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有所畏,俠者無所懼……說的真好。」
在這林間的另一側,相隔不過十幾丈的地方,夜璃的臉上有些感慨。
「俠者?」姬宮涅念着這兩個字,突然有些想笑。
「你不覺得這有點無病呻吟麼?」
「無病呻吟?」和夜璃同樣因為這幾句話而心生感慨的顧心晴聽到這話有些意外。她沒有想過姬宮涅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難道不是麼?世上哪有那麼多人可以為了所謂的什麼俠義付出自己的性命?哪有那麼多人可以為了什麼所謂的俠義精神而當一個俠客?現在是修煉界的天下,只有境界和實力才是這世上的一切!」
「夠了。」夜璃看着眼前有些激動的少年,突然伸出了手。
姬宮涅看到夜璃的這個動作,有些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向後一縮。他猜到了自己的話,對於此刻深有感觸的夜璃聽來肯定是一件不開心的事情。他猜到了夜璃要做的事情。
然而在他要往後縮去的時候,他克制住自己向後退縮的衝動,張開了雙眼。他寧可看到自己被打的狼狽,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畏懼。
然後他沒有感覺到自以為打在他臉上的巴掌,而是一隻揉了揉他腦袋的手。
「你和我不一樣。」夜璃看着他,眼睛裏面,是姬宮涅第一次從她眼睛裏面看到的……溫柔。
「你有着一個我不知道的過去,所以我不知道你有着什麼樣的經歷。你說的話或許我不愛聽,但我不愛聽的話並不代表着那就是錯的。」
姬宮涅發誓,他是第一次從除了自己母親之外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這種莫名的……親近?
「對不起。」姬宮涅沒有掙開放在他頭上的那隻手,微微的垂下了頭。
「不用說對不起。」夜璃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我是你的護道者,所以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
顧心晴聽着他們的對話,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放到了那名少年低下的臉上。她感覺他好像有些感動,但卻又不能夠肯定。因為他低下的頭讓她看不到他臉上的一切。
過了一會,她看到突然抬起頭來的少年,看着他臉上好像和之前沒有半點變化的平靜,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些肯定,他剛才是真的有些感動。
然後她聽到了他說的那個字。
「好。」
…………
天霧山是個好去處,每年到此的遊客絡繹不絕,而每一年在這山中流過的血都會被這濃霧掩埋,讓人只能夠看到這朦朧的綺麗。
但是此刻在這天霧山的山霧之間,有着這樣的兩處血斗。
三人打兩人。
三人師徒。
兩人兄弟。
一打一的,是黃臉大漢和灰衣男子,
一打二的,則是那名外號藍麒麟的男子對敵那對師兄妹。
「你們為了一個死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麼!」藍衣男子勉力支撐着那名白衣青年的一劍又一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被一名靈台境逼到這個地步!
聽着藍衣男子滿是憤怒和不甘的話,白衣青年依然將目光死死的盯在他的臉上,只不過猛烈喘息的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讓發乾的喉嚨微微緩解了一下。
「她是我妹妹。」
這是白衣青年的回答。然後他繼續提劍,邁步,上前,劈刺。
藍衣男子的法器和尋常樣式不同,是一把邊緣留有無數鋸齒的圓環狀半月刀,當他看到白衣青年的這一劍瞄準的是自己前胸的時候,他的眼底突然露出一抹陰狠和暗笑!
「不好!」
青衣少女因為修為實力不夠生怕讓白衣青年擔心,所以一直在一旁觀戰,她看着藍麒麟眼中變換的眼神猛然覺得不妙,一邊對着自家師兄大聲提醒一邊抽劍追了上去!
「什麼?」
白衣青年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卻十成十的相信自己的師妹,在聽到她的提醒之後便臨時改了方向,劍鋒直刺藍衣男子小腹而去!
「哈哈哈哈哈!」
那名藍衣男子見到這一幕不禁笑出了聲來,他對敵經驗遠超眼前的這兩名剛出茅廬的雛兒,他剛才的那個眼神便就是故意引誘那名青衣少女前來好讓他以此威脅這白衣青年的戲碼。
用手中的半月刀盪開白衣青年因為臨時改向而削減了三四分氣力的長劍,縱身一躍徑直朝着那名青衣少女而去!
「壞了!」
白衣青年此刻哪裏還不知道自己中了這藍衣男子的計策,但是此刻已是木已成舟,他也只好連忙追着那藍衣男子的背影趕去。
青衣少女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藍麒麟,眼中有些自責,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中了如此簡單的計策,沒想到自己平時最為不屑一顧的關心則亂四個字竟然在此刻會用到自己的身上!
「嘿嘿嘿,小美人!我來了!」藍麒麟看着近在咫尺的青衣少女,臉上不禁露出了張狂而肆意的大笑!他一旦將眼前的這名少女挾持,那他身後的那白衣青年和整跟自己大哥交手的郭林峰都必將投鼠忌器!到時候,眼前的這三人可就是他們兄弟兩個任意揉捏的嘴邊肉了!
想到這裏,藍衣男子又不禁想到眼前的這名少女容貌上佳不說,這身材亦是一流,等到他們哥倆收拾完,到時候可就能夠嘗一嘗這尚未開花的雛兒是個什麼滋味了!
這不過是藍衣男子的一個念頭,在現實不過只有一瞬間而已,當他用手中的半月刀擋開這青衣少女全力的一劍之後,空着的左手已經碰觸到了那青衣少女肩膀上的衣料……
然後就當他馬上就要制住這青衣少女的時候,一個通體白玉色的槍頭竟然就此突兀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內!
「嗤。」
這是他聽到那把槍的槍頭沒入血肉的聲響。
然後他的臉上感受到了一片溫熱,這是他手臂上濺起來的鮮血。
最後他被那名突然出現的持槍少年一腳踹在了胸口,向後瞬間倒退了兩丈!而兩丈之後就是那名驚愕至極的白衣青年下意識舉起來的長劍!
「嗤。」
同樣的聲音,幾乎同時響在這藍麒麟相同的兩個耳朵邊上。
但是這一次並非是他的手臂被那把長槍給挑斷,而是一把通體帶着隱約青光的長劍貫穿了他的左胸口。
他低下頭看着從自己胸口之上吐出來的半截劍尖,感覺着自己越來越冷的身體,他突然有些想笑。
什麼時候連第五境的他會這麼容易死了?什麼時候一向不信那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他真的遇到了這報應?原本足以讓他失聲尖叫的斷臂傷痛此刻在他的感知之中竟然好像沒了那麼痛,原本還能夠聽到遠處林中的鳥叫的耳畔,此刻只能夠聽到他自己的呼吸。
「你是誰?」
他感受着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努力抬起頭看着眼前突然出現將他從天堂徑直打入地獄的持槍少年。
「夜神凰。」姬宮涅看着他,緩緩吐出來了這個用着他的字和夜璃給他的姓氏的假名。
這是夜神凰這個名字在這無悔大陸第一次被提起。
「夜神凰……」藍衣男子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猛地有些釋然。
「能夠死在你這樣的天才手裏……我不冤。」
說完了這一句話的藍麒麟垂下了頭,胸前那頭藍色的麒麟被鮮血染成了黑色。這是他這一輩子的最後一句話。
「程若!」
一直被郭林峰牽制住的灰衣男子看到這一幕不禁雙眼欲裂!他不可置信的尖叫竟然讓這數里之內產生了數重的回音,讓無數的鳥雀全部從林間驚起。
一瞬間,當這數重回音結束,這一方的天地猛地宛若靜寂的如同幽冥的死域。
「噔噔噔……」
郭林峰從剛才這灰衣男子的大叫之後便停了手。他看着的走向自己兄弟屍體的灰衣男子,眼中有些大仇得報的默然,也有着莫名的哀傷感。
他和他有什麼不同?他因為自己的徒弟殺了他的兄弟,而他因為他們殺了他的兄弟而要殺他們。冤冤相報,或許便就是世間無法調節的死結。
「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死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手裏。」灰衣男子走到了自己兄弟屍體的面前,緩緩的跪了下來。
「或許我在你的眼中是乳臭未乾,但是我想,他死在我手裏並不冤枉。」姬宮涅知道他說的是他這個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少年,知道因為他的年紀而產生的輕視和憤恨。
「或許吧……」灰衣男子此刻的語氣在他聽來竟然有些輕笑。
「我和他相識整整七十年,自從四十年前結拜開始,他曾經以命換命救了我整整五次。他於我而言,比親兄弟還要親得多。」
「那又如何?」姬宮涅聽到這話緩緩的坐了下來,將走到自己面前的白衣青年微微推開,面色平靜的繼續說道:「你的兄弟只不過是你的兄弟而已,於我而言和尋常的陌路人沒什麼不同。」
「那你就可以這麼隨便的殺了他麼?他和你無冤無仇,你憑什麼殺他?」灰衣男子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連郭林峰都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因為我想和郭城主攀個交情,這個理由夠麼?」姬宮涅看着這灰衣男子慢慢站起來的身子,語氣不帶半點情感。
「你和你兄弟既然在這天霧匪排行第九,那手中的鮮血豈能是幾十條人命就能夠所得清楚?你們在殺人的時候可曾想過他們跟你有過什麼仇怨?殺人者人恆殺之,今天是他被我所殺,或許明日就有別人殺我,世事本就是如此公平的東西。」
沉默。
這一次的沉默伴隨着訝然。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人會想到一個看着不過十二三歲的半大少年竟然能夠說出來這種話!
「或許你說的對。」回過神來的灰衣男子不知為何突然笑出了聲。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在你和郭城主他們一行人離開之後殺了你。」
天霧山中的寒風突然颳起,郭林峰剛想出手,這方天地竟然就已經沒了那名灰衣男子和地上的那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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