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兮若帶着朱弄玉輾轉出了黑森森的山林,此時天色漸漸亮了,想到那些人醒來後,會立馬追來,以他們現在的速度遲早會被追上,心中有些着急起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不遠處聽到馬車蹭蹭噠噠的聲音,借着朦朧的光線望去,有人駕着馬車緩緩趕來,那人是進城販賣蔬菜的農夫,莫兮若攔住馬車,楚楚可憐近乎哀求地道:「老伯,我大哥病重,我們沒有馬車,勞煩捎帶我們進城去看病吧。」馬車老伯是個熱心的人,同情地看了一眼此時一臉煞白,全身重量倚靠在莫兮若身上的朱弄玉,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那農夫下了馬車和莫兮若一道將陷入昏迷狀態的朱弄玉弄上了馬車,見朱弄玉病得很嚴重,進城看病迫不及待,他也不耽擱,一記重鞭打在老馬屁股上,那老馬霍地一躍,一改之前慢騰騰的速度,撒開馬蹄賣力向前奔跑起來。
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衍都街上,莫兮若謝了農夫,下了馬車後,便直奔御都藥堂。御都藥堂是皇家開設的便民藥堂,不僅有上好的大夫坐診,而且是十二個時辰不歇業,此時天剛亮,診所里還沒人,一個面色有些疲倦的大夫正在燈下搗鼓着藥材。
那大夫把了把朱弄玉的脈象,又查看了他身體的各處傷口,眉頭皺成了川字,「這位姑娘,你大哥是被何人折磨成這樣的,這下手之人也太不人道了,他的血幾乎被毒水蛭給吸乾了,又泡在歸思藥水中,歸思的毒已深入骨髓,只怕即便留下了他的性命,他也會成為一具沒有自己思想的殺人狂魔了。」
「那大夫有沒有辦法解了他身上的歸思之毒?」莫兮若出生在製藥世家,隱約聽說過歸思之毒,大致是讓中毒之人變成一種茹毛飲血獸類狀態的劇毒,她也不細緻打聽了,忙焦急地問道。
「他中毒太深,我沒有辦法解。我這有三顆藥丸,分三天服下,暫時壓制他體內的歸思之毒,如果他能挺過這前面的三天就證明還有救,三天後再帶他過來,我再另行開藥。另外,這是治毒蟲咬傷的藥,一日敷三次,三天後便可消除他腿上腐爛的地方,重現長出新肉來。」大夫一一交待。
莫兮若接過大夫遞過來的藥丸和敷藥,付了診錢,便離開了,此時天已大亮,不敢在衍都街上多逗留盤桓,雇了一輛馬車,打算在衍都城郊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替朱弄玉好好治病。
剛一奔出衍都,到了城郊岔路口,便看見有官差拿着她的畫像在盤查路人。她暗叫不好,立即調轉馬頭,往路邊一條山林的小道奔去,七拐八拐不知在山林中穿梭了多久,也算她運氣好,在山林小徑中奔走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一個小山洞,山洞周圍長着茂盛的野草植物,不仔細看,還看不出有個山洞來。
她本來還有些惆悵的心緒,因這個小山洞的出現而消散開去。如今鬼煞已聯合官府到處搜查他們,她一個人勢孤力單,朱弄玉又昏迷不醒,不可能出得了衍都,又無其他地方可去,還要上街拿藥替朱弄玉治病不能離衍都太遠,這個小山洞正好可以作為暫時的棲身之所。
莫兮若將不省人事的朱弄玉背進洞內,在附近找了一大堆乾柴鋪在地上,當成朱弄玉的床,給他的傷口上了一遍藥後,便出了洞。
她解了馬,走了三五里路,將它帶至山林路口,讓其自行離去,留着馬在這容易暴露目標,然後就是着手佈置山洞的防守設施,她在洞門口做了一扇綠色的柴門,遮住洞口,並在附近尋找石頭,藤蔓等物,並用這些製成陷阱機關,有人進來攻襲時還可抵擋一陣,忙活了一整天。
洞內有一些陳年的飲具,似乎是前任獵人或者守林人留下的。莫兮若剛才在林中放馬歸來途中,無意中發現了幾個小山泉,去了山泉邊將飲具洗乾淨了,打了一些水回來,然後在洞內搭起一個灶台,生火燒了一壺水。
朱弄玉醒來的時候,便見自己已脫得光光的,莫兮若正拿着帕子給他擦身體,臉上又羞又惱,但他失血過多,根本無力反抗,唯有眼睛還可以活動,朝她狠狠瞪眼,狠不得將她給生吞活剝了。
莫兮若不管不顧,「你別光瞪我,你身上這麼多水泡,還有毒水蛭的傷口,不給你擦洗擦洗,傷口怎麼會好得快?要是我沒照顧好你,怎麼向嵐哥哥交差?」
第二天,莫兮若便去山林尋找可用的食材和果子,昨天身上帶的乾糧都吃完了,住在山林之中,食物補給可是個頭號大問題。不過,她從小就愛往山林跑,又出生在製藥世家,從小就對山林中這些植物的藥用食用性質耳濡目染了,因此對辨別山林中的食材一點也不成問題,但是光有這些野生植物還不夠,朱弄玉失血過多,身子虛弱,還得進補。
她在山林中轉了半天,野生植物倒是找了一大堆,但野生動物卻沒有看到一隻,好不容易發現一隻野雞,她手腳慢了點,一箭射偏了,野雞飛也似的鑽進灌木中不見了,她湊近灌木瞪着燈籠大的眼睛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悻悻然地坐在草地上鬱悶了半天。後來終於抓住了一隻小山羊,還是一隻剛學會走路,瞎了一隻眼睛的小山羊,因為動作慢,又迷了路,總算被她給逮住了。
她雖然十二個不忍心,也沒辦法了,朱弄玉的命要緊,於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將小山羊給開膛剖肚了,然後和着山林中採回來的一些野生藥材,燉了一鍋湯,餵着朱弄玉喝下。
朱弄玉喝湯時開始時皺着眉頭,緊閉着嘴巴不情願喝,莫兮若費了好大一把力,捏着他的下巴將一碗湯給灌了下去。
一天下來,即便被精心伺候着,但朱弄玉還記着身體被看光的仇,不怎麼搭理莫兮若,一個簡單的臉上表情便算是作回應了,比如,他的嘴唇勾起,表示對這味道還比較滿意;皺着眉頭,則表示味道不夠好喝,他不滿意;緊閉着嘴巴,表示相當難吃,他誓死也不吃了。
莫兮若給他擦了擦嘴,「你倒是只管喝,你可不知道我這裏心裏多難受,長這麼大,第一次對一條鮮活的小生命開刀,感覺我罪孽深重似的。」
朱弄玉嘴角翹起,白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說「矯情」。
莫兮若準確地解讀出了他的表情,「你還說我矯情,我都是為你呢。」
朱弄玉揚了揚眉頭,意思是,「那又怎麼,反正是你殺的,又不是我乾的。」
莫兮若鬥不過他,只好認輸。
兩人在山洞內呆了三天,朱弄玉恢復得很好,已經能夠下地走路了,雖然只恢復了三成的力氣,但不妨礙他自製弓箭射殺獵物了,於是這「血腥的殺戮」便落到了朱弄玉的頭上。
莫兮若去了城裏,準備去御都藥堂那個大夫那拿後續的藥。
剛一進城,便看到各藥店門口掛着她莫兮若的畫像,上面寫着「發現此人線索者,懸賞五百兩銀子」。這一重磅懸賞令,一時間,引得街頭一群人聚攏來看,議論紛紛,五百兩銀子這是個什麼概念,人群里一雙雙眼睛在放光,巴不得那個發現線索領賞金的人便是自己。
莫兮若帶着斗笠,低着頭,趕緊離開了,灰溜溜地回到了山洞,一想到空手而歸而朱弄玉的藥無着落,她就愁眉不展。
朱弄玉見她唉聲嘆氣的樣子,安慰道:「不就是沒拿到解藥嗎?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今天不行,明天再想辦法就是。」
莫兮若沒等到第二天,她擔心着朱弄玉的歸思之毒不及時克制的話,後果會很嚴重,接着又去了城裏,這下她把自己扮成一個乞丐。
大街小巷都是懸賞捉拿她的文書,各類關卡路口都是盤查過往行人的官兵,還不包括那些混在百姓中穿着平民衣服的鬼煞人,一連好幾次,莫兮若都無法進入御都藥堂,那兒有官兵在把守,並對所開藥方進行查對,發現歸思之毒的藥方便立即逮捕抓人。
莫兮若在外面逡巡了好幾個時辰,然後溜進一個僻靜的角落,既然進不去,她便等那個給朱弄玉診病的大夫出來便是。因為長時間的觀察,哪些大夫,什麼時候進了藥店,什麼時候離去,往哪個方向而去,她心裏都有一本清晰的賬了。
終於等來了那位大夫出來了,她悄悄地跟上去,等接近了,她跳起來,攔住他的去路,顧不上那麼多了,用劍抵住他的脖子,「別叫喊,不然我就殺了你,三天前,你看了一個中了『歸思』之毒的病人,說三天後再來取藥,藥呢,藥在哪裏?」
那大夫倒也淡定,「姑娘,你拿着劍逼着我,我手上沒有控制它的解藥啊。歸思之毒,毒性非常烈,煉製控制它的解藥非常不容易,煉製一顆,需要花費三天的時間,即便你現在把我給殺了,我也不能立即給你變出來。」
莫兮若一個勁地搖頭,「不,我不管,我不能看着他受痛苦,你得趕緊給我弄來,要不然我放火燒了你家。」
劫人恐嚇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做,不過她得豁出去了。
那大夫也是個好人,知道現在衍都的人都在搜查她,她才有此一舉,笑了一笑,「姑娘,你放下劍,有話好好說,那藥雖然難以煉製,但藥材卻不是很難找,我把藥方給你,你回去慢慢熬製,雖然湯藥不比藥丸,但還是有些管用。」
莫兮若狐疑地看了那大夫一眼,放下了劍,「你說吧,告訴我藥方,但你不能耍我,萬一你使詐,或者弄錯一味藥,我定不饒你,照樣一把火燒了你家。」
那大夫哭笑不得,「姑娘,在醫者的眼裏,病人沒有美醜好壞之分,我的天職便是救人,怎麼會害人呢?」
莫兮若的臉上閃現出羞赧之色,「那你說吧,我聽着就記住了。」
聽了那大夫報出的藥方後,莫兮若便急急地去抓藥了。因扮作的是乞丐,倒是沒有讓人多留意她,但她與剛才那位大夫的對話還是沒有躲得開暗處的耳朵,她買完藥材回來,便被四五個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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