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海底真龍墓穴。
聚靈珠散發着清冷的光輝,海底的靈氣和真龍龍骨的氣息聚集而來,進入天寶法衣辟水的空間,將盤腿坐在岩石上的男子包裹起來,從他的口鼻,他的毛孔之中進入他的身體。他的身體閃爍着點點金色的光斑,玄妙的變化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可他卻渾然未覺。
這半個月的時間來,寧濤每一天都會來海底真龍墓穴之中俢練真假互搏煉靈拳法。這個拳法的起手式和他俢練靈力所用的冰火煉靈修真功法是一樣的,在俢練的過程之中,他的身體自然呼吸,海底的靈氣和真龍骨骸的氣息也能給他帶來巨大的好處。
不過比起這段時間元嬰所得到的提升,那就相差太遠了。
轟!
一下對轟,寧濤的身體斷線風箏一般飛了出去,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元嬰的這一腳踹得他渾身都像是要散架似的,內臟震動,那痛苦的感受險些讓他昏厥過去。
現在的元嬰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屁孩,而是與他一樣身高,一樣相貌的青年形態。他不僅強壯,而且不會受傷。
一個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這句話對別人來說或許只是一句哲理,可對於寧濤來說卻是痛切身體靈魂的真實經歷和感受。
這半個月的時間來,他的靈力修為提升迅猛,他的元嬰也變得更強。每一次在體內世界的互搏,他狂毆元嬰,元嬰也狂毆他,身體和靈魂也在每一次的真假互搏之中得到淬鍊,變得更強大。
只是,這個過程實在是太過悽慘了一點……
「噗!」寧濤剛剛爬起來,猴頭一甜,張嘴就噴出一口血來。
同樣挨了一腳的元嬰卻屁事沒有,靜靜地站在泥丸宮的旁邊。
那泥丸宮也有了驚人的變化,之前的宛如潭池不僅變得更寬闊,潭池之中宛如泥漿一般的存在也變得清澈了許多。
泥丸宮其實就是一個池塘,不過它這個池塘裝的不是養魚或者灌溉農田的水,而是靈力。最初,寧濤的泥丸宮只是一個小小的泥窪,就連池塘都算不上,裏面的靈力也就只有那麼少得可憐的一絲。現在,當初的泥窪已經快變成一個小水庫了,容量擴大了不知多少倍。
當初,他的靈力雜質巨多,以至於儲存在泥丸宮裏就如同是泥漿一般的存在,而現在卻已經相當清澈了。這不僅是雜質淨化到了一定程度的原因,還有靈力的等級提升的原因,他已經不是當初靠陳平道一顆洗髓伐經丹才開始學修真的菜鳥,他的靈力自然也不會再是當初的雜質巨多的靈力。
不過,不管怎麼進化和淨化,一黑一白的善惡本質是沒有變化的。在他的泥丸宮裏,哪怕他的靈力澄清如泉水,那也是白色和黑色的泉水。一個比較形象的比喻就是,現在他的泥丸宮裏一半裝的是墨汁,一半裝的是牛奶。
將來靈力再進化到新的高度,雜質又進一步淨化減少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這點其實卻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最後一次……」寧濤搖搖晃晃,他連站立都很困難,可他的眼神卻還堅毅。他從來不是那種遇見困難就退縮的人,恰恰相反,遇到困難他的做法通常都是迎面而上。
他現在所面對的困難就是真假互搏煉靈拳法的最後一式,進出自由。這一式說難不難,說容易卻也不容易,那就是他需要將他的元嬰打敗,徹底馴服,這樣才能控制它,讓它出竅。
可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條件,這十五日下來他一次都沒有做到,每一次都被元嬰揍得鼻青臉腫然後灰溜溜地離開體內世界。
一個人要打敗自己,談何容易?
明知道抽煙危害健康,可抽煙的人又有幾人能戒煙?
明知道肥胖的危害,可又有幾人能管住自己的嘴?
明知道撒謊不對,可又有幾人能制止自己對人撒謊?
簡簡單單的生活習慣都難以戰勝,更別說是戰勝元嬰這樣的存在了。無論寧濤怎麼打它,它都不會受傷,原因很簡單,它是一團能量,是他的靈魂和靈力的產物。他挨了打會疼,可他的元嬰不會。
「啊!」稍作調息之後,寧濤怒吼了一聲,邁步沖向了元嬰。
元嬰也怒吼了一聲,以同樣的姿勢,同樣的速度沖向了他。
嘭!
沉悶的轟擊聲里,寧濤的身體再次拋飛了出去,重重地砸落在地上。這一次他攻擊的是元嬰的腦袋,重拳轟擊,他的設想是一拳將元嬰打暈,然後制服。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他的一記重拳沒把元嬰打暈,他自己卻差點昏厥過去。
精神不穩,寧濤的先天靈識退出了體內世界。
那點點的金色光斑也就在他正眼的那一瞬間消失了,沒入了他的身體之中。隨之而來的是疼痛,全身的肌肉、骨頭就像是被人用鐵錘逐寸敲打過一樣,身體好像要裂開了一樣。還有他的靈魂,他感覺他的靈魂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會從他的身體之中飄移出去一樣,而他也會在那之後死去。
這樣的糟糕的感受他並不是第一次經歷,這半個月的俢練下來,每天他都會經歷好幾次。每一次俢練結束之後,他都會回到天外診所俢練靈力,補充靈力的消耗,同時也用靈力治療身上的傷。
可是他已經受夠了這種重複,更糟糕的是元嬰看上去根本就不可能戰勝,就算養精蓄銳再來一次,等待他的不過又是一次痛苦的真假互搏而已。
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這一次寧濤沒有急着回天外診所補充靈力和療傷,而是坐在海底真龍墓穴里思考問題。
墓穴里黑暗無光,可真龍龍骨卻依稀可見。真龍已死,可它的骨骸卻散發着濃郁的靈氣和龍的氣息,給人一種微光氤氳的感覺。
寧濤看着真龍骸骨出了神,他的心裏暗暗地道:「傳說中的神獸都難逃一死,我這樣辛苦俢練,到頭來還是難逃一死,為的是什麼呢?」
失敗會打擊人的信心,會讓人氣餒。
人在失敗之後最需要的就是安慰,可是在這裏沒人安慰他。他生性要強,就算回到白婧和青追的身邊,他也不會去尋求她們的安慰。他是一個男人,家中的頂樑柱,遇到一點挫折怎麼能跑去向自己的女人尋求安慰?那樣的話就太娘炮了。
不知道為什麼,坐在海底獨自鬱悶難受的時候,一個不經意的時間裏,兩張無比親切和熟悉的面孔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寧濤的腦海中轉。
那是已經逝世的父親和母親。
寧濤的嘴角浮出了一絲苦笑,自言自語地道:「爸、媽,你們的兒子是不是很沒用?我連自己都打不敗,我怎麼可能成功?還有,診所每個月的租金對我來說都是一場生死之戰,我好累……有時候我真的不想再堅持下去了……」
父親和母親看着他,臉上帶着笑容,卻什麼都沒有說。
寧濤的眼眶有些濕潤了:「是啊,你們是我想像出來的樣子,你們根本就不會跟我說話,就算你們跟我說話,那也是我自己想像出來的……」
思維突然停頓。
這一剎那間寧濤好像明白了什麼重要的道理,一臉驚呆的表情,幾秒鐘之後他忽然發神經似的笑了起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我卻在複雜而又錯誤的道路上走了那麼久!」
他再次進入了體內世界。
元嬰懸浮在小小的「水庫」上空,寧濤進入體內世界的那一剎那間,他也從虛空之中下來,站在了泥丸宮的旁邊,靜靜地看着寧濤。
「我想明白了。」寧濤說。
「我想明白了。」元嬰重複了他的話。
寧濤咧嘴笑了一下。
元嬰也咧嘴笑了一下。
寧濤向元嬰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已經長大了,和我一樣強壯。你其實就是我,之前我把你當成了對手,甚至是必須要戰勝的敵人。人要戰勝自己,靠的不是力量,而是智慧,是領悟,你說對嗎?」
元嬰也向寧濤走來說着同樣的話。
寧濤加快了腳步,語氣卻越來越平靜:「你是元嬰,你要離開身體才意味着我進入出竅境。所以,你必須出去,我留下來。」
元嬰也加快了腳步,說了同樣的話。
話音落下,寧濤和他的元嬰迎面碰上,這一次他沒有做任何攻擊的動作,甚至連一絲攻擊的念頭都不存在。他甚至不去想元嬰,只是往前走。就在那一剎那間,他和元嬰重疊,沒有任何實體碰撞的感覺。那之後,他繼續向泥丸宮走去,元嬰則向着他來時的方向走。
一轉眼就到了泥丸宮旁邊,寧濤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元嬰一眼。
同一時間,元嬰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寧濤一眼。
四目相對,一樣的堅決而又平靜的眼神。
寧濤淡然一笑,突然回頭,轉身往泥丸宮之中縱身一躍。
嘩啦!
寧濤一頭扎進了泥丸宮之中,黑與白兩種顏色的靈力從四面八方涌過來,他的視線瞬間陷入一片黑暗,隨即是他的意識。他感覺好像掉進了一個黑暗的漩渦之中,那漩渦帶着他飛速旋轉,要將他帶入地獄!
然而,整個過程僅有那麼一兩秒鐘的時間就結束了。
細微的熒光進入眼帘,那是真龍的骸骨所散發出來的光輝。寧濤回頭,一個盤腿坐在岩石上的青年又進入了他的視線。
那是他自己。
元嬰出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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