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的過客 第5章 5.項羽

    項羽膀大腰圓，一頭微黃的頭髮捲曲着垂到肩上，更顯得如同神將下凡。他屬於那種盛氣不用撲面都會凌死人的人，雖此時穿得有些……這個放蕩不羈，自由散漫了點，但是仍舊蓋不住天生的一股煞氣。嬴政屬於那種稍微文氣一些的男人，當然，這是跟項羽站在一起的感覺，如果單站在一邊，則會覺得這個人是那麼的完美，身材是男神的標準，臉頰如削，一雙眸子黑沉沉的宛如兩潭蘊含着宇宙的力量水，威嚴卻不失那深藏的仁愛，即便是他此時穿上了跟項羽差不多的沙灘裝，卻依舊從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種讓人拜服的高貴。

    這兩個味道不太相同的男人但卻都天生有那麼一股頂天立地的男人往跟前這麼一站，不用說閔月和虞姬，就是大了她們將近兩千歲的妲己，都不自覺地額……春心蕩漾了那麼一下。妲己盪那麼一下倒是沒多大關係，狐狸精麼，入戲快，出戲也快，反正不太會禍害到自己，但是羋月卻有些不太自在。畢竟這其中一個，是她的孫子的孫子。

    羋月低頭優雅地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一邊的虞姬則一聲歡呼，猶如一隻綠色的燕子，一頭扎進了項羽的懷裏。

    「怎麼？度假回來了？海邊怎麼樣啊？」羋月臉色淡淡地，似笑非笑。這種表情是政治家最常出現的表情，妲己不知道怎麼地，突然心裏有些這個微微的厭惡感，倒不是對羋月，而是對記憶裏面那些遠久的回憶，那裏面，她看見了太多的爾虞我詐。她一轉身就去了裏間，咖啡廳裏面的花上次讓人去換了一批，嗯，需要整理一下佈置到合適的位置。

    嬴政微微愣了一下，但隨即也淡淡地，似笑非笑地答道：「嗯，海邊的景色不錯。」他理了理微微有些散亂的衣服，然後慢慢踱了過來。「喔，祖奶奶終於肯跟着時代潮流而動，也來這燈紅酒綠、熙熙攘攘之地來溜達溜達了？」他打量着咖啡廳內的擺設，順手捻了捻走道上垂下來的中國結上面的紅穗，半是隨口，半是玩笑地對羋月說。那些中國結是過年的時候裝上去的，妲己覺得紅色吉利，就一直沒有將那些中國結取下來，儘管它們與咖啡廳的風格微微有些出入，稍顯耀眼了點。

    羋月抬了眼，終於正眼看了嬴政一眼，淡淡道：「這不是都說與時俱進麼，我老太太活這麼大年齡了，別的不說，『與時俱進』這四個字倒是守在錦囊中多年，從來不敢拋棄，這不，不出來轉轉，怎麼也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這麼開放，大庭廣眾下投懷送抱，來的這麼……自然。」她這聲音不大，但句句卻人人都聽得見。虞姬並沒有什麼不悅，而是又往項羽懷裏鑽了鑽，基本上恨不得整個人都讓項羽給包起來。

    嬴政順着羋月的目光，瞅了瞅項羽，而項羽也正瞅着他，兩人相視一笑。「哦，這個人祖奶奶大概還不認識吧，這是項羽。西楚的霸王。」

    羋月禮節性的微微笑着，對項羽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項羽抱着虞姬，也躬身施了一禮，虞姬腰板柔地如同一條無骨的魚，向後仰着隨着項羽的躬身硬是貼着沒動，閉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羋月倒是對虞姬沒啥興趣，性子過於粘人的人，天生並不會帝王身邊的好助手，她們，只會亂人心志。

    「嗯，久聞項霸王大名，今日一見，的確霸氣過人！」項羽倒沒聽出來別的味道，呵呵一笑，臉紅了紅，將虞姬從懷裏扔到一邊，笑道：「沒想到太后您在這裏，失禮失禮，在下真真是失禮到家了，請太后千萬不要見怪。」虞姬不滿地嘟了小嘴，但卻順從的站在一邊，啥也沒說。在她眼裏此時的世界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項羽。

    「唉，自從這君主立憲之後到現在人民當家做主，老一輩的帝王們基本上都賦閒在家，國家養着，不用理政，也不用工作，連收個稅都摸不到半毛錢。我們這些以文為主的老人們，大多都是養養花、旅旅遊、聊聊天，打發打發時間，不知道霸王這等的英雄，每天都做什麼打發時間啊？」羋月抿了口咖啡，笑問。

    項羽嘿嘿笑道：「嗨，不瞞太后，像我們這些粗人，戰亂年代其實最根本去做事情的原因只有一個——肚子餓，找些吃的，而到後來找到吃的了，就捨不得把那麼樣的好飯碗給打了，天天想的，無外乎都是周邊哪個本事比我強的人又崛起了，我不能容忍他將來奪了我的飯碗，你知道，越是高大的人這飯量是越大，飯量越大，就越怕別人搶了自己的飯碗。這就是當王者的悲哀，為了飯碗不停地在戰鬥。」

    他頓了頓，續道：「現在時代不同了，過去吃飽飯現在終於可以吃飽了，那誰還去打仗？你瞅瞅，我這一身的行頭，吃飽了飯其餘的時間，除了玩，想不出來有什麼。哎，太后，我發現現在可玩的東西可比打仗時候可玩的東西多得多！……」項羽往前湊了湊，正準備深入地跟太后聊聊玩的內容，突然瞥見嬴政的眉頭，於是停住了，嘿嘿笑笑：「……呵呵，我這說起來就管不住這張嘴了。太后想必還有別的事情忙，我就先去陪陪賤內了！」手一拉，虞姬歡快地又飛入了他的懷裏。虞姬自始至終沒多看嬴政一眼，兩人相擁着，去窗邊找了個地方自己坐了。

    妲己的小脾氣還沒過去，干將忙得井井有條。

    虞姬壓根就不坐自己的位置，屁股一翹，便坐到了項羽的腿上。椅子咯吱叫喚了一聲，項羽略略不好意思地望了望四周，發現沒什麼，便跟虞姬嘰嘰咯咯地開小會議室去了。

    掉在空中的中國結還在微微地晃悠，嬴政踱到羋月那張桌子邊，默默坐了。

    「你……不是在忙着朝政呢麼，怎麼跟項羽混到一起去了？」羋月說。

    「我也想忙，可是目前沒什麼忙的。王朝時代已經過去了，想忙，卻發現沒人聽你的。那麼還忙什麼？」

    羋月想了想，沒吭聲。是啊，太平年代，又有什麼忙的？幾千年前的制度運行到現在，有更聰明的人去修修補補，又怎麼需要他們這些老東西來指手畫腳？只是這孫子不都忙了，她這做奶奶的，卻又要那麼多權做什麼？拿在手裏也沒事可做。

    「哦，你問我怎麼跟項羽混到一起去了，這個倒是有趣。那一日，我去瀛洲考察工作，去了一個山谷，名字叫什麼王者山谷。你知道的，我向來對那些傳說的事情都有點興趣，這名字也起得帶了點霸氣，我就想啊，除了我建立的大秦帝國，莫非還有人想建立新的帝國？可是聽着這名字後兩個字，『山谷』，卻又小氣了點。於是我就去看，結果沒發現有什麼造反的，卻讓我給找見了一個挺有趣的戰場，還有一群與眾不同的人！」

    「你也知道的我一直希望能找到些神仙，我在這裏竟發現了不少神仙！例如射太陽的那個后羿！號稱詩仙的李白！還有還有，竟然讓我遇到了傳說中的東皇太一！還有幾個我記不清了，但是孫兒的心情，你想想都能知道，我當時能有多激動！最有趣的，是我當時就看見項羽正和東皇太一在打架！他和神仙在打架哦！」

    「嗯，我聽着呢，別把我的咖啡掀翻了！」羋月扶了扶桌子，對越說越激動的嬴政道。也許是多年養成的習慣，越是出乎意料的事情或者重要的、她關注的事情，她反而越顯的沒興趣。

    「哦，孫兒有些失態了。我看着項羽跟神仙打完，就找了他喝酒。這是個很爽快的人，我們就這麼聊啊聊，一不小心，就聊了三天三夜，直追上了當年孝公和商鞅那三天三夜的徹夜長談！」

    羋月突然臉色會有些不善：「你給我住口！孝公和商鞅那三天三夜的徹夜長談那是在談國事，事關千秋萬代的大事，豈是你們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能夠相比的？」

    嬴政微微一呆，但隨即笑道：「這個……我倒是跟祖奶奶的看法略有差異。」

    嬴政清了清嗓子，續道：「和平年代，我們最最要防着的，是什麼？是破壞和平的勢力！我們最最想做的是什麼？是讓和平持續下去！但是最最難做的是什麼？是從根子上找到破壞和平的因素！過去，我們老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是好的，也是對的，老百姓是水，所以幾千年來我們為了解決不鬧洪水，是想盡了辦法讓老百姓們能夠吃飽飯！吃飽了飯老百姓們就不鬧事了。但是現在！我們的老百姓吃喝都沒什麼問題了，所以大局是好的，沒人會鬧！沒人想破壞和平！但是新問題就來了。」

    「老百姓吃喝無憂，他們就會有更多的活動，有更多的精神需求！就像項羽一樣，吃飽了飯，做什麼最有趣？回顧戰爭年代！說的通俗一點，就是他們戰鬥一下，就能回憶起來那些他們奮鬥過的年代！這對他們來說，能喚醒他們身體裏面沉睡已久的榮譽感、自豪感！所以他們熱衷於這個！那麼對於這種事情我們為什麼不能加以引導呢？剛說了，我們時時要防着那些破壞和平的勢力，我認為，在我們不停尋找他們的時候，用這個舞台來練練兵，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一方面，我們有一個時刻準備着的模擬戰爭環境，對外表明雖是和平時期，但是我們從未放鬆對和平的捍衛，另一方面，人民不會對戰鬥陌生，一旦有人想破壞和平，我們的人民就能夠隨時拿起武器，對抗那些破壞分子！」

    「看看以往的王朝，往往在奪得天下之後，殺功臣，講文治，過於壓制人民自身的戰鬥性，沒過幾年，外族打進來，老百姓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一個一個跪在路邊垂手等死！」

    「一個民族，自己自強不息，別人就打不垮！而打垮自己的，往往就是內部過於的安逸！」

    羋月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又抿了口咖啡，冷冷苦笑道：「那麼說……哼，你覺得，一個遊戲就能讓世界太平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