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鈺兒凝神注視四周食人魚的動靜,那些魚嘴角的抽動,身上魚鱗的細微擺動,以及那魚眼蓄勢待發的氣勢都收着入了她的眼底。不過,那些食人魚也在觀察着她,經歷了幾個來回的對峙後,它們也明白眼前之人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突然一陣安靜之後,食人魚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它們改變了之前一魚獨上探敵虛實的戰略,最外層的食人魚一哄而上,紛紛攻向她沒有鐵甲防護的四肢。她一手猛一按住一隻魚頭,身子接着躥起,同時出劍刺向那些攻擊過來的魚頭,銀蛇劍在它們利齒之間爭鳴交鋒。
幾輪作戰下來,史鈺兒發現雖然這些食人魚全身上下硬如鐵甲,但有一處是它們的軟肋,便是它們的眼睛,那玩意雖然又大又駭人,且紅色液體還有毒,但只要避開了,就沒有危險,所以,攻擊它們的時候,只要專刺它們的眼睛便能一舉將它們殺害。
史鈺兒得出這一結論後,自己信心大增。
但是這些食人魚並不笨,在她一連殺死它們好幾個同類之後,便熟悉了她的攻擊套路,也知道了怎樣避開她的攻進,更好地保護自己的「軟肋」,且它們彼此也會配合打亂她的計劃,所以,她在一陣挖空心思設計攻擊目標後,後面殺的食人魚卻越來越少。
那張着大嘴想要一舉撕裂她的食人魚還有一大半,而連續高強度對戰食人魚,此時的史鈺兒已很乏很累了,但強大的意志力仍舊支撐着她,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倒下,絕不能成為這群食人魚的腹中之食。她身上的斷腸散還不打算用,不到自己精疲力盡那一刻,她不會用出來。
她眸光盯緊着這些蠢蠢欲動的食人魚,尋找着破敵之策。
殺,避開鋒芒,殺……血色在她周圍不斷蔓延。
血戰持續了一個時辰,史鈺兒殺光最後一條食人魚時,她自己身上已無一片好肉,手腳上血肉模糊一片,新的傷口流血不斷,舊的傷口泡在水裏已發白。
此刻,她的身子已疲乏至極,她知道自己得儘快游上岸去,否則下一撥食人魚又過來了。
可是沒遊動多久,湖面上水花再次激起,有食人魚破水而來,她身子繃緊,立馬進入備戰狀態。
來的這一撥食人魚個頭更大,身軀足有一人長,張開的大嘴裏面露出的利齒像劍戟一樣森寒慘目,她強提一口氣,主動出擊,迎戰上去,銀蛇劍帶着勢如破竹的力度橫刺而去,那些食人魚沒提防她會先發制人,而且這一劍竟是如此之厲害,避之不及,那劍尖劃破它們如幽靈鬼火般的眼睛,頓時紅色血液肆流,中劍之魚當即橫屍斃命。
她的血腥殺戮激起了後麵食人魚的狂怒,它們呲着白森森的利齒猛撲過來,而她剛才那一劍幾乎抽調了身上全部的力氣,此時全身像棉花一般虛軟,覷見它們撲將上來,她知道自己已無力應戰了。
幸好還有斷腸散可以使用,她從鐵甲衣服裏面掏出了斷腸散,待這些食人魚接近她身體之時,她一股腦兒朝它們身上撒了過去,成敗就在此一舉了。頓時,空氣中充滿了斷腸散的味道,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這些人食人魚。只見它們遲鈍了幾秒後,接着,張着利嘴又咬了上來,她大駭,以為這次真的要葬身魚腹了,但它們卻在下一秒停止了動作,這些魚全部翻白,當場斃命。
她長鬆了一口氣,不過,她身上已無半分力氣,也無多餘的斷腸散,所以她不敢蹉跎,拖着傷累痕痕的身軀朝着湖岸邊游去。
也許是天可憐見,接下來,她沒有再碰到食人魚,拖着疲憊的身軀好不容易到了岸上,她剛一觸着地面,身子便攤到在了地上,半天動彈不得。
休息了半個時辰,她始才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清涼山方向而去。清涼山腳下有一個巡視的高台,上面有十殿閻羅的人守衛。她知道此時自己強闖過去不但不可能,反而暴露了自己,使得今夜的成果前功盡棄。
她突然想到了在清涼山靠近西巡台那一邊的凹陷處有一條寒石溪,溪水上面是瀑布,如果沿瀑布邊上的石塊爬上去,也可以達到清涼山山頂了,然後翻過這座山,便出了凌霄別院的範圍。後山那邊也有十殿閻羅的哨崗,但也只是偶有巡邏,而且那一帶草木茂盛,山徑頗多,想要避開他們的視線並不能難。
月光如水,四處都罩上一層靜謐而又朦朧的流動銀霜,清涼山邊茂盛的草木在石徑上投下了一重重或濃或淡的陰影。
她趴在草叢中匍匐前進,躲過了高台上守衛的視線到了寒石溪,涉水而過後便到了瀑布邊上,瀑布有二十來米高,周邊都是濕滑的石頭,好在此時是冬末初春時節,瀑布水量不大,她用銀蛇劍銼在石頭縫隙上,費力地往上爬。
快趴到山頂的位置,突然聽到了人的呻吟聲,她心中警覺,朝四周望去,卻不見任何藏人的地方,再凝神細聽,發現聲音就在這附近,她定睛四看,借着還算明亮的月光,發現靠近山頂的位置好像有一個洞,那洞四周長者野草藤蔓,平常沒有人注意到它,而那聲音就是從那個山洞裏傳出來的。
她不知道此人是誰,但可以判斷此人絕非是十殿閻羅的人。也許是個迷路在此的獵人,也許是和她一樣是個「逃犯」,她想到了那個從地牢逃出,在月湖裏殺死了那麼多食人魚為她開路的人,心下疑思,「莫非是他?」
但她隨即又否定地搖了搖頭,「那人不是逃出去了?不可能還在這裏。」
她小心翼翼朝着山洞口爬過去,撩開洞口的藤蔓,小聲問道:「可是有人在?」
裏面沒有人作答,她知道人就在裏面,遂又道:「我不是壞人。」
裏面依然沒有動靜,突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躥到了她的腳邊,發出哼哼卿卿的聲音,她先是一驚,後有些傻眼了,「莫非,剛才發出呻吟的是你?」
那小毛猴吱呀地叫着,她自嘲一笑,彎身走進了洞中。
洞中光線暗淡,看不見裏面的什物,突然直覺得脖子上一涼,一把發着寒芒的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心中一驚,張了張嘴唇,「我……並無惡意,你可以放下劍,我不會傷害你,也許……你需要我的幫助才能離開這裏,我對這一帶很熟。」
那人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他也隨之倒在了地上,驚得那猴子嘰呀嘰呀對叫着。
「你沒事吧?」史鈺兒忙扶起他。
不小心觸到那人身上的傷口,他嘶呀了一下,史鈺兒知道此人受了很嚴重的傷,觸到他的手臂時是一片帶着潰爛流膿的凹凸不平的傷口,她很清楚那是食人魚咬過的傷口。
「不好意思。」她道。
那人也不答話,史鈺兒接着又道:「與食人魚廝殺了幾戰,我現在已無半分的力氣了,今夜我就在你這個山洞過一夜,等明天我再幫你尋些治傷的草藥。」
聽到食人魚,那人臉上帶着驚訝之色,看向她的目光變得善意許多,想要說些什麼,卻嘶啞着吱呀了一陣說不出來。
「你嗓子怎麼啦?」史鈺兒問道。
那人臉色轉陰,沒答話。
「你真厲害,居然殺了那麼多的食人魚,要不是你,我也不能活着出了月湖,所以,我得感謝你。」史鈺兒道。
「這被食人魚咬傷的傷口要立即處理,否則會讓餘毒蔓延至身體其他各處,這是我帶的治傷藥,我用過了還剩下一點,你拿去用吧。」
那人看了她一眼,便接過了她手中遞過來的白玉瓶。
史鈺兒已是精疲力盡,也不再多話,便靠在洞口邊瞌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天空剛露出魚肚白,她便醒了,朝裏面那人望去時,看清了那人的年紀和長相,此人四十歲上下,面貌似乎有些熟悉,身上到處都是翻開了皮肉潰爛流朧的傷口,尤其是腿上那一塊傷口,幾乎看到了骨頭。
比她想像中還要傷得更重,她不由得眉頭緊皺起來,「原來您傷得這麼重,等我,我去山中採集一些草藥過來。」
那人點了點頭。
史鈺兒經過一晚休整,身上的力氣恢復了七七八八,但傷口依然很疼,她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山頂。
這一帶屬於巡守台上的視線盲區,加之下面是瀑布,山下又靠近食人魚的月湖,所以十殿閻羅的人很少在這一帶巡邏。她尋找治毒傷的藥草,不一會兒將收穫了一大捆,她又摘了些野果野菜,撿了些石塊和乾柴,一起帶回了山洞。
她將藥草在石上搗碎,然後塗在他的傷口處,「這些草藥能解一定的毒性,可以加快你身上傷口的癒合。」
「這些果子,你吃點充飢吧。」她將果子遞給那人。
那人很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覷着她的眉目時,臉上突然變了表情,眸光如刀地看着她。
「怎麼啦?」史鈺兒直覺得氣氛驟然變冷,驚問道。
那人將她手中的果子給拂開了,眸中也閃現出了憎惡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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