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留情!」
賀子召眼見着雲淺雪一劍刺至周時名咽喉,嚇得魂飛魄散,急急大吼。
雲淺雪微微一笑,收劍而立,道:「你這雷霆一擊是向誰學的?」
周時名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只覺喉頭依然隱隱刺痛,抬手一摸,卻是破了一小塊,想是被劍尖刺破,知道剛剛雲淺雪留了手,不然只需輕輕往前一送,就足以結果他的小命了。
再看雲淺雪,收了劍,往那裏一站,又是那副人畜無害的可愛樣子,周時名便覺胸中有氣,越發覺得自己和賀子召兩人剛剛簡直就是一對大傻瓜。
有時候,人就是憋一口氣,做事便不暢利,往往過後自己看都會覺得奇怪,當時自己怎麼就那麼彆扭呢?
現在周時名就是這麼憋了一口氣,怎麼想怎麼不順,便瞪着雲淺雪道:「你管我哪裏學來的?」
「雷霆一擊是我洗劍苑門下秘技,雖然只一式,卻是千變萬化,奧妙無窮,向來是非本門弟子不傳,我可不記得本門有你這麼個弟子。」雲淺雪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但這帽子扣得卻是極大。偷學他派秘技,可是天大的罪名,這要傳出去,比上了通緝令的殺傷力還要大,至少不要想在江湖上容身上了。尤其是偷學的還是天下第一大派洗劍苑的秘技,就算洗劍苑自己不動手追索,還有不知道多少想拍馬屁的門派想借這個機會跟洗劍苑拉上關係呢。
賀子召拉了一把別彆扭扭的周時名,陪笑道:「雲師姐別在意,我這兄弟以前是個讀書人,書讀多了,腦子有些呆,不太會與人打交道。要說他這雷霆一擊,那可是有來歷的,是他自殺離魂時遇仙人所授,這個絕對假不了,此去二百餘里有個叫花流村的地方,村民都可以作證。」
他鬍子一把大,居然管雲淺雪這麼個小姑娘叫師姐,周時名都有些替他害臊,這也太沒骨氣了吧,就算對方是天下第一派的弟子,自己這一方行得端站得正,也沒必要如此討好對方,更何況人家還是擺明來捉你回去歸案的。
雲淺雪奇道:「你從哪層關係能叫我師姐?」
賀子召討好地笑道:「師姐有所不知。我賀家先祖曾是洗劍苑的外門弟子,當年藝成歸鄉,在當地也是小有名氣的降妖世家,算得上是洗劍苑的余脈分支。師姐一看就是內門真傳弟子,我叫一聲師姐原是應當的。」
雲淺雪用那嬌嫩得幾乎透明的手指輕輕敲了小巧的下巴,沉吟道:「雍州賀家,唔,是了,正元四年,雍州賀中庭,遠道拜師,言家鄉有妖為患,欲學藝歸鄉降妖,資質中游,且年歲稍長,歸入外門,得啟陽勁而歸。」
她念叨的顯然是門派檔案之類的東西,賀子召只提了個雍州賀家,就能直接想起這些內容來,這記憶力之強,簡直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念到此處,她突然噗的笑出聲來,上下打量着賀子召,道:「你的啟陽八重勁練到第幾重了?」
「第四重。」賀子召不知為何面孔漲得通紅,但還是提起鐵槍向前做了個突刺的動作,這一刺帶起呼嘯疾風,細聽那風卻是分了四波而響,甚為奇妙。
「怪不得你好像不是很緊張的樣子,原來如此。」雲淺雪拍手道,「那個何夫人卻是笨了,事前也不調查清楚,就往你身上栽,要是栽給這個呆頭鵝,那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周時名聽得糊裏糊塗,眼見兩人三兩句似乎就洗清了冤屈,更覺得莫名其妙,好生憋屈,突然聽到被點名成呆頭鵝,登時大惱,怒視雲淺雪道:「你才是呆頭鵝!你全家都是呆頭鵝!你全派都是呆頭鵝!」
這地圖炮一出,嚇得賀子召差點沒當場坐地上。
好傢夥,洗劍苑全派都是呆頭鵝,誰敢這麼說?捉死嗎?
雲淺雪卻是嘻嘻一笑道:「那可太對了,你學了雷霆一擊,必然也是我洗劍苑弟子,既然我們全派都是呆頭鵝,那你肯定也跑不了。你這不是自己承認自己是呆頭鵝嗎?說你呆頭鵝,你還不服氣?」
周時名梗着脖子道:「誰說我是洗劍苑弟子了?我之前連洗劍苑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都說了,這雷霆一擊是我派不傳秘技,你要不是我派弟子,那就只能是偷學的,嘿嘿,我們洗劍苑的劍法是那麼好偷學的嗎?」雲淺雪語氣大為不善。
賀子召趕緊插話,「雲師姐,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人確實有些呆。」狠狠拉了周時名一把,道:「周老弟,你置什麼閒氣啊,雲師姐這是來幫我們洗清冤屈的,要不然早就動手直接把我們兩個拿下了,還不趕快道歉!」
周時名這會兒工夫,也算回過些味來,回想雲淺雪自露面到現在,確實是沒什麼敵意,剛剛對招還點到即至,這善意表得是再明顯不過,自己卻一個勁地跟她對着幹,簡直就是昏了頭,不由得暗罵自己,「周時名啊,周時名,你這二杆子脾氣真得好好改改了,要不然不等做完這份工作,就非得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他畢竟是大學剛畢業,還沒有在社會上打磨過,學生意氣極為明顯,這會兒就顯出與賀子召這個正牌江湖人士上的差距來了。看人家賀子召,需要的話,管個小丫頭片子叫師姐都毫無心理障礙!
深刻自省之後,周時名按下脾氣,衝着雲淺雪一拱手道:「剛剛多有得罪,還請雲……姑娘見諒。」
雲淺雪笑道:「剛剛不還脾氣挺大的嗎?怎麼這會兒工夫就是軟了,是偷學我派秘技心虛吧,什麼離魂遇仙人傳功,這種事情太離譜了,怎麼能讓人相信啊。」
「這個絕對假不了,我敢為周老弟打保票!」賀子召這時候就顯出義氣來了,雖然他也只是聽周時名說的,但緊要當口卻毫不含糊。
「哦,那說來聽聽,我最喜歡聽人講故事了。」
雲淺雪來了興致,收起細劍,找了塊平地,招呼兩人坐下,擺開架勢要聽故事,好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
周時名無奈,只得把自己編那套離魂遇仙的故事重講了一遍。
雲淺雪興致勃勃的不時插嘴詢問細節。
比如遇到的那個仙人是什麼形象,比如那個仙人都傳了他什麼本事,再比如他離魂還魂時有什麼感覺。
周時名只能一邊想一邊編,幸好原來看過的小說閒書夠多,隨便抓兩個印象深刻的片斷頂上來也就夠用了。
遇到的仙人什麼形象?自然是白衣白胡白眉毛,背上得掛把劍,看着高人樣,可一說話就滿嘴胡柴,破壞形象。
傳了什麼本事?自然是一式雷霆一擊,再有熾焰光環之類的,用過的都得說上,再補棄一點,還傳了許多雜七雜八的,一時也說不太清楚。
至於離魂還魂時有什麼感覺?那更好說了,離魂的時候飄飄悠悠好似飛起來一樣,還魂的時候卻是頭重腳輕,一下子變沉從空中掉下來,直接掉進了身體裏。
等到講完這些,周時名突然發現,眼前的雲淺雪形象竟然是大變。
原本清純無害的樣子完全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個笑得賊嘻嘻,一看就滑不溜手,騙死人不償命的小騙子,總之就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覺得不可靠的角色。
周時名本來編瞎話心裏就發虛,看到雲淺雪突然間形象大變,好像換了個人一樣,不由得更加心中沒底,暗想,「她不是知道我說瞎話了吧,我講的難道有很大漏洞。」
雲淺雪若有深意地看了周時名一眼,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本門有一位前輩似乎就是這個形象,那位前輩已經晉入長生境,能日行萬里飄扔不定,明見陰魂陽神,性子嫉惡如仇卻又極為滑稽,你若是那位前輩傳的功法,倒也能算是我洗劍苑的外門弟子。」
賀子召一聽大喜,趕緊拉着周時名道:「周老弟,快叫雲師姐。」又解釋道:「咱們外門弟子見了內門弟子,不論長幼,都是得稱師兄師姐,這是規矩。」
周時名站起來,勉強衝着雲淺雪施了一禮道:「見過雲師姐。」心裏卻彆扭無比,尤其是看到雲淺雪嘴邊總掛着那絲賊忒嘻嘻的笑容,更是總覺得雲淺雪似乎在憋什麼壞主意。心中亦是大惑不解,剛剛雲淺雪明明是又清又純,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怎麼轉眼變成了這個奸滑模樣。
雲淺雪回了一禮,道:「兩位師弟隨我回縣城吧,要想證明清白,怎麼也繞不過陳縣令。正好我在望縣有些事情要辦,需要兩個幫手,你們兩位手段不差,正好能幫得上忙。我們交換,你們幫我處理完事情,我保證還你們清白。」
賀子召正要答應,周時名拉了他一把,對雲淺雪道:「我們兩個商量一下。」連拉帶扯把賀子召拽到稍遠些的地方,壓低聲音道:「這女人來歷不明,形象詭異,我們可不能輕易相信他。」
賀子召不解地道:「她使的雷霆一擊再正宗不過,又知曉我家先輩學習經歷,肯定是洗劍苑門人,有什麼來歷不明的?再說了,她哪裏形象詭異了?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姑娘。」下意識扭頭看了雲淺雪一眼,明明是個可人無害的小姑娘,別說有條件交換,就算沒條件交換,她開口提幫忙,賀子召也覺得自己無法拒絕。
一臉奸滑相也能叫可愛嗎?
周時名也回頭看了看雲淺雪,依舊是滿臉奸滑氣息,不由得隱隱覺得不對,他和賀子召看到的形象怎麼能相關那麼多?莫不是中招了?
賀子召卻道:「周老弟,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得返回縣城,不然談什麼自證清白。有了雲師姐幫忙,能省卻不少麻煩,就算那縣令心裏有鬼,不替我們洗清冤屈,有洗劍苑弟子的作證明,我們也不用怕他的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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