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筆記9之大漠蒼原 第七十六夜 入目
我開始思考，要怎麼從這個地方脫離出來。說實在的，幻術有時候比奇門遁甲更麻煩，奇門遁甲還有跡可循，幻術卻是讓你神不知鬼不覺地陷入某種自己構造出來的潛意識當中，這是我的感覺。
不過我也很奇怪，怎麼我第一次走這個樓梯的時候沒什麼事兒，第二次走就中招了？
很快，我就得出了答案。
我之前非常排斥摸黑下樓，總覺得看得清眼前的東西也比在黑暗中抓瞎要好。其實不止是樓梯這一段，在剛剛進入這個迷宮一樣的地下城的時候，這個意識就在我的腦海里根深蒂固。經歷了這麼多，我早就形成了這麼一個觀念：沒有吃喝並不要緊，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又不是沒有體驗過，而且每次都僥倖活了下來；但是沒有光讓我在這裏探索行走，這比活活被粽子咬死還要令人恐懼以及痛苦。在黑暗的墓穴中尋找光明，這儼然已經成為了我的一種習慣，甚至是本能。
第一次我會沒有中招，想來想去，我只能說是自己運氣好。我爺爺道上有一個朋友，具體叫什麼名兒我已經忘記了，只記得他姓高。
這個人也算是我們行中的異類，喜歡獨來獨往，下斗也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純粹地出於興趣。說起來，這人早年的時候在墓里遇到了一種非常特別的奇淫巧術，出來的時候幾乎脫了一層皮，從此他就迷上了這些東西。那勁頭，感覺跟吃鴉片似的，癮大得不行。可他在這方面也沒什麼根底，當時也沒人願意教他，他就自己一個斗一個斗地探，硬是給整出了一些路數。當時道上的人都稱他狗皮瘋子，說他見了這些東西就跟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也不嫌自己命長。當然，當時道上也有佩服他的，時常有人接濟他一些米糧。
只是可惜他的運數還是差了些，每每提起他的結局時，我爺爺總是會唏噓不已。狗皮瘋子沒有死在自己心心念念的斗里，而是被長沙城裏一個名不經傳的店小二給打死了。聽當時看屍首的人說，他不是被人打死的，而是活活餓死的。他當時身上還帶着土，整個人邋裏邋遢的，糧袋和水囊都空了，估計是剛從哪個墓里出來，想向店小二討碗水喝。店小二是個新來的外鄉人，嫌他妨礙生意就趕了他走。哪知那狗皮瘋子跟蒼蠅似得一個勁地纏他，他一生氣就打了他一拳，結果一拳下去人就沒了。我爺爺說，如果當時那個小二能發一點善心給他一點水，狗皮瘋子說不定就能活下去，以後又是長沙城的一個傳奇。等義莊的人發現狗皮瘋子的屍體，已經是三天之後，屍體都發臭了。那時候狗皮瘋子身上只剩下了條遮羞布，衣服估計是被哪個不長眼的賊給順走了。我爺爺不忍心他就這樣走了，花了些錢托人給他置了一副薄棺，將他葬在了長沙城外。
大概經常經歷生死的人對於自己的大限之日都會有一點模糊的預感吧，他最後一次下斗前，讓我爺爺請他喝了一次酒。他將自己這些年對於那些墓中的奇淫巧術的感悟都總結了下來，告訴了我爺爺。可惜我爺爺當時還不會寫字，等進了掃盲班的時候他能記下的也不過十之三四。後來，還是我奶奶幫的忙，查閱了很多資料，整理之後將它記錄了下來，留存於吳家老宅。它裏面就說道：「凡天下幻術，皆從眼入，又從心出。眼者，可分耳、目、口、鼻、身。目者為上，虛實其中，攻心為器，光影行鑒，難以堪之；耳、鼻者為中，異聲異氣，目眩腦脹，阻之可破；口、身者為下，較為少見，生死多為一念之間。」
當時我看到第一句，就明白爺爺為何這麼佩服狗皮瘋子，連帶着奶奶也對他讚不絕口，還作序悼念。仔細想想，這幻術的精髓確實如此。正所謂無孔不入、空穴來風，這就跟沒娘生不出毛孩子一個道理。當然，沒爹也不行。
我第一次走千眼樓梯的時候，用的是光線微弱的熒囊，照出來的壁畫其實並不怎麼清楚，而且我才剛從那怪物堆里出來，對於眼睛類的東西也不敢多看，心裏只想着早早離開。而這二次就不太一樣了。我拿着夜明珠探路，光線明亮了許多，對於樓梯上的那些圖案也不像之前那麼迴避，結果就中了招。
我伸出手想要拿桌上的煙，手伸到一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裏已經不是杭州的家中。我不由地縮回手苦笑，看來這呆在家裏的習慣是要徹底改一改了。我用力揉了揉額頭，儘量使自己清醒一點。關於幻術的解法，我奶奶的筆記里隻字未提，我暫時也想不出什麼方法。這入目的幻術，講究得是「以一引牽百緒，以入目而不堪」，讓盜墓賊自己困死自己。這說法聽起來可能有些匪夷所思，可中國最厲害的幻術就是這樣。
我是如此，估計拉巴更是凶多吉少了。他的兩隻眼睛能在黑暗裏看清東西不說，還過目不忘。他大概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的這雙眼睛會害了他。不過，拉巴一向機警，比我厲害多了，恐怕他早就識破了也不一定。反正，我不相信拉巴會折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樓梯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苦思冥想了多久，只覺得時間越過越慢。半睡半醒間，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什麼地方，猛然清醒了過來。樓梯依然是那個樣子，沒什麼變化。我也不敢細看，這要是再中招那就太丟老吳家的臉了。我正準備給自己狠狠來一下，抬起手時才發現我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揣着那顆要送給胖子的夜明珠。我坐的這階樓梯上也多出了幾個字，大概是我在迷迷糊糊的時候隨手寫的。
我借着夜明珠的光一照，幾個字歪歪扭扭的，寫得是「我不是千」。我隨手就抹掉了，轉而去看那顆夜明珠。好在那夜明珠沒怎麼受損，磨一磨勉強還是送得出手的。我把夜明珠塞回袋子裏，繼續想怎麼從這裏出去。想着想着，我忽然靈光一閃，暗道：其實，想從這裏出去並沒有那麼難。
【火澍銀埖不夜天】
十分感謝陌然淺笑（狗皮瘋子）以及其他讀者老爺在蠢銀斷更期間的默然相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