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坐在雁山軍寨的堡牆頂上,蒙着一隻眼睛的黑色眼罩讓他平添了好幾份凶恨,平時他不着甲冑的時候,軍寨里的士兵和來來往往的百姓,都只認為他是一個可憐的殘疾人,最大的愛好,便是在雁山軍寨里擺弄各式各樣的盆景。但當戰爭來臨,這位平時見誰都笑呵呵的獨眼龍,卻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寶劍,寒光四射,殺氣畢顯。
那柄被他藏在花房裏的鐵刀被重新找了出來,打磨好鋒刃,細心地在刀柄之上纏上麻繩,他是敢死營的一名老兵,他是一名從不曾忘了戰場的戰士。
王四很是憤怒,一來是齊人的入侵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讓他不得不把本來擺在雁山軍寨堡牆上的無數盆盆景,鮮花不得不搬進了花房,那麼狹窄的地方,陽光又不好,也不知最後還有多少能活下來。要知道,他現在親手做的盆景,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成了權貴富豪門爭相購買的暢銷品,就靠着這手藝,他現在已經小有家財。齊人的入侵,讓他繼續發財致富的夢想被打破了,他很不開心。二來,戰爭爆發了,豐縣打得慘烈之極,但郡守金聖南卻嚴禁他帶兵前往豐縣支援,只許他守住雁門軍寨。這也讓他很惱火,一個老兵,看着戰鬥就在自己的眼前發生卻只能袖手旁觀,這種滋味,大概也只有他們這種人才能體會得到。
但作為一名老兵,他也深知雁門軍寨的重要性,如果雁門軍寨失守,那敵人則可長驅直入太平城,大冶城,如今這兩地的道路,修得可是寬敞之極,真要讓敵人破了雁門軍寨,那是要出大事情的。
所以,他便只能看着,每天坐在堡牆上,拼命地擦拭着他的鐵刀。可惜齊人也是狡滑狡滑的,知道雁門軍寨太過於險峻,這麼長時間了,也沒有分兵來打一下,不然自己還可以小過一把癮。
「王校尉,王校尉!」一匹快馬從奔來,馬上騎兵看起來驚惶之極,翻身下馬,一熘煙地順着蜿蜒曲折的道路向着雁門軍寨爬來,邊爬邊大聲喊叫道。
「馬上出兵救援,皇后娘娘,劉興文將軍被圍在離此十里的馬家店,已是危在旦夕。」
堡牆之上,王四霍地站了起來。
豐縣肯定已經被打破了,在哪裏的皇后娘娘與劉興文除了向太平城撤退,並沒有第二條路好走。
寨門打開,王四一把揪住了前來報信的士卒,厲聲喝道:「娘娘現在怎麼樣?有多少敵人?」
「王校尉,昨晚子夜,劉興文將軍率領最後殘餘的厚土營士兵,保護娘娘突圍,起初一切順利,我們擊潰了一部敵人,向着雁山這邊奔來,但天明之後,齊軍卻越來越多,最後將我們堵在了馬家店,再也沖不出來,現在只能在村子裏固守待援,弟兄們,實在沒有力氣沖了。」
「皇后娘娘還好吧?」
「還好。只是包圍我們的敵人當中也有兩個大高手,瑛姑與娘娘都被他們纏住了,脫不得身,王校尉,事態緊急,請您馬上出兵去保護娘娘。」
王四咽了一口唾沫,雁門軍寨,只有一千兵丁,而且都是郡兵,守險峻的雁門軍寨那是沒有問題的,但要出去與齊人野戰,只怕就力有未逮了。
可是皇后娘娘在哪裏!王四搖了搖頭,自己根本沒得選擇,只能義無反顧的奔向戰場。
「霍大俠,霍大俠!」他厲聲的吼了起來,一個大漢從堡內奔了出來。
「霍大俠,皇后娘娘被包圍在了馬家店,我得去救援,雁門軍寨我就交給你了,再給你留下一百個士兵。請務必守好雁門軍寨,這裏萬萬出不得事情。」這位姓霍名江的大俠是一個江湖漢子,平素就在太平城居住,這一次戰爭爆發,他自告奮勇地帶了一些江湖好漢,跑到雁門軍寨來協助守衛。
「王校尉放心,有霍某在,雁門軍寨就不會有事。」霍江拍着胸脯道。
「萬一有敵來襲,堡頂有烽火,請在第一時間點燃。」王四一邊衝下堡牆,一邊回頭道。城下,九百名士兵已經集結完畢了,正在等待着他這位主將。
馬家店,曹輝不停的咳嗽着,痰中夾雜着血絲,剛剛明軍發起了一次突圍,瑛姑,閔若兮為箭頭,而阻擋她們的正是曹輝與陶智海,一場惡戰,突圍的明軍被打了回去,而曹輝也受了一點小傷。
「真是很難想像,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竟然能將閔氏的家傳絕學無相神功練到這個地步。」陶智海嘖嘖稱奇,他的模樣也有些慘不忍睹,渾身衣衫破碎,零散地掛在身上。與瑛姑對陣,他受困於對方奇詭的身法,最讓他惱火的是,瑛姑現在使得武器居然是一根穿着線的繡花針,針雖小,但在宗師手裏,卻是要命的利器,身上的衣物,便是被這繡花針給撕裂的。
「的確難以想像,無相神功是剛勐之極的武學,在一個姑娘家手裏使出來,總是讓人看着奇怪。」曹輝微笑道:「秦風,閔若兮兩口子都是怪胎,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年紀輕輕便將武道修為了如此地步,假以時日,這天下,還有誰人能是他們兩口子的對手。」
「這一次,曹大人也沒讓那閔若兮討到什麼好處吧?」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曹輝輕描淡寫地道:「她讓我受了傷,我自然也有所回敬。不過我要的是將她逼回去,拖住她,她卻是想殺了我,所以比較起來,還是我吃的虧更大一些。」
「不知雁山軍寨的守軍會不會來救援閔若兮?」陶智海問道。
「會的,一定會的。雁山軍寨的守將是秦風的老部下,主母有難,他豈有不拼命來救的道理?一定會來的。」
「那就好,只要拿下了雁門軍寨,那這盤棋就下活了。」陶智海輕笑起來:「瑛姑那個臭女人,我一定要將她生擒活捉。」
馬家店,村內,閔若兮臉色有些發白,剛剛的一次突擊,與曹輝交手雖然時間不長,但當真是驚險萬分,最後雙方算得上是兩敗俱傷,但明軍卻又被逼回了村內。算起來,失敗者應當是她才對。
「娘娘,齊人又停止了進攻,只是將我們團團圍住,他們打得什麼鬼主意?想將我們困死?」劉興文皺着眉頭,現在齊人佔據着絕對優勢,如果他們發起勐攻,明軍是絕對撐不住的,但齊人卻並沒有這樣做,他們只是將明人的一次次突圍行動給打回去。
「或者我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了!」閔若兮仰起臉,看向太平城的方向:「他們在拿我們當誘餌,釣得是雁門軍寨的守軍。」
「雁門軍寨?」劉興文眉頭一跳。
「對,雁門軍寨,曹輝想要的是太平城,大冶城,他們將我困在這裏,引誘雁門軍寨的守軍來救援,他一定另伏了一支兵馬,準備奇襲雁門軍寨。」閔若兮道。
「那怎麼辦?」劉興文臉色變色:「雁門軍寨的守將會不會上當?」
「一定會上當的。」閔若兮搖了搖頭:「因為我在這裏,劉將軍,我現在有些後悔了,如果我當初聽你的話,早些離開這裏,曹輝這奸計便無從施展。」
劉興文苦笑無語。
「瑛姑,你有沒有辦法離開這裏,去警示雁門軍寨,命令他們不得前來救援?」
瑛姑搖搖頭:「公主殿下,對面那個姓陶的死死盯着我,我只要一動,他肯定便會來糾纏,我根本就不可能離開,而且這個時候,我是一定要呆在公主身邊的。」
閔若兮嘆了一口氣,這時的她,終於明白了什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因為他的存在,敵人可以算計更多的東西,而有些人明知道這裏面的陰謀,卻還是不得義無反顧的跳進來。
雁門軍寨,臨危受命的霍江按刀站在堡牆之上,盯着下方的道路,王四走得時候說得很明白,要防着齊人趁亂來奪雁門軍寨,但在霍江看來,這裏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雖然現在只剩下了一百名士兵,但堡牆之上,弩箭林立,一個齊射,便算是再厲害的高手,只怕也會被射成一隻刺蝟,更何況,這裏還有他這個高手呢!霍江的武道修為勉強達到了七級,在江湖之上,的確是不錯了。
「來了!」一名士兵突然叫了起來,山道的盡頭,突然閃現出一個個灰色的身影,迅捷無比的向着雁門軍寨爬來,為首數人,身首矯健之極,顯然武道修為相當不弱。
「點烽火,示警。」霍光記起了先前王四走時的吩咐,大聲下達着命令,「其它人各就各位,先給他們來一個萬箭攢射。」
雁門軍寨之所以說是一夫擋關,萬夫莫開,就是因為他只有一條獨路,而這條路的終端就是雁門軍寨,攻擊面極其狹窄,而堡牆之上的弩箭,對準的就是這條路。
攻擊的最前方,幾人沒有絲毫的猶豫,閃電般的向着堡牆衝來,敵人的策略很明顯,是要利用武功精強的人打開突破口,殺人城牆,造成混亂,再大部隊衝鋒。如果這裏守着上千人,那這種行為就是自殺,但現在,這裏的人手卻是遠遠不夠了。
「射!」霍江大聲下令。
弩箭的利嘯之聲響起,但下一刻,霍光的臉色變了。箭雨過後,那幾個人卻是毫無無傷,只是手裏的盾牌之上,多了無數的箭矢。
拋掉盾牌,這幾人大笑聲中沖天而起,直撲寨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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