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公安隊下了「救命雨」
被逼到絕路上的湖民們,在公安隊的引導幫助下,重又獲得生的希望,拼着命地走上了抗日的路。
彭琦輝來到趙州村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按往年,磨石上磨練的霍霍聲,碾場的石磙子的塔塔聲,此起披伏,正是割麥前準備最緊張的時候。
而眼下,家家戶戶黑着燈,整個村子沒一點生氣。
村民們全都絕望了,打下曬乾的蓮蕊、湖草,統統被搶走,斷絕了漁民生活的希望,麥子總不能用手拔,地里播不下種子,秋後又能收什麼?沒有了麥收和秋收,這冬寒,那春荒……
彭琦輝真沒想到四老虎出這毒招。
幾天前,軍分區還下通知,山里動員了幾十家商會來湖區,分頭收購蓮蕊、湖草。
他們還尋思着,怎樣把蓮蕊、乾草的收購價格抬上去,讓老百姓手裏多幾個錢,過幾天寬敞的日子,也好高高興興迎艱難抗戰的勝利。
這個歹毒的傢伙,先前手辣,現在心更毒、更黑。
惡鬼就是惡鬼,不同的是,有的血盆大口,有的面罩畫皮。
月光下,趙老大家門前的紙幡兒,被周圍的黑暗映的灰白,非常搶眼,老遠的就能瞧見。
見彭琦輝推門進來,趙老大、趙竹合趕忙迎在院子,頭戴孝帽子,披着麻繩,跪下磕頭。
彭琦輝上前,兩手把趙老大扶起,攙着進屋。
屋裏,趙老大的父親,已經把魚油燈點亮。
昏黃的油燈下,老人白髮散亂,顴骨高聳,兩眼紅腫,腰更彎了。
猝然的打擊,已把老人逼向了崩潰。
彭琦輝嗓間一陣哽塞,兩眼濕濕。
老人上前抓住彭琦輝的雙手,顫巍巍地梗咽着,「你說,是不是俺們,上輩子作了啥孽,老天爺,咋叫俺受這些罪?連一絲的活路也不給?」
彭琦輝扶起老人的手,「大爺,這不是咱的錯,不是老天的錯,更不是上輩子的錯!都是萬惡的日本鬼子作下的,都是四老虎,這幫子中國人的孽種作下的,咱不把他們滅了,就別想好日子過!」
「唉!」老人被扶着坐下,長嘆一起,「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打蓮還苦的活兒?頭上烈日暴曬,剝你幾層皮兒,下面污泥漚腳,生瘡化膿,蚊子咬,螞蟥吸,一不小心,還會被蓮梗尖兒,刺劃破個血口子,血淌盡了,都覺不出,暈死在湖裏,再叫魚叼蟹咬,能讓家裏人,撈付骨頭碴子,就算燒高香了。在湖裏一天,連半艙蓮蓬都打不了,可半艙蓮蓬,能曬幾兩蓮蕊?幾兩蓮蕊,能賣幾個小錢?除去吃的喝的,連買鹽的錢,都擠不出,就這點血汗錢,他……他們,還……榨……還搶……老天還不餓死瞎家雀……咳咳……」
「是呀,山蠍、毒蛇,也沒他們的心狠!這是要把咱們往絕路上逼呀!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咱今天也要唱一出風雪上梁山的戲!」
趙老大越說越傷心,鐵打的漢子禁不住滴下眼淚,濃黑的劍眉顫抖不止。
「哥!怕啥?有八路軍撐腰,還怕誰?俺這就放他娘的朱友煥家的火,把那**養的活剝了!!」趙竹合恨得咬牙切齒。
「別先說這些賭氣的話,」彭琦輝止住他們,然後接着安慰老人。
老人「啪啪」地掉眼淚。
「大爺,」張蘊涵從兜里掏出塊白手絹,抬起胳膊,給老人細細地擦眼淚,自己也哽咽着,啪啪地掉眼淚。
彭琦輝說,「老人家,鬼子漢奸,最喜歡看的,就是咱們掉眼淚,咱們偏不掉!」他坐直身子,沉思了一下,「眼下,正是天亮前的那陣子黑,咱們大家,更要抱成團兒,要想法子跟他們斗! 」彭琦輝轉向趙老大,「湖西專署知道咱們遭了劫,把鄆城、巨野、曹縣、荷澤等地的群眾發動起來,給咱們捐錢、捐農具、捐種子,現在,公安的同志,正分頭在沿湖各村發呢。」說着他一招手,秦曉明和兩個戰士,把手提的糧袋子、鐮刀、掃帚等雜七雜八的東西放在桌上。
「哎呦!」老人眼睛一亮,連忙推一推張蘊涵的手臂,站起身子,拿起鐮刀、掃帚,左看右看,淚珠不禁又冒出,「這可幫了大忙了,老天不讓俺們死呀,彭公安,叫俺怎麼謝您呀!」
有了這些,就能度過眼下的災情,就有了活的希望了。
「謝什麼,咱八路軍就是窮人的子弟兵。」彭琦輝搖搖手,轉向趙老大,「大哥呀,日本鬼子、四老虎,現在是得了勢,這幫子壞熊,得勢就猖狂,偽軍、水狗子,還有各村的偽保長,接下來,一定會對我們面對面的訛詐。咱也換法子,一手別撲這麼多螞蚱,上級指示咱,還是照樣下湖,公安隊暗中掩護,先消滅湖上的水警,然後再收拾岸上的那些偽保長們,把湖裏湖邊,奪在咱手上!至於躲在烏龜殼的偽軍鬼子兵,咱暫時夠不着,就放放,總而言之,把麥子搶到手上,把秋種子,千方百計的播種上。」
「上級說得對,到湖裏,就由不得他們了,嘿嘿,那是咱的天兒!」
趙老大的情緒立馬好轉,眼睛裏充滿着渴望,那是廝殺前的渴望,那是咬碎嚼碎仇敵前的渴望。
「老大、老二,都下湖!把水狗子,都掐死到湖裏面!」老人咬牙切齒,「彭隊長呀,俺以前膽小怕事,總想關上門,過自己的安穩日子,現在看出來了,咱越讓,壞種們越覺得咱好欺負,咱不掐死壞種們,壞種們就掐死咱!咱公安還收不收人?要收人,就把老大、老二都帶走吧,和鬼子、二狗子,明槍明刀地干!俺老了,也還有幾兩勁兒,跑跑腿,送送信兒,站站崗什麼的,保准行,一句話,俺趙家,都隨八路了!」
彭琦輝大受感動,「大爺!謝謝,咱共同打鬼子除漢奸吧,把他們都趕跑消滅,打總兒地過咱們的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