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先生?」寶蟾低聲呼喚。
「謝謝你,寶蟾小姐。」我衷心地鞠躬致謝。
如果沒有寶蟾做內應,我和槳蘭舟要想脫困,還得費很大周章。
「生是黃花會的人,死是黃花會的鬼。別謝我,我是上層安插在羅盤村的釘子,必須保證這裏大本營不失。左豐收是個聰明人,太聰明的人往往靠不住,這是真理。現在,我陪你去112窟。」寶蟾說。
我沒有急於動身,而是指着密室洞口:「寶蟾,跟我說說這個密室。左豐收用奇門遁甲之術在裏面設置了機關,又佈下了『不可思議之蟲』,可見他對這石塔至為看重——黃花會高層也是如此。告訴我,石塔還有什麼特別之處?」
凡是奇門遁甲之術佈下的陣勢,必定有其「陣膽、陣眼」。我得詳細了解左豐收到底對石塔做了什麼,才肯放心離去。
寶蟾搖頭:「石塔早就建成了,羅盤村是依塔而建,歷史遠遠晚於石塔。對了,石塔是三年前重新翻建的,塔基仍然維持原樣,上面兩層是由左豐收親自監工建設,格局佈置,也是他選定圖紙後,報送黃花會批覆。可以說,在左豐收重建了石塔。」
我想了想,向階梯一指:「陪我到上面去。」
寶蟾有些不解,但並不反對,而是隨着我一起登上二樓,又沿着另一扇小門出了二樓,攀着鐵梯上了屋頂。
從此處向盤山公路上望,蒼茫夜色之中,依稀可見載着槳蘭舟遠去的那輛越野車車頂的四道光柱。
她去得那樣急,這不是個好兆頭。
急躁是兵家大忌——凡事不可太急,急則生亂。
「龍先生,其實……這裏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我上來過多次,除了地勢稍高,再也沒有其它發現了。」寶蟾說。
我搖搖頭,婉言否定了她的說法:「左豐收是個善於潛藏的人,如果沒有特殊原因,不會故意招搖,在這裏修一座石塔。你想一想,石塔屹立在羅盤村最高處,由盤山公路望過來,十分扎眼,這完全不符合左豐收的做事風格。」
石塔的確扎眼,這一點,我第一次進入羅盤村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出來。
寶蟾皺眉:「是嗎?我大概是司空見慣、熟視無睹了,慚愧。」
正是因為在密室中有了被奇門遁甲所困的經歷,我登上石塔後,才會以奇門遁甲的佈局思路潛心觀察。
關於「八卦、八門」,箇中知識已經被江湖術士們說爛了,不值得再次贅述。
我只提綱挈領地重述三點——
其一、八卦是中國道家文化中一個非常深奧的概念,其形成源於河圖和洛書,由三皇五帝之首的伏羲氏發明。在八卦中,每一卦形代表特定的事物。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風,震代表雷,坎代表水,離代表火,艮代表山,兌代表澤。在後代的研究、引申中,八卦能夠容納宇宙中萬事萬物,互相搭配,又變成六十四卦,用來細分各種具體的自然現象和人事脈絡。
其二、八門則是將八卦運用於軍事戰場的戰爭法則之一,如諸葛武侯發明的八卦陣以及盛行於隋唐年代的九宮八卦陣等。
其三、當江湖上的奇人異士將八卦、八門的概念進一步細化至一地、一城、一樓、一室的時候,就產生了奇門遁甲中的最小型應用,用佛家語言來解釋,就是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國。真正的高手,能在三尺之地佈置奇門遁甲之術,凌空畫符,困住千軍萬馬。
登高望遠之時,我感覺到,整個羅盤村、鳴沙山盡在奇門遁甲籠罩之中,而貫穿羅盤村的中央道路,就是一條看似生門、實則死門的陰陽之路。
所有人由這條路進出,那麼,道路連接環山公路的路口就是生之咽喉,而作為「生」的對立面,這石塔就是最可怕的「決死之地」,也可以稱為「活到地頭價錢死」,已經是再也無法產生變化之處。
在這裏,一切都要有個了斷,不管是壞的還是好的。
所以,雪菩薩據守此地,最後也葬身此地。
只有離開羅盤村,才能遠離死亡與殺戮。但是,人走了,這裏的死氣仍然存在,而且越積越厚。久而久之,就會成為敦煌的肘腋之患。
「只有消滅左豐收,才能不留遺患。」我終於明白了這一點。
白道力量雖大,但鞭長莫及,無法管束到邊緣地帶來。並且,左豐收潛伏很深,一直低調行事,在暗中活動,基本不會引起白道注意。
那麼,等他羽翼豐滿了,一朝崛起反水,就會釀成塌天大禍。
我殺他,就是為民除害,那正是一個江湖人必須秉持的最基本的原則。
「我們不去112窟了,左豐收肯定會回來。」我告訴寶蟾。
「可是……可是112窟的秘密呢?一旦左豐收找到了秘密,會不會立刻遠遁,從此再也不露面?我知道他的野心,很多時候,他連北方大帝都不放在眼中,只是把數百年來最偉大的政治家當作老師。龍先生,不好意思,這個時候我必須提醒你,任何一個決定,都會影響到……」寶蟾對我的決定半信半疑。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我含笑問。
寶蟾想了想,狠狠地咬牙,果決地開口:「我率領全部有生力量,掩殺至莫高窟,就在那裏,跟左豐收決一死戰,替槳小姐解決後顧之憂。」
「勝算幾何?」我問。
寶蟾默默地思考了半分鐘,才艱難地回答:「三成。」
即便只是「三成」,她仍然是高估了己方的實力。
很顯然,寶蟾對奇門遁甲之術沒有研究,只看見了石塔周圍的山、樹、路、河,卻完全意識不到,現在羅盤村這種地形是左豐收經過數年的經營才建成的。
寶蟾只看到了「平凡山水、混沌世界」,但我卻透過表象,看到了左豐收的實質。
這一陣勢,其實是密室中那個沙盤的有機放大。
也就是說,先有沙盤,後有羅盤村的山川地形。
剛剛,我之所以說羅盤村中央的道路是「陰陽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些錯錯落落依山而建的房子,也全都是奇門遁甲之術的一部分。我甚至可以斷言,每一家每一棟房子下面,都安着活動滾輪,可以在需要的時候,瞬間平移,將羅盤村的平面圖打亂,困住闖入的人和車輛。
「忠心可嘉,但是,寶蟾,黃花會費了那麼大的力氣安*在左豐收身邊,不是為了今日雞蛋碰石頭一戰,而是有更大的期許。」我淡淡地說。
如果只是單純的雞蛋碰石頭之舉,任何人都可以做得到,猶如《史記》中古人所說——「匹夫之怒,以頭搶地爾。」
黃花會派遣寶蟾長期潛伏於左豐收身旁,以「左夫人」的身份展開工作,自然不是為了讓她最後進行「匹夫之怒」般的戰鬥。
「忠」很重要,但「愚忠」卻是完全要不得的。
她集合全部有生力量挑戰左豐收於莫高窟,恰好是中了對方的「滅門」圈套,倒是省了對方搜刮黃花會餘黨的時間。
「不能任由左豐收囂張下去,他還擄走了大魔手,只怕是要藉助於蠱苗三十六寨的神秘力量,進行更可怕的陰謀。」寶蟾分辯。
我嘆了口氣,沒有說出更令她難堪的話。
其實,現在寶蟾根本無力阻止左豐收做事。
在這一方面,槳蘭舟很聰明。她避開112窟的主戰場而轉戰反賊坑,就是避實擊虛的一招。
如果左豐收劍指112窟,那麼,佈置在反賊坑的兵力就一定十分虛空,不堪一擊。
「龍先生,龍先生?」見我久久無語,寶蟾有些焦灼起來,忍不住輕輕呼喚我。
山風越來越急,吹得我倆的衣衫獵獵作響。
「我有一壺酒,足以盪風塵。」我心底默默地吟誦,「身外天塌地陷,我自穩坐中庭。任它東南西北風,不能吹動我心,哪怕一分一毫。」
這個時候,不被左豐收牽着鼻子走,才是最重要的。
「寶蟾,該來的總會來,不要為打翻的牛奶而哭,也不要為還沒有到來的明天而愁。」我說。
寶蟾皺眉,並沒聽懂。
「我們守在這裏,一切戰鬥從羅盤村開始,還將從羅盤村結束。」我說。
「可是,112窟和反賊坑兩邊都會發生戰鬥,我們哪怕是隨意選擇其中一個方向出擊,都會對黃花會挽回敗局有幫助,不是嗎?這種時候,置身事外,不是我的處事原則。」寶蟾低聲反駁。
「選擇不對,努力白費。如果你看不清前面的路而隨意選擇,一旦錯了,奔行越快,距離正確的目標就越遠。世界上,南轅北轍的錯誤還少嗎?」我淡然回答。
寶蟾只能作為「死士」,卻永遠成不了大將或者統帥,這是由她的眼界局限決定的。
她太執迷於「生死」,卻完全忘了,「生死」是一個人的事,而對於一個超級幫派來說,黃花會中任何一個人的生死甚至是槳蘭舟的生死,都比不上整個幫派的命運更重要。
誰死誰活不重要,重要的是,黃花會必須大旗不倒,永遠存在。
如果連這一點都看不透,只能證明,寶蟾距離「頓悟」的境界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寶蟾忽然頓足長嘆,視線離開我的臉,轉向另一邊。
很顯然,她已經開始生我的氣了,認為我有些膽怯,關鍵時刻不能為了黃花會有所作為。
咔嚓一聲,我們右側豎着的旗杆突然從中折斷,斷掉的一半向着寶蟾斜着砸過去。
我及時伸手,拉着寶蟾的手臂後退,避開危險。
斷杆砸在石牆上,一瞬間火花四濺。原來,這不是旗杆,而是一支避雷針。
它的總長是四米多,斷掉的一截長約兩米,正是避雷針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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