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慌地疾退數步,直退至房間角落。「怎麼會是你?不可能!絕不可能!」
聶紀朗獰笑着走進房間,並關上房門。年沐盈拾起拖把胡亂揮舞,大叫着:「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她的思維已然混亂無序,只剩下防備的本能在驅使身體作出反應。而隱約間,她仿佛聽見聶紀朗在重複着自己剛剛說的話。「沐盈,讓我們忘了過去,重頭再來吧。好嗎?我知道你還愛我的,是嗎?我知道我當年很任性,對你造成很大的傷害。沐盈,讓我們忘了過去……」
她崩潰了,不想活了,旋即一腳將拖把踏折,舉起鋒利的一端就往自己的咽喉紮下去!她只想痛痛快快結束自己的生命,擺脫這種種折磨。
拖把折口刺穿了她頸項上的皮膚,一滴鮮血滲出,沿着拖把杆一直流到手上,暖和而黏稠。她頗為困惑,自己明明使盡全力,為何半途而止?她垂頭一看,發現有一隻老如枯枝的手緊緊握着自己的手腕處,而她卻根本沒有半點被握着的感覺。她沿着手臂看去,赫然就是先前聲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的老婦人!
「清醒點!」老婦人一聲咆哮,嚇得年沐盈渾身哆嗦,直冒冷汗。老婦人一副氣喘噓噓的樣子,似乎曾豁盡了氣力去做某件事,「放乾淨你的腦袋,給我仔細看清楚他到底是誰?」
年沐盈拼命搖着頭,因為她看得明明白白,眼前人分明就是聶紀朗。「你再仔細看清楚!」老婦人一揮手,如像撥散迷霧,年沐盈這才看清,那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男子。
「這婆娘瘋了。」那人輕蔑地笑着。年沐盈雖然認不得他的容貌,卻聽得出他正是之前把槍塞進自己嘴巴的看守者。他一面說,一面脫去身上的背心,露出一副營養不良的身軀。「既然都瘋了,就讓兄弟們爽一爽吧!」年沐盈察覺不妙,然而更糟糕的是,對方身後竟然還跟着兩個男人。
「咱們一個一個來,你們上去摁着她。可千萬別弄死了,死了就不好玩了。」他身後兩人果然走了過來,三兩下就把年沐盈撂倒在地,手中竹杆隨即脫手。「你們要幹啥?」年沐盈高聲驚呼,幾度要反抗,不料下身一涼,褲子已被扒去!
她狂了,瘋了似的揮舞着四肢,又踢又踹,又抓又捏。兩個挾持她的男人怕被她弄傷,頓時有點無從下手。無奈之下,一人掄起巴掌狠狠抽她耳光,「啪啪啪」一連幾下扇得她頭昏腦脹,耳膜嗡鳴;而另一人則胯坐在她小腹上,讓她再也提不起腰,然後接二連三,拳頭雨點般朝她臉上落下。
她被打得七葷八素,反抗的意志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那看守者見她「規矩」了,便即解下褲子。「你只要乖乖的,老子保管叫你欲仙欲死。」
不知是因為挨打還是因為什麼,年沐盈終於清醒了。她清楚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也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但她再也無力反抗了,只得任由那三人對自己上下其手。空洞的眼神象徵着她已放棄了一切希望,腦海里只剩下呂湘英的影子,而他的一言一行,都化作一聲聲她被人擠扼的喉頭上,叫不出來的呼喚。
「我看你是累壞了,孩子。」老婦人蹲在她身旁,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睡吧,好好睡一覺吧。」說着,老婦人伸手輕撫她雙眼,就像為死不冥目的人合眼一樣,「睡醒了就沒事了。」
三個男人在肆無忌憚地淫笑,對年沐盈的身姿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饑渴。而老婦人卻在她耳邊吟唱起搖籃曲,滄柔並濟的歌聲讓她很快就平靜下來,讓她仿佛又回到兒時,就像打開被棄置在記憶角落的音樂盒,響起柔和悅耳的旋律,慈愛地撫慰着她,一如輕輕印在額頭上的母親的吻。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溫暖,讓人身心如此放鬆,如釋重負,宛如置身在無邊無際的雲海中,軟綿綿,輕飄飄。在這一瞬間,她覺得世上再無痛苦的事,箇中愉快更無任何東西可以比擬。
她摒棄對現實的一切回應,為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欣喜若狂,心神馳騁在虛無之中。那裏非天非地,非人非物,非時非空,連同一切煩思雜念,盡皆消散得無影無蹤。她的心徹底自由了,現實到底如何經已無足輕重。
如果世上有神明,夢,也許就是他們善意的謊言。
只是夢,總有醒的一天。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見了一點搖曳的火光,不多不少,僅僅一點而已。她如宿醉一般,勉強撐起沉重無比的腦袋,劇烈的疼痛和巨大的黑暗編織起一個堅不可摧的囚牢,把她只享受了片刻自由的心再次囚禁起來。
她本能地朝火光處摸去,原來是個落在地上的火把,只因燃燒的一端抵在牆角處,火光才如此微弱。如今她提起火把,火焰旋即轉旺,把斗室照得通明。
火焰無疑是熾熱的。
但它所照亮的東西,卻叫人背脊發寒。
三個一絲不掛的男人俯臥在地,已無半點生命的跡象。地上如一片鮮血的湖泊,在自己顫抖不已的雙腿下,泛起粘稠的漣漪。她這才發現自己渾身是血,只稍舔一舔唇,跡能嘗到血的味道。她用恐懼的目光環顧了四周,想找些什麼來解釋一下眼前這番景象,當看見其中一具屍體的咽喉處扎着半截地拖柄的時候,她的腦海才霎時閃過一些爭吵而凌亂的畫面,甚至隱隱意識到,自己就是這才場兇案的始作俑者。
她差點吐了,只覺得那些一閃而過的畫面越來越清晰真實,簡直如親眼目睹一樣。她甚至感受到殘留在手掌的皮膚上,緊握地拖柄扎入對方身體裏的感覺。她恨這種感覺,想抹掉它,忙將手掌放身上摩擦。誰料不安感更加強烈。
她發抖了,害怕極了,因為她把手放身上的那一刻才驀然發現,自己的衣服竟一件沒少的穿在身上。她清楚記得,自己曾被扒了個精光,可現在卻穿着整齊,唯獨襯衣上幾顆斷掉的扣子,能證明她的記憶是正確的。
她的心神顛倒錯亂,各種幻覺紛至沓來,一時覺得自己置身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中央,一時又覺得自己躺在鮮血淋漓的手術台上,一時耳邊奏起戲曲鑼鈸,一時又聽見有人挪椅抬凳。直到有人說話——
「醒了?」又是那老婦人。她慌忙舉起火把照去,可這實在多此一舉,因為老婦人就站在她眼前,不需要任何光線,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見老婦人微笑着說:「我說過,睡醒就沒事了。」
她打心底里對老婦人產生恐懼,在她眼裏,老婦人就如鬼魅一樣足不及地,輕飄飄的毫無質感,不管目光轉向何處,她總會出現在視線之內,即便閉上眼,她佝僂的身影亦會在面前飄來盪去。
年沐盈擺脫不了,更不敢直視對方陰森的眼神。她覺得老婦人正不懷好意地瞄着自己,只有稍有機會,就會伸直雙臂衝過來扭斷自己的脖子。她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往壞處想,瘮得她直哆嗦,忙縮起脖子蜷在牆角,喃喃自語着「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精神萎靡不振,神態猥瑣不堪,頭髮凌亂得像是一團戈壁上的風滾草,儼然一名典型精神病人的模樣。
「你又何必自己嚇自己?」老婦人對她的心理活動了如指掌,「我是什麼樣子,全由你去決定。你覺得我是神仙我就是神仙,你覺得我是妖魔我就是妖魔。多往美好的方向去想,你看見的事物就會變得美好。」
「你不要過來,你走……」年沐盈就一直反覆着同樣的話,甚至把臉埋在牆角里。
老婦人輕輕嘆惜。「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咱們不能留在這兒了。咱們殺了這仨,他們不會放過咱們的。」
「不!」年沐盈忽又覺得自己是清白無辜的,「不是咱們,這裏沒有咱們。人是你殺的,與我無關,別牽連我!」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老婦人說,「那你跟他解釋吧。」
跟誰解釋?
老婦人一語甫畢,門外已傳來人聲。「你們還沒弄完嗎?」是個男人的聲音,年沐盈聽得出,正是那個射殺孩子的看守者小關,「你們悠着點,要是玩死了,沒法跟嚴哥交待。」他聲音壓得很低,顯然是怕被別人聽見。
老婦人冷冷一笑。「怎樣?要不請他進來聊聊。」
「不要!」年沐盈急了,繼而語無倫次,「我……不!是你……沒錯!反正不是我。」
「喂!」門外的人又說道,「那婆娘到底在自言自語什麼?」說着,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這人不能留。」老婦人正色道。
「你想咋樣?」年沐盈話音剛落,便發現老婦人不見了,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然後,一件可能是年沐盈自出娘胎以來,從未感到如此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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