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澤在城南區花園街經營戶外用品商店已經快要五年了。在最近這一兩年來,生意極為慘澹。
在整個花園街的一條街上,多數都是經營着戶外或體育用品的商店,近年來的經營狀況也都和陳守澤的商店一樣很不景氣。大都是鮮有顧客上門,甚至達到門可羅雀的地步。
電商的衝擊和國家經濟的下滑讓這些商鋪老闆們舉步維艱,有些人不得不採取一些措施——比如售賣一些與國家法律法規打擦邊球的商品來維持經營。
陳守澤是很晚才採取這種措施的老闆之一。這並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守規矩的老實孩子,而是出於性格中的謹慎。不過一旦當他開始不守規矩時,他性格中的另一面——大膽,便顯露了出來。
他的商店不但經營着那些打法律擦邊球的商品,還售賣着很多違法的管制刀具。但即使這樣,商店裏的經營還是每況日下。
從前幾日的大雪開始直到現在,他的店裏一個顧客都沒有出現過。今天早上又開始下起雪來,站在櫃枱後面望向櫥窗外的馬路,陳守澤的心裏一陣陣絕望。開始考慮着是不是該把戶外用品店關掉,改成抻麵館。
原本擔心着雪不會停的陳守澤,沒料到外面的雪在下午的時候就停了下來。然後,仿若奇蹟般的幾天之內的第一個顧客——一個女孩走了進來。
陳守澤來了精神,目光注視那個女孩。對方在他的店裏隨意的走了一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陳守澤挑了挑眉毛。女孩樣子似乎並不是進來閒逛的,有着某種目的。她的目光幾次望向自己,表情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陳守澤已經明白那個女孩進來是想要什麼東西了。她的樣子陳守澤再熟悉不過,從以前很多想要購買管制刀具的新人顧客臉上都看到過。
但是謹慎的他仍然抱着一種小心的態度。
「你想要看些什麼?」陳守澤主動的問了一句。
女孩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走到他站的櫃枱前對他說道:「我想買把刀。」
陳守澤猶豫了一下,像這樣的單身女性過來買那些管制刀具其實並不常見。最後,他決定先裝糊塗的拿出一把紅色的瑞士軍刀遞給了女孩。
「這把怎麼樣,今年最新款的戶外瑞士軍刀,有三十三項功能。」他笑吟吟的介紹着。
「我想,我想要長點的。」那女孩並沒有接過陳守澤遞過來的瑞士軍刀,而是小聲的繼續說道。
陳守澤露出狐疑的目光,開始有些懷疑女孩是不是警察派來「釣魚」的。但是看她的樣子又覺得不太像。
他從櫃枱裏面又拿出了一個盒子,裏面放着一把很短的戶外刀。
「這把戶外刀刃長九厘米,鋼材是採用……」
「有沒有更長的?」女孩根本沒有去看盒子裏的那把刀,直接打斷了陳守澤職業化的介紹。
陳守澤不說話了,帶着拷問的目光看着女孩。
女孩這時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低聲說道:「我是別人介紹來的。」
她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這個人是陳守澤的一個老顧客,在這裏買過好幾次管制刀具。陳守澤熟悉,是市里一家電器商場的員工。
他對女孩的身份稍稍放下心來,向櫥窗外看了一眼,確定安全後從櫃枱的最底層又摸出了一個盒子,打開後將一把通體漆黑的軍刀拿了出來。
「這是美國原裝進口的戈博牌軍刀,在美國是軍隊裏的標配。」
女孩接過陳守澤遞過來的軍刀,在手裏掂了掂,目光一亮,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看着女孩的表情,陳守澤忽的心中一沉,想起了一個他剛才忽略的疑問:「這個女孩買刀幹什麼?」
看她的樣子,顯然不是那種愛好戶外運動的驢友。那樣的人陳守澤經常接觸一下就能看得出來。但是女孩購買軍刀,看樣子也是有目的的。
女孩將刀放回了盒子裏,並不是不滿意,而是又對陳守澤問道:「有沒有威力更大一些的。」
陳守澤後背的汗流了下來。在他以往的顧客中,當然會有人買一些比這把軍刀更有威力的東西,他也有這樣的東西。但是那些人買回去大多數是出於收藏或者炫耀的目的,很少人會真正用得上它們,也沒有用它們的地方。然而眼前這個女孩,他可以看出來是想將這樣的東西用在什麼地方。
或者什麼人的身上?
陳守澤不敢想下去了,但是心裏卻也沒有拒絕做這個女孩生意的意思。
「你想要什麼樣的?」他問道。
女孩斟酌了一下詞語,回答道:「要一個遠程的。」
陳守澤明白的點點頭,蹲下身在櫃枱的最下面摸索起來。不一會兒,他摸出了一把弩,猶豫了一下,接着又摸出了一把比上一把要小很多的弩捧給了女孩看。
「這個怎麼樣?」
女孩接過弩,臉上卻並沒有露出滿意的神情。儘管陳守澤已經挑選了店裏最輕最小的弩給她看,但是對女孩來講還是太大了。
「有沒有方便攜帶的?」她問道。
陳守澤左右看了看,店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櫥窗外的行人路上行人稀少,馬路被白雪覆蓋,車輛在上面緩慢行駛。
陳守澤咬了咬牙,從櫃枱下面拿出了一把氣槍。
「這種仿真氣槍是經過改裝的,十米之內跟真槍的威力一樣。」
女孩將氣槍拿到手中反覆的看着,目光亮了起來。
「和真槍一樣啊。」
「那當然。」
陳守澤乾笑着,腦海中出現的畫面是女孩用氣槍殺死某個人的情景。但是即使如此,他仍沒有中止交易的意思,反倒向那個女孩介紹起氣槍的使用方法,以及填充什麼樣的子彈。最後只是把氣槍的價格提高到了原來的兩倍——想不到女孩一口就答應了。連同着看好的那把軍刀和一盒鉛彈一起買走了。
看着女孩離開的背影,陳守澤又開始後悔起來。有種要惹禍上身的感覺。但是摸了摸兜里的鈔票,又會覺得去他媽的,大不了警察找來自己時不承認就好了。只是櫃枱下面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商品這幾天恐怕就要換一個安全的地方了。
晚上的時候,他便將白天的擔心忘在了腦後,開心的和妻兒繼續着和平常夜晚一樣的生活。而同時在城市裏的另一個地方,吳淼淼坐在家裏的地板上,身體微微的顫抖着。
在她的面前,白天買回來的氣槍、軍刀和鉛彈在地板上擺成一排,就像是等待檢閱的士兵。
在電視機里看到姐姐所遭受的經歷後,內心的憤怒一直控制着她。此時當為姐姐報仇成為了一種可能後,內心也不免會出現害怕的情緒。
但是這樣的情緒只是在心裏存在,並不能成為她做出決定的主導。她的內心,更多的還是羞愧與內疚帶來的憤怒。
那些殺死姐姐,傷害姐姐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吳淼淼這樣想着,突然哭了出來。一開始是無聲的啜泣,很快便轉成了悲傷的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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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夜晚更深的時候,李進站在窗前眺望着外面的城市。
三十八層樓的高度,幾乎是在俯瞰整個城市。站在這個角度望下去,城市的霓虹閃爍,在地上的白雪映照下更加的璀璨奪目,總是會讓人忍不住生出想要將眼前這座城市擁有的雄心壯志。
呼吸機被他撇到了一邊,李進此時的精神狀態也很不錯。就像一個普通的老人一樣拄着一個拐棍,手裏面攥着的是一份檔案夾。
在他身後,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醫生正在滔滔不絕的講着話。
「現有的藥物治療已經暫時性的控制好了您的病情,對您的身體機能也起到了很好的恢復作用。接下來我們還有一系列的治療措施,都在您手上的治療方案里。我相信通過這一系列的治療會讓你今後的生活更輕鬆一點。」
「更輕鬆一點?」李進轉身看着他,目光仿佛有毒一般。中年醫生忍不住顫抖起來。
「可以讓我不死嗎?」
「這種治療手段還處於試驗階段。」中年醫生心裏想說給你用都已經冒了極大風險,但是話到嘴邊就便成了「我們今後還會不斷的加緊研究,但是讓您的生活變得比以前輕鬆效果是顯着地。」
「你的治療只是延緩我的病痛而已,但是最終我還是會死掉。」
李進隨手將治療方案扔掉,剛才交到他手裏後他都沒看一眼。這是中年醫生費了很長時間心血才寫成的,雖然心裏憤怒,但是中年醫生表面上仍然敢怒不敢言。
李進走到了他的面前,說道:「我投了那麼多錢在你身上,結果你告訴我你的研究只是讓我餘下的生命過的好一點?你不是這個國家最好的醫生之一嗎?如果結果是這樣的話我為什麼不去大街上買兩針海洛英回來嗨一下,幹嘛要把錢花在你身上!」
中年醫生低下頭,不敢與李進對視。雖然他在業界有着很高的聲譽和地位,但是在李進面前卻是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您身體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整個淋巴系統……」
李進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這嚇了他一跳,想要甩開手,但是卻被李進牢牢的攥在了手中。
「我就要死了。」他的目光陰鷙,聲音低沉的說道:「但是你卻可以活上很久。你有着大把的時間去研究,但是我卻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等了。」
他的目光瞅向抓住的中年醫生的手腕,目光深遠、享受般的說道:「這麼有活力的生命真是好啊。」
中年醫生厭惡的想要抽出手腕,但是李進將他抓得緊緊地。那一刻,他甚至覺得李進會將他的生命吸進自己的體內。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然後,李進的手機響了起來。
李進鬆開了手,接通了電話。同時揮揮手,讓中年醫生離開。
中年醫生如蒙恩赦的立刻轉身向門口走去,李進通電話的聲音在身後傳了過來: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當然沒有問題……是的。」
中年醫生一個字都不想聽,他心裏明白不管李進的計劃是什麼,那都會是邪惡的。他能夠對付任何人。中年醫生快速跑到了門口。
當他走出去,房門在他身後關上,隱約聽到的李進說的最後一個詞是日喜電器。
中年醫生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消息靈通的他聽說那裏最近正在鬧鬼。他開始在心中默默祈禱,不管李進要計劃對付什麼人,他都希望那個人好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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