易,可今後咱家還要在莽山鎮過活……這又怎麼……唉……」
看着父親溝壑縱橫而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全是愁苦,灰輕言也頓時冷靜了許多。
他很清楚慶大戶如今在莽山鎮上的威風,拒絕提親毫無疑問會狠狠的得罪於他。
以慶家如今的聲勢,灰家根本就沒有與之抗衡的底氣。
好恨呀!
為什麼我就沒能在9歲神煉之時表現出足夠的天賦!
若我也能擁有出眾的修煉天賦資質,父親又怎麼連斷然拒絕都不敢!
「哎呀呀呀!」
即便是狠狠的攥起拳頭捶打着自己的頭顱,也無法絲毫減輕心中的憤慨。
我要出人頭地!
只有我出人頭地了,才能讓全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無論任何代價,我都不要再讓家人經歷這樣的悲傷和屈辱!
灰輕言死死的咬緊了牙關,不自覺已經咬出了血來都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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