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蕭慕白抱走了,只剩下顧傾城一個人,站在原地,吹着從外頭灌進來的寒風,心已然空了,他不知,今後沒有那個小女子的人生,該如何過活。
定是枯燥的、乏味的。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她之於他如此,他之於她,亦如此。
——
她當晚就病了,蕭慕白.帶她下榻於杜如墨的宅邸,墨幫之所在。得知新任代理總統寄居在此,滬上不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前來拜訪,都被總統大人拒絕。
聽聞,總統大人一心一意照顧病中的夫人,無暇見客。
槿兮反反覆覆地發熱,渾渾噩噩的,總是不見好轉。給她擦身子時,他才看到她腹部因剖.腹產留下的疤痕,亦記起顧傾城那晚說過的話,她生產那天,遭的罪!
這日,她終於睜開了雙眼,看到他,她別開臉,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餓不餓?想吃點啥?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去!」他輕聲問。
「桂花糖藕粥……」她喃喃道,他一愣,沒想到她真會想吃東西,不禁竊喜。
「成!我這便給你弄去!你好生躺着!」蕭司令忙是說道,只要她想吃的,哪怕是龍肉也會給她弄來!
他出去了,留下一名中年女傭人在一旁看着。
床榻上,披散着一頭烏髮的女子安安靜靜地躺着,她腦海里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誰都不想。
那邊廂,杜如墨聽說司令去了後廚,很是震驚,忙過去看熱鬧,就見着司令大人脫下了外套,只着羊絨背心、襯衫,衣袖捲起到手肘處,已然在忙活。
穿着貂皮大衣,頭髮梳得油光發亮的杜如墨進了廚房,看着後廚牆壁上掛着的那些禽肉、畜肉,嫌惡地掩鼻,「早就說搞台照相機玩玩的,偏生沒弄到手,這會兒,若是有照相機在手,把咱司令大人洗手做羹湯的畫面一拍,我看那小夫人感動不感動!」
杜如墨揚着聲道!蕭司令置若罔聞,不理會他。
那小灶台的砂鍋里已然燉上糯米蓮藕了。
「桂花呢?!」看向候在一旁的廚子,他大聲問。
「回司令,咱家後廚沒,沒存着桂花!」那廚子忙是道。
「還不快給我找去!」蕭司令喝道。
那廚子立即領命出去找桂花去了,這寒冬臘月的,哪去找桂花呀?!那廚子也算機靈,知道滬上有幾家開粥鋪的,桂花糖藕粥乃常見的江南名點。
杜如墨還想損他,被他一個眼神給嚇住,灰溜溜地出去了。
這司令,這幾日留在滬上也不回去辦公了,當真連代理總統也不肯做了!
廚子找來桂花醬,蕭慕白見那粥已然黏稠,放了兩塊紅糖進去,攪合化了,再熬上一會兒工夫,看着時間,怕她等着急了,關火,淋上桂花醬,熱氣騰騰的桂花糖藕粥算好了。
回到臥室時,見她已經坐了起來,背靠着床頭,臉色煞白,很平靜的模樣。
他端着粥,在床沿坐下,槿兮看了他一眼,聞到了記憶中熟悉的味道,那甜甜糯糯的味道,吃下去,仿佛能溫暖人心。
「我親自下廚做的,第一次做,你嘗嘗!」年過四十的男人,笑起來,眼角有淡淡的細紋,他的鬢角處,可見三兩根白頭髮,然,精氣神十足,不見老態,與青壯年無異。
她張開了又干又白的唇,含.住調羹。
桂花的香氣在唇齒間蔓延開,甜糯的滋味滑進胃裏,亦滲透進了心裏。
「味道如何?第一次做,還是照廚子教的學的!」大男人笑着問。
槿兮點頭,「蓮藕還有一點點生,不錯了。」
不要他喂,自己接過白瓷碗,拿着調羹。
「怕你等着急,火候是小了些!」見她肯一口一口吃下,他鬆了一口氣。
還以為她不肯理自己的,居然也理了。
「在國外的時候,總想念這一口味道。」吃下一小碗,她的後腦勺靠着床頭,輕聲道。
「這是哪裏?我睡多久了?」她又問。
「還在滬上,杜老四的宅邸!你昏睡了三四天了!」蕭司令心疼道,握着她的手,她也不躲開。
「他人呢……」她輕聲問。
蕭慕白愣了下,心口緊了緊,自然知道,她問的是誰。
「走了,昨日的郵輪。」他沉聲回答,「槿兮,你既然放不下我,便安心地跟着我!我知道,那顧傾城比我更愛你,也比我脾氣好,還比我年輕,但是,唯有我給你的,才是你最想要的,不是?」
「司令……」她看向他,輕聲地喊,一雙水眸與他的對視。
「司令,我那晚說過,誰都不要。請你也放手,好嗎?我想回美國去,我還有平兒樂兒要照顧,他們該想我回去了。」她看着他,不吵不鬧的,很平靜很理智地說道。
到頭來,她還是要走!
他深深地望着她,緩緩搖頭,緊緊握着她的手,「我可以叫人把他們接回來!槿兮,別走了,你當真不願要我了?還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對不住顧傾城?!」
她就一言不發地望着他,想回憶回憶他的好的,讓自己心軟一點,可回憶起來的,都是讓人沮喪的事兒。
「你從黑七手裏救了我,那一瞬,我是心動的,後來啊,聽說司令為了我剿匪,我更以為您喜歡我來着。可是,很久以後,我才明白,您救我、剿匪,都不是為了我。因為靜知,死於土匪手中,正是被黑七所殺……」她平靜地說道。
「記得那幅畫吧,情深不壽……那日,你站在黃昏里,深情地凝視着那隻懷表,那是我第一次見野蠻、跋扈的您,還有溫柔深情的一面,也對您動心了……」
「槿兮!你別再想這些了!」男人不淡定了,簡直無地自容,打斷她。
她卻還要說,「除夕夜吧,我去保險柜取戒指,看到了那隻懷表,打開,裏頭是靜知的照片,我與她,當真很像呢……」
「司令啊,我也願多想想您的好,都有倆孩子了,過去的就過去了,跟你湊合着過唄,可是,我會想起這些,怎麼湊合?如果,我不與靜知長得七分相似,您會多看我一眼嗎?」她邊說邊問,又像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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