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張宏奉捏緊手指,指關節作響!
他以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轉動身軀,不敢過快,哪怕一點點,如果露出破綻,那股如同風暴般的恐怖氣息會隨時將他擊潰。
讓身體轉過180度角不是難事,張宏奉滿身大汗頗有種在熾熱高爐旁經過的感覺。在訓練室的正門口,一個沒有頭髮的女人靜靜站立。
她的臉是白果形的,發着光亮,肌肉豐滿、健康、結實,白,不是沒有經過風霜的白,而是滲和着些微赫黃色的白,在白的深處透映出嫣紅的色澤。
她身穿樸素的白色練功服,神態與顏色相同,沒有任何雜質,也不存在表露在外的情緒。
拳館的拳手們如臨大敵,紛紛停下動作,緩緩圍過來。
人數毫無意義……
一方是浩如煙海的狂風巨浪,一方則是在苦苦掙扎的灌木與雜草。白袍女人似乎一人可抵千軍,定力稍差的拳手在她面前甚至沒有握拳的力氣。
張宏奉盯着來者,沉聲道:「望月……」
牆邊損毀的測力機正是出自於望月的手筆,是她隨手投擲出去的厚重鐵餅摧毀了測力機。溫素媛傻眼地望着一切,手臂還舉在半空,沒等到出拳的機會。
溫素媛眼底的紫芒悄然而逝,身體裏潛藏的力量隨之散去。
望月微笑。
「欺負一個小姑娘,就是你們無明拳館的作風麼。」她看向溫素媛,輕聲道:「過來,站到這邊。」
溫素媛困惑地看向望月,猶豫着,腳步鬆動,似乎望月身上有股氣息在誘惑着她。
她突然很羨慕,羨慕再上一步,成為不可察覺的崇拜。她想成為望月那樣的人,如果達到了那種高度,自己肯定能去沙巴克了吧?
「我,讓你站到這。」望月依舊帶笑,語氣不容許溫素媛拒絕。
溫素媛腳跟落地,她怯生生地看向望月,吐字清晰。
「憑什麼?」
「因為這是我的話。」望月目光一動。
溫素媛報以純真的微笑。
「可……我不是木偶。」
她終於發現自己一直痛恨的東西是什麼……
是擺佈、命令、強權。
是能夠剝奪她自由意志的威脅,是在壓迫着她夢想和快樂的高山,是以法律和社會風氣存在的枷鎖。
人生而不平等,卻自由。
自由是命運賜予每一個人最珍貴的禮物。而根深蒂固的歧視、被故意歪曲的道德倫理、為集權利益集團服務的法律規則,都會讓享受自由蒙上危險和痛苦的外皮,讓人望而生怯。
溫素媛想要的不是來自於首都的錄取通知書——
而是她生而為人的自由生命!
望月被拒絕,臉上看不到生氣的模樣:「無趣。」
下一瞬。
她忽然抓起身旁的男人頭髮,狠狠貫向木質屏風。這人的頭穿透木板,被劃得滿臉是血,發出痛苦的慘叫聲。
望月收回動作,背手站立,像是與那慘叫的人毫無關係。
張宏奉怒喝道:「夠了,望月!你帶着麻煩過來,是想解決問題,還是想在這痛痛快快的打一場?我們無明拳館不是你們聖門的狗,不需要仰望你們的鼻息!」
「上等人,有能力,沒脾氣。」
望月表情未變,她慢慢向前走了幾步。
「中等人,有能力,有脾氣。下等人,沒能力,有脾氣。你以為你是哪種?你們館主在我面前,依舊要客客氣氣地道一句望月師傅,這是禮貌。先前你們的人用呼喊而不是茶水來迎接我,這是失禮。失禮的晚輩,責罰二三難道不理所應當?」
說完,她盯向張宏奉。
張宏奉臉上青白,深呼吸,讓剛才匆忙跑進來傳話的男人站出來,道:「孫青,向望月師傅道歉。」
孫青不快地彎下腰,咬牙道:「十分抱歉,是我們招待不周……」
「錯了。」
望月搖頭,看向溫素媛,抬起手指:「我是在讓她道歉。」
靜——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溫素媛身上。
她輕咬嘴唇,面帶倔強,直視那雙強壯男拳手都不敢回望的眼睛。望月也在回望她,無人知她心中打算。
張宏奉往前走了半步,橫在溫素媛與望月之間。
他皺眉道:「聖門集團和無名拳館的事,與這小姑娘沒關係。望月,我再尊稱您一句望月師傅,有什麼難題衝着我們來,別牽扯外人。」
「好。我今天來,是告訴你們兩句話。」望月負手而立,道:「一,以後你們若是想在黑都繼續打拳,所有人都要在聖門集團登記資料,缺一不可,如有比賽邀約必須經過聖門集團。二,交出兇手,並且讓無明拳館館主虎眼,親自登門道歉。」
有人忍不住低聲道:「他們以為自己是政府的稅務局麼?」
「以虎眼館主,不會答應這種無理要求……」
張宏奉抬起手掌,示意大家噤聲,質疑道:「等等,你在說,兇手?除去虎眼館主帶着他的女兒因事外出一段時間。無明拳館剛開張營業,所有有名號的拳手都在館內忙得不可開交,你說誰是兇手?」
「我們的人死在了虎眼流星下,這種殺人拳招是虎眼的獨門秘技。我沒時間去調查你們的出入情況,一周時間,夠充足了,我要得到一個讓人滿意的合理解釋。否則……」
望月斜望張宏奉:「無明拳館將在黑都除名。」
氣氛凝重。
沒人會質疑望月的決心。她是聖門的三聖子之首,實力高深莫測,在黑都的rank排名在第4,是最有可能贏得沙巴克世界賽門票的頂級格鬥家。
她臨走前,輕輕拍了拍溫素媛的肩膀,將一張紙條塞到溫素媛手心,耳側低語:「女孩兒,我喜歡你的性格。想通了,就按照這個地址來……」
「當我的第一個徒弟。」
溫素媛攥着紙條,神色複雜地看着望月離去的背影。
旁邊一個矮個子男人好奇問道:「望月說的什麼?」
「她……」
溫素媛搖頭:「什麼都沒說。」
她轉而拉住張宏奉的衣袖,目光清澈,輕聲問道:「張教練,如果想達到望月師傅那種層次,需要多少年的時間?」
張宏奉啞然,很意外,他考慮到女孩子的奇怪自尊,十分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她是黑都排名第四的拳手,我也不是她的對手。如果想打到那種排名的話……庸才,一輩子也不可能。天才,只需要五場比賽。」
她又指着損壞的測力機殘骸,期冀地問:「那種拳頭,算是天才麼?」
張宏奉雖然憂慮重重,依舊為這天真的問題逗笑了,他莞爾道:「不是。」
「那是什麼?」溫素媛疑惑道。
張宏奉笑道:「因為我也能,而我不是天才。不只是我,在場的很多人也能做到。明白了麼?」
溫素媛失望的哦了一聲。
她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原來大家都可以啊……白高興了。我果然還是菜鳥,這群人應該挺可靠的吧?」
溫素媛的戰鬥本能告訴她,如果剛才沒有被望月搶先,讓她揮出全力的拳頭,測力機的模樣不會比現在更好。
「今天提前閉館了。有需要的話,明天再來吧。」張宏奉打發走了溫素媛。
孫青突然對張宏奉說:「你剛才和那女孩嘀咕什麼呢?」
「哦,她問我多大的力氣能打壞測力機。我就想了一下,兩星級以上的臂鎧,配合壓沖機的話,應該能差不多?」張宏奉撓頭,自顧自笑了起來:「好像也不一定,有點吹大了。」
他不知道。
溫素媛的問題里沒有臂鎧,只有最純粹的拳頭。
第二天。
在無明拳館開門的清晨,迎來了第一位客人。她是來拜師的……和這群她以為的大高手們拜師。
她哪裏清楚聖門集團的可怕,只想着,無明拳館離家不算太遠,是一個比較合適的地方,而且為人還算不錯。
接待溫素媛不是張宏奉,而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人。
她終於拿到了正式登記名單,望向右上角「勤工儉學」一欄,無奈的笑了笑。雖然是勤工儉學性質,但是免除學費,而且也能接觸到拳館的基礎格鬥課程。
「第一步呀。」
溫素媛開心地嘿嘿笑着。
不是她踏入格鬥領域的第一步,而是去沙巴克找到姐姐的第一步,也是陷入泥潭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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