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的長袖唰地一聲,如同一道彩虹橫貫過整個的客廳,又嗖的一聲收了回去,圍繞着舞者團團旋轉,時而矯若游龍,時而靈如脫兔,伴隨着或激烈或悠揚的樂曲,翩翩起舞。舞者身段妖嬈,臉容嫵媚,不過仔細看過去,就會發現這舞者雖然長得漂亮,但那張始終微笑着的臉龐,卻缺乏了一些靈動的痕跡。
她叫紫蘿,現在是鷹巢在越京城的第二負責人,主管下的天上人間已經成了太平軍在越京城的情報中心。
因為毀容,她現在臉上戴着的是巧手精心依據她原來的樣子製作的面具,雖然惟妙惟肖,但與活人相比,終究還是少了一份靈氣。
曾經滄海難為水,沉淪數年一蹶不振的紫蘿,現在早已心如止水,嫁給了救護她數年的田康,夫妻二人一起在越京城為太平軍做着搜集情等地下工作。對於讓她重新站起來,又恢復了往日自信的太平軍,她死心塌地。
作為天上人間現在的老闆娘,她已經極少親自下場獻舞了,而今天親自獻舞,欣賞的人卻也只有兩個,一個是她的丈夫田康,另一個則是從太平軍鷹巢總部過來的外情首腦千面。也讓為她製作這個面具的人。
一曲舞罷,兩個男人用力鼓掌,紫蘿笑着蛻去外衣,走到席前,盤膝坐在丈夫田康身側,看着千面,歉然道:「久不下場,舞技生疏,倒是讓千面大人看笑話了。」
千面連連搖頭:「驚為天人,對我來說,紫蘿的舞技可用瑤池仙子下凡塵來形容了,不怕二位笑話,我就是一個下里巴人罷了,平素那種慷慨激昂的戰舞倒是看得多了,可這樣的舞技,卻是從來沒有欣賞過,今日大開眼界。」
「這是紫蘿費了年余功夫新編的舞曲霓裳,現在樓子裏數十個姑娘都已經學會了,如果擺開陣勢,一齊上陣,那場面才叫震撼,可惜啊,舞排好了,也練得熟了,越京城卻變成了現在這樣,根本沒有人來欣賞了。」田康笑着給千面倒滿酒。
洛一水造反,近十萬大軍自開平郡一路殺向越京城,整個越國,現在用亂成一團來形容,一點也不過份,即便是皇廷控制得最為森嚴的越京城,也是人心惶惶,暗自打着小算盤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時事如此紛亂,又有多少人還有閒心來天上人心消遣了?這裏本來就是一個銷金地,普通人辛苦工作一年,所賺得的在這裏還抵不上一頓酒席,而那些有錢的人,現在整個的心思都在關注着時局,盤算着自己還能不能在以後過上同過去一樣的日子,自然是不會來捧場,昔日車水馬龍,人滿為患的天上人間,如今可以說是門可羅雀了。
「不要緊,好好的練着,用不了多久,你這新排的霓裳便能派上大用場了。」千面端起酒杯,向二人舉杯示意。「秦將軍將來進城的時候,你便帶着姑娘們去城門外跳這霓裳,豈不美哉?」
田康與紫蘿二人都是震驚地看着面前的千面,現在太平軍聲勢雖然蒸蒸日上,但在他們看來,進軍越京城恐怕也不是三五年間便能成功的事情,可在千面說來,這件事情,似乎已經近在眼前了。
「這一次秦將軍打算經略越京城了?」身體前傾,田康有些激動。對於他來說,現在雖然跟過去相比,已經是天上地下的區別,算是典型的鹹魚翻身,但如果太平軍當真拿下了越京城,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穿着官服,到這樓子裏來坐一坐了。
現在雖然在行內風光,但與錦衣夜行,也差不了多少了。
千面卻是矜持的一笑,「這件事情,現在還不能多說,你們心裏有數就好。至於時事究竟如何發展,我也無法預測,只能說邊走邊看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或許便能成行了。對了,紫蘿,這副面具戴着感覺如何?哪些地方需要修改的,你儘管發話,趁着我在這裏,正好給你弄好。」
田康與紫蘿也都是這行的老人,千面不願多說,他們自然也不會再多問。
「多謝大人,大人當真是鬼斧神工之技,這面具戴着極好,有時候對着鏡子,我甚至以為過去的我回來了。」紫蘿欠身感謝。
「那就好,那就好。」千面嗬嗬笑道:「田老兄,我臨走之前,秦將軍還念叼着你那一碗羊雜麵呢,現在還做嗎?手藝可別生疏了,指不定那天秦將軍到了你這裏,你便又可以大顯身手了。」
田康大笑起來,「這手藝上了身,可就不容易忘,大人放心,什麼時候將軍來,都能吃上那一碗原汁原味的羊雜麵。」
三人都是大笑,當年秦風進越京城,與田康見面的時候,正是田康親手煮的一碗羊雜麵。
「希望將軍早些掌控越京城吧,現在這樣子如此蕭條,天上人間可是天天虧本,這樣一去,今年可就完不成鷹巢規定的收成了,到時候交不出錢來,千面大人可得替我們多多美言。」幾杯酒下肚,紫蘿已是微有熏意,笑看千面道:「田大人我是知道的,那可不是什麼講道理的人,現在新上任的郭大人倒是鼎鼎大名,以前我們就知道他,只是想不到,當年的楚國內衛副統領,現在居然成了鷹巢的最高負責人,也不知道他好不好說話?」
千面微笑道:「郭大人看起來是一個老好人,很和藹的老頭兒,你們這裏的情況,他心中清楚,放心吧,今年你們能維持下去,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從天上人間為太平軍所控制之後,你們交上去的錢財,不僅僅是能維持鷹巢的開銷,還被其它部門刮去不少,高層對你們是讚不絕口呢!不僅能收集情報,還能斂聚錢財,人人都豎起大拇指,夸田康紫蘿夫妻二人真是能幹。」
田康紫蘿笑得合不攏嘴。
「我們也沒有什麼別的大理想,只想着秦將軍能早日進城,我呢,可以一門心思去排舞練舞,不用再這樣勾心鬥角,從此過上太平的日子就好了。」紫蘿微嘆道。
千面微笑:「紫蘿,將軍志在天下,你想過太平日子,恐怕不那麼容易,像你們夫妻二人這樣有能力的人,將軍怎麼可能放你們去過逍遙日子?收起這些消沉的心思吧,打起精神來,天下未平,何以家為?」
田康道:「女人家總是喜歡生出些悲風秋月的心事,千面大人勿怪,我們夫妻二人一定會竭心盡力為將軍效力,直到將軍一統天下。」
「好,這話我愛聽!」千面大笑,舉起酒杯,「來,滿飲此杯,恭祝將軍早日功成。」
「干!」三個酒杯重重地碰在了一起。
再飲幾杯後,千面放下了手裏的酒杯,兩手交叉放在膝上,臉色也鄭重起來。看到千面這個模樣,田康與紫蘿二人也知道接下來千面要說正題了,也是正襟危坐,臉色肅然起來。
「田康,現在你在越京城,能完全掌控的地下力量有多少?」千面問道。
「我們已經控制了一個黑幫,他們掌控着西城那一片,加上這兩年的滲透,需要的時候,我們能拉起大約五百人的武裝力量。」田康回答道。
「五百人,也算不錯了。」千面微微點頭:「到時候,總部會派高手過來幫忙。既然你的力量在西城,那麼對西城的守備力量有沒有滲透?」
「有,不過越京城是皇帝控制最嚴的城市,中高級軍官基本上不用打主意,我們收買的人都是一些小角色。」
「有時候小角色比大人物更管用!」千面笑道:「這樣的人,要掌控緊,愛錢的給錢,愛色的給女人,總之,要讓他們死心塌地為我們所用,當然,該有的掌控也絕不能少。」
「這我明白!」田康點頭道。「不過我擔心到了那時候,城內守備力量會有大調動,也許我們前期的一些準備工作就要泡湯了。」
「謀事在人而已,事情不可能完全在我們掌控之中,隨機應便罷了。」千面擺擺手,「你這一塊就這樣了,紫蘿,現在官面上的情況到底如何?」
「人心浮動。」紫蘿道:「洛氏與吳氏都是這越京城的千年家族,各有各的勢力,雖然洛氏被皇室拼命的清洗了一番,但究竟還有沒有暗藏的,誰也不知道,陳慈事件之後,皇帝的猜忌之心愈重,越京城中的大臣,現在人人自危。前兩天,兵部員外郎許傑便被下獄了。」
「許傑,就是那個到過我們太平城的官員嗎?」
「就是他,他正是因為這件事,被斟拿下獄的,皇帝懷疑他在太平城便與洛一水勾結上了。」
千面大笑:「皇帝老兒亂了分寸了,不過這樣更好。紫蘿,能不能找到門路,我想要見一見左相張寧。」
「啊?」紫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接楞在了哪裏。
「有問題嗎?」千面接着問道。「幾天能辦好?」
紫蘿半晌才回過神來,「三天,我可以通過張簡來聯絡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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