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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後。
新年。
孫一柔是最後一個離開如夢如畫的,檢查了店面、防火,照明後,女人彎腰拉下銀色大鐵門。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噠噠噠的脆響。
手機里傳出秦如畫歡快愉悅的語調:「你這麼晚才回去,就不怕小厲崢會不高興嗎?」
孫一柔拿起手機貼到耳邊,快速走向自己的黑色賓利,滴滴兩聲解開車鎖,上車,關門,系好安全帶。
「家裏一堆人陪着他,他才不會想我呢!」
轉動方向盤,孫一柔將車駛入車道。
車道空寂,只有寥寥無幾的車輛正在快速往家趕。
新年少了炮竹聲,總覺得少了那麼點年味。
孫一柔放下車窗,任2月的冷風吹進來。
這樣的安靜、清冷,是孫一柔最喜歡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越發不喜歡嘈雜熱鬧了,總喜歡一個人待在哪裏發呆,或者一個人去海邊坐一下午,安靜的坐着,不知在看些什麼,想些什麼,直至夜幕降臨。
很少哭,也很少笑,像是沒有表情的瓷娃娃。
孫一柔偶爾和秦如畫打電話時還會調侃自己,說她已經老了。
車子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停下,孫一柔放下電話,戴上耳機。
「如夢怎麼樣?我之前給她寄去的藥有效果嗎?」
4年前,國外剿滅一個混h團伙,半年後,變成植物人的秦如夢被遣送回國。
秦如畫親自來京南接的她,說她的前半生一直是由姐姐照顧,姐姐的後半生,就由她來照顧她了。
孫一柔也想,秦如夢現在這個樣子也許是最好的結局。
總比她醒來後,知道自己最愛的男人永遠消失不見要強。
回到位於京南的家,進門後入目所見是空蕩蕩的一片。
孫一柔換了鞋,走進臥室。
在床上躺着眯了5分鐘。
再次從床上坐起,脫了衣服走進浴室。
嘩嘩水聲中,女人快速洗了個澡,換好衣物。
坐在梳妝枱前吹頭髮時,女人突然看向置物架上那枚白的透明的紐扣。
5年前,她把孫文留給她的這條項鍊修好,又重新把紐扣和戒指掛了上去。
手指輕輕摩挲着紐扣,握在掌心,感受那久違的沁涼溫度,女人的眼角有些濕潤。
電話鈴響,是韓曜打來的。
孫一柔笑了笑,接起:「餵?」
「怎麼好像你比我這一國總統還要忙啊,我推了所有的宴會應酬就為了等你吃這頓年夜飯嗎?孫大小姐,你是不是太大牌了?」
「我沒叫你等我啊,你可以不等的啊!」
孫一柔打開潤膚乳,狡黠笑着往臉上抹去。
韓曜氣的面色鐵青,吹鬍子瞪眼的捏緊手機。
「你說我5年前是着了什麼魔了竟然認你當妹妹?我特馬是不是……」
「舅舅,別忘了你是一國總統,請把髒話收起來,以免傳出去會影響你威嚴莊重的形像!」
「你……」
韓曜指着小厲崢的鼻子氣的嘴都歪了。
越看他越像厲偉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又痞又氣人的模樣。
可真是他和孫一柔的好兒子。
一樣討人嫌!
電話里,厲崢被霍芸兒最小的女兒叫走。
孫一柔匆匆抹好臉,拿着外衣便出門了。
再次開車駛入安靜的車道,這一次她要去的是再熟悉不過的總統府。
只不過如今的總統府物是人非,再也不是當初李傲在位時那個樣子了。
孫一柔閉眼,記憶回到5年前。
李傲毒殺前任總統上位的陰謀被揭穿後,他包h,受賄等罪名也全部浮出水面,牆倒眾人推,政治圈子裏從不缺少落井下石之人。
李傲因殺人、瀆職、包h、受賄,損害國家利益等多種罪名並處,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執行前一天,他說要見孫一柔。
孫一柔答應了,獨自去監獄裏見了他。
這時的李傲再不是從前那個英俊瀟灑冷酷又自私的模樣了。
他穿着囚衣,一臉的落敗與狼狽,頭髮一夜之中幾乎全白了,臉上也遍佈着雜亂的鬍鬚,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孫一柔在桌子這邊坐了下來,李傲激動的握住她的手,孫一柔沒有躲。
「柔柔,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沒有做到一個當父親的責任,但這真不怪我,是你姑姑……
哦,不,是周荷,是周荷那賤女人善妒,是她害死你媽媽,也是她不讓我認你的。」
「其實,我的幾個孩子裏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只有你最像我,李錦雖然是我的兒子,可他太優柔寡斷,太瞻前顧後了,想成大事者,哪能婦人之仁?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個道理他一點都不懂。」
「柔柔,可惜你是個女孩子,不然的話,我未來的位置一定非你莫屬。」
「你聰明、機警,能忍也能狠,爸爸真的……真的很後悔沒有好好培養你。」
「好在,現在還不算晚柔柔!」
他激動無比的捏緊孫一柔的手指。
女人感覺不到疼痛,低頭看着他蒼老的手指,淡淡的笑望着他。
「柔柔,我知道,我知道那塊晶片是你交給安世勛的,這樣,你現在就回去約見記者,告訴他們,那塊晶片是你的繼父孫文偽造的,反正孫文已經死了,他也反駁不了。」
「等爸爸出去,立刻給你改姓,讓你入李家的族譜,好不好?」
「你知道的,李錦李蕊都死了,不爭氣的李馨也坐牢了,現在爸爸的身邊只有你一個女兒了,只要你肯幫我,你就是爸爸未來唯一的繼承人,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嗯?你相信爸爸一次……」
「昨天上午,周荷的屍體被海上的漁船打撈到了,經法醫鑑定,說她已經死了超過一個星期了,死相慘烈,初步判定是被人折磨後扔進大海里溺斃身亡的。」孫一柔抽回手指。
冷漠的進包里拿出一張濕巾,輕輕擦拭着手指、手背,好像那裏有許多細菌似的。
「警方鎖定了幾個目標嫌疑人,呵,說起來可笑,她們竟然都是曾經被你拋棄,被周荷殘害過的女人。」
說到這裏,孫一柔冷笑着抬起臉。
李傲的面頰一陣抽搐,再次伸出手想要攥緊她的手。
「周荷壞事做盡,死也罪有應得,如果不是她,我又怎麼可能只有區區這麼幾個孩子,你媽媽又怎麼會死,柔柔,她死的好,她該死,她早就該死了。」
說這話時,李傲恨的咬牙切齒,目光冷酷。
孫一柔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豪的夫妻情分,不禁冷笑。
呵,這種連狗都不如的男人,虧周荷為了他連人性都不要了……
「我突然覺得……周荷也挺可憐的。」
「她可憐?」李傲懵了,不明所以的看向孫一柔。
「她害死你媽,害死我那麼多的孩子,你竟然說她可憐,柔柔,你是不是傻了……」
「她善妒,陰險,都是被男人逼的,她最傻的行為不是為了男人丟掉自己,而是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讓自己變得面目全非,毀了自己的一生!」
李傲冷下臉,聽出她在罵自己。
「不是所有男人都值得被愛,都值得女人付出一切放棄一切的。」
孫一柔站起身,轉身就要走。
「孫一柔,別忘了我才是你血緣上的親生父親,你對自己的親生父親見死不救,就不怕下地獄,遭報應嗎?」
「地獄?」
呵呵,孫一柔偏過頭笑了笑。
她從不怕下地獄,更不怕什麼所謂的報應。
「我很慶幸,媽媽丟掉了我和姐姐,沒讓我們在你的身邊長大,我的童年很幸福。」
孫一柔的手摸進包里,拿出那條斷裂成兩節的項鍊,緊緊的握在掌心裏。
「我這一生只有一位父親,他姓孫,叫孫文,是個正直的警察,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改姓,因為我是他的女兒,永遠都叫,孫一柔!」
車子開進總統府,還不等停穩,心急的安玲便跑下台階迎了過來。
她挺着5個月大的肚子腳步倒是麻利,趙一澤在旁邊看的一驚一乍的。
同樣懷有7個月身孕的霍芸兒也想過來,卻被霍城牢牢的困在懷裏,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人都到齊了,就差你了,人家總統都來了,難不成你開個服裝店比總統還要忙?」
安玲氣的嘰里咕嚕的把她一陣數落:「好好的當你的小富婆不好嗎?非要折騰,厲偉買下整座憐星商場送給你,結果你倒好,非要在外面單獨買下一個店面,我看你啊,就是受累的命!」
後來她才知道,那座憐星商場被一個神秘的商人收購,那商人不是別人,正是厲偉。
幾人一同走進總統府偌大的廳,男孩子們正聚在一起趴在電腦前研究編程,霍芸兒最小的女兒年僅4歲的霍恬就坐在厲崢的懷裏。
厲崢紅着臉,見媽媽來了,掙扎着就要站起。
「行了,我們和你媽媽去吃年夜飯,你們誰餓就一起過來。」安玲指着孩子們說道。
霍城的三個兒子一起搖搖頭,厲崢看了眼霍恬,也搖了搖頭。
孫一柔被安玲拉進餐廳里。
席彬帶着張天意和唐小駒回到唐暮煙的家鄉了,所以這個新年夜,他們並沒有過來。
賈越5年前帶着老婆孩子去了南方,5年裏一直沒有回來,只是偶爾打打電話,或是視頻。
所以,今天聚在一起過年的只有霍城一家、韓曜自己、安玲兩口子、還有一個孫一柔。
飯後,安玲提議打麻將。
韓曜、霍城、安玲,孫一柔四個人打。
打到半夜,霍芸兒的肚子一陣不舒服。
霍城緊張的帶着她回客房了,孫一柔也說累了,不打了,韓曜安玲二缺二,剛好石謙吃過年夜飯來總統府拜年,就被安玲按坐在椅子上,替換霍城,而孫一柔的位置就由趙一澤頂上。
孫一柔走過客廳,看孩子們還趴在地上聚精會神的研究編程。
她笑了笑,朝總統府的女傭要了一瓶啤酒,來到位於二樓的露天陽台上。
摸出煙,背對着風向點燃,輕輕吞吐一口。
紅色的火星忽明忽暗。
寒風吹亂她的長髮,隨風飛舞。
女人拽緊衣領,倒滿一杯酒,端起,看向遠方。
「厲偉,我等你回來!」
「過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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