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調查協會 第40章

    這是十一月最後一個夜晚。

    烏雲將整個夜空遮住，月亮隱於黑暗之中。

    二十二點十九分。

    王辰剛看了一眼手錶，緊皺起眉毛。他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通往撫民市的最後一班客車。

    鄉間的夜晚靜的讓人覺得陰森，他回頭向他走過來的路望去，公路延伸的方向是沒有盡頭的黑暗，一瞬間的錯覺，他感到仿佛有什麼邪惡的東西在黑暗中噴涌而出。

    目光閃爍了一下，等他再看清來路時，一輛白色的轎車在黑暗中緩緩出現。

    王辰剛先是愣了一下，心底湧起了一股期待與警覺的複雜心情。看着那輛白色轎車慢慢靠近，停在他的身邊。

    是一輛白色的福特車，司機是一名身材瘦弱的年輕人。

    「去撫民市里？」年輕司機搖下車窗問道。

    王辰剛點點頭。

    「三十。」司機的話乾脆利落。

    聽到司機報價，王辰剛的心裏反倒沒有那麼警惕了。雖然從這裏到撫民市三十元的要價有點貴，但是鑑於現在所處的環境，他倒也能接受司機的坐地起價。

    王辰剛打開車門坐了上去，年輕司機發動轎車，福特車再一次開動了起來，駛向公路另一邊的黑暗。

    *******

    拐過一個彎道，陸賀駕駛着一輛SUV開上了遼撫線的公路。

    從遼安市內出來，陸賀他們便連夜趕往馮濤供認的埋藏屍體的地點。田芷馨坐在前面的警車上引路，李一飛、沐合一璇和蔡菜則由陸賀開車坐在後面的SUV上。

    在車上蔡菜翻開了資料夾。根據馮濤的供述，田芷馨在他家裏找到了被害的意識能量的身份證，從而發現了意識能量的身份。

    「施俊傑，男，二十五歲，遼安市人。曾經在一家商場裏當過主管，後來被辭退。父母早逝，有一個姐姐在外地居住。名下有一輛白色的福特車，曾經因為沒有牌照運營黑車被罰款，從資料上看完全是一個普通人，真想不到竟然會成為厲鬼復仇。」蔡菜最後一句感嘆道。

    李一飛說道：「從資料上看到的只是一個人的表面，他的學歷、職業、對人的態度等等這些並不能決定意識能量是什麼樣子。意識能量所表現出的行為，是他最真實的自己，是在人類表面行為下，最真實的人性。」

    「我們找到意識能量的屍體就能令他安息？」蔡菜又問道。

    「在一些案例中是這樣的，但是……」沐合一璇接話道。這是她以前提出來的想法，只是現在就要找到意識能量的屍體，反倒猶豫着不敢那麼肯定了。

    「等我們找到這個施俊傑的屍體就會知道有沒有用了。」陸賀說道。

    「我把馮濤的徽章給了志勇。」李一飛突然說道。

    蔡菜和沐合一璇都感到驚訝，不明白李一飛這麼做的意圖，連開車的陸賀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如果馮濤的徽章有用的話，不是應該帶到意識能量的屍體旁嗎？」沐合一璇問道。

    陸賀卻明白了李一飛的意思，替他解釋道：「我們假定找到意識能量的屍體就是解決焚屍案的方法，我們這些人找到屍體就好了。但是如果我們的假定是錯的，那在遼撫線公路巡查的王志勇和艾麗絲拿着徽章也許找到辦法。」

    「兩手準備？」蔡菜問。

    「對的，兩手準備。」李一飛說道。

    「我想我們要到了。」陸賀突然說道。大家看到前面引路的田芷馨所乘的警車減緩了車速，之後他們便跟着停在了田埂邊一間廢棄的倉庫旁。

    「就是這了。」陸賀說道。

    *******

    王辰剛心裏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是坐在車上十分鐘後的事情了。

    原本他便是一個十分警覺之人，在與年輕司機行駛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猛然想起了最近甚囂塵上的關於遼撫線發現連環殺人案的傳聞。

    心裏開始隱隱有些不安，有些後悔自己輕易就坐上了別人的車。

    只是開始的這一點點不安並不足以讓他採取什麼行動，只是保持着一種警惕的狀態，觀察着前座的司機。

    又行駛了一段時間後，王辰剛開始試探的問道：「像你這樣一天能在遼撫線開幾個來回？」

    「我一直都在這裏。」年輕司機說道。

    這個回答令王辰剛感到不太舒服。

    「我有一個朋友也是拉活的，他下了一個打車軟件，每天在網上接單，感覺他很辛苦的。」王辰剛迅速的編了一個謊話。

    「你有沒有打車軟件？」他又追問道。

    回答他的是年輕司機無語的沉默。

    王辰剛心底陡然亮起了危險的紅燈，他此時才真正感覺到害怕起來。透過車窗向外掃了一眼，外面都是收割後的稻田地，視野開闊，根本沒有讓人逃跑或藏身的地方。

    但是王辰剛仍想試一試。

    本來他想直接叫司機停車後下車，但是轉念一想，便改口說道：「哥們兒，靠邊停一下，我方便方便。」

    年輕司機沒有答話，但是卻逐漸將車速放緩，最後真的停在了路邊。

    王辰剛推開車門走了下去，一開始還煞有介事的裝作要小便的樣子，下一刻突然拔腿就往田地里跑了進去。

    現在已經是入冬，稻田地里的泥土已經凍硬，高低不平踩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王辰剛剛跑進地里便摔了一跤，不過很快便奮力爬起來，繼續向田地里跑去。

    踉蹌着不知摔了多少跤，在跑出幾十米後，王辰剛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年輕司機有沒有追上來，身後其實一個人都沒有，原本停在田地邊上的那輛白色福特車也不見了。

    他遲疑的停了下來，目光掃視四周。這裏的視野極為開闊，根本不存在白色福特車藏到哪裏的可能，他覺得應該是年輕司機發現自己逃跑後，覺得目標已經警覺，便放棄離開了。

    這個想法越想越有可能，他小心翼翼的走了回去，重新站到公路旁後，再一次確認了公路上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着。

    他向公路的遠處望去，未知的黑暗仍然是它的盡頭。劫後餘生的僥倖摻雜迷茫困惑的複雜心情在心底油然而生，然後他轉過身——

    那白色的福特車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

    刺眼的車燈在一瞬間晃得他睜不開眼睛，他禁不住向後退了半步，雙腿有些癱軟無力，內心的恐懼、愕然、疑惑等感情錯綜的交織在一起，最終令他意識到，他所面對的事情已經超越了人類的認知，成為了詭異恐怖的存在。

    王辰剛恐懼的吼叫了一聲，轉身便跑，，只是跑了十幾米後便摔倒在了地上。

    白色福特車緩緩朝他開了過來，隨着距離的靠近車身逐漸在車燈的強光中消湮，最後整輛車都消失在光中，年輕司機從光的後面走出來，臉上帶着邪惡、空洞的笑容。

    ********

    田芷馨的一個同事將舊倉庫的門鎖砸開後，李一飛他們便要走上前推開倉庫門，但是卻被田芷馨阻止了。

    「先確認安全了再說。」她說道。

    田芷馨向兩名同事示意，一個同事握着槍，另一個同事在倉庫門旁邊輕輕的推開了門。

    倉庫門的金屬合頁發出刺激耳膜的摩擦聲，顯示出倉庫的陳舊。李一飛他們仍然忍不住向前靠近了幾步，一股腐敗的霉味混雜着惡臭撲鼻而來。

    倉庫里很暗，但是並不是十分巨大，基本上倉庫里的東西一下就能盡收眼底。田芷馨他們打開手電照亮了倉庫，看到裏面停着一輛白色的福特車，上面已經積滿了厚厚的一層灰，顯然是在這裏放了很長時間。

    馮濤也跟着他們來到這裏，帶着手銬腳鐐，被兩名警察押着來到倉庫前。

    「是不是這裏？」其中一名警察厲聲問道。

    馮濤聳拉着腦袋，早沒有初時的威風。抬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便又垂下了。

    馮濤被帶着下去，田芷馨和李一飛他們沿着福特車的兩側走進了倉庫，手電筒的光向車裏面照着。

    「在這裏！」陸賀率先發現，揚了一下巴提醒其他人。

    眾人順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在駕駛座的位置上有一具蜷縮的燒焦的屍體。

    「就是他了。」田芷馨的聲音興奮起來。

    她伸手打開駕駛座旁的車門，屍體原本搭在車門旁的一隻手掉到了外面，眾人嚇了一跳，陸賀甚至聽到蔡菜重重的呼吸了一下。

    眾人看到屍體已經辨認不出原本的模樣，臉上燒的面目全非、扭曲變形，原本是嘴的地方現在只有一個張開的黑洞。

    「現在、現在怎麼辦？」蔡菜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實際上這也是大家心中的想法。

    「不知道。」李一飛答道。

    田芷馨看着他，覺得他不負責的口氣就像是在開玩笑。

    意識能量的屍體找到了，但是卻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這讓大家都感到迷茫。

    「就這樣？」田芷馨問。

    突然，站在她身後的沐合一璇向前走了一步，她回頭看了一眼沐合一璇，發現她的眼眸空洞無神，像是在魂游天外。

    「在停屍間裏……」沐合一璇低聲嘟囔半句，卻又停了下來。

    她想起在停屍間的時候感受到了意識能量的信息，她覺得如果她可以的話……

    沐合一璇無意識的向前走着，越過田芷馨。陸賀抬頭看了她一眼，她也看着陸賀，目光從最開始的疑惑，漸漸堅定起來。

    她邁開步穿過眾人走到燒焦的屍體旁，伸出手握住屍體掉出來的那隻手。

    這是我的能力，我可以的。

    沐合一璇閉上了眼睛，眾人看着她。不一會兒她睜開了眼——她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她這個樣子便顯得有些尷尬了。紅着臉就要撒開那隻手的時候，猛然後背一陣發麻，有一股力量突然闖入腦中，她深吸了一口氣，繃直了身體。

    「怎麼了？」注意到了她臉上表情的變化，陸賀關心的問道。

    沐合一璇突然翻起了白眼，樣子看上去就像要發作癲癇一樣。

    一連串的信息閃電般出現在她的腦海，並沒有具體的音像，但是帶來的感覺卻十分清晰。

    「快去阻止他！」沐合一璇低聲說道。眼神飄忽，似乎軀體裏有另一個人在說話。「快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沐合一璇鬆開了手，眼睛恢復了原本的目光。

    「你感覺到了？」李一飛率先明白過來。

    沐合一璇用力的點點頭，回憶着腦中剛才出現的信息，仍然很清晰明了。

    「就在通往撫民市的方向，離這裏一里地的地方，現在去還來得及，不然……」

    沐合一璇的話停了下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實際上她並不確切知道會發生什麼。剛才闖入她腦中的完全是一種抽象的信息，某種危險的感覺。

    陸賀這面已經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邊掏出手機一邊說道：「公路那面有胡警官和志勇他們在巡邏，我馬上聯繫他們。」

    陸賀撥通了電話。

    沐合一璇的表情仍是心有餘悸，她看着李一飛，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好奇的問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會是這樣，所以安排王志勇和艾麗絲去巡邏，把我帶到這裏？」

    李一飛否認的搖了搖頭，說道：「如何解決意識能量的事件，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固定的套路，以往累積的經驗可以借鑑，但是面對個別事件仍然要根據具體情況進行推測。沒人能預測完全正確的結果，有的時候我們解決問題可能就是依靠感覺來碰運氣。」

    「王志勇他們會遇到危險嗎？」蔡菜擔心的問道。

    「王志勇和艾麗絲都是很優秀的調查員，我把馮濤的徽章也給了他們，沒有問題。」李一飛自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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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面。

    王志勇和艾麗絲在接到陸賀電話後，全力的向陸賀說的方向駛去。

    「我們一整夜都在這條路上，怎麼沒有發現？」在路上艾麗絲問道。

    「意識能量只有在發動攻擊的時候才能讓我們看到。」王志勇答道。

    「我是想說我們現在過去，正是厲鬼復仇能量最高的時候。」艾麗絲口氣並不是在退縮，而是在沉着的說出事實，稍稍帶着一點抱怨。

    「我們做的就是這個啊！」王志勇說道。

    他猛地一踩剎車，停了下來。

    艾麗絲透過前擋風玻璃看到在公路的道邊有兩個人，一個癱坐在地上，不停的向後退着，另一個站在那人的前面，從側影看非常像那個叫施俊傑的意識能量。

    王志勇快速的從車上走了下去，艾麗絲也緊跟其後。王志勇大叫着向意識能量跑了過去。

    「施俊傑！」他叫出了意識能量的名字。

    施俊傑緩緩的轉過了頭。

    須臾間，火焰騰空而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