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
走在行人路上的老人,心中突然有感而發了這兩句詩詞。
在這靜謐的夜裏,他的步伐並不快,踏實而又穩健。若是不去看老人那滿頭白色的短髮和臉上的皺紋,單憑老人的腳步的話,誰都會覺得這應該是一個壯年才有的走路氣勢。再配上老人棱骨分明的清瘦模樣,便會給人一種類似武俠劇中張三丰這樣的武學宗師的感覺。
月色下,路上的行人並不多。老人看似閒庭信步,但是目光堅定,似有目的。筆直的行走到一間名為「英子日雜」的店鋪旁才停下了腳步。
老人目光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在店鋪前停了一會兒。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在店鋪旁不遠的一個巷子裏,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叫了他的名字。
老人有些驚訝的轉向聲音的方向,巷子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路燈亮在他的身後,只照出他陰測測的半張臉。
老人防禦性的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誰?」
「和你通電話的那個人。」
那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老人發現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個子不高還很胖,圓臉戴着一副眼鏡,看上去倒是文質彬彬。只是瞅人的目光卻給人一種極為市儈的感覺。
「你就是那個記者?」老人懷疑的問道。
「是的。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那人先是承認的點點頭,接着又迫不及待的問道。
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仍然充滿了懷疑。
「你是哪個電視台的?」他又問道。
「我不是電視台的,也不是報社的。我有自己的工作室。」
「就像那個專門拍明星的記者?」老人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對對對!」那人笑着連連點頭。覺得對面那個老頭倒是滿跟得上時代的。
因為懷疑而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不少,老人開心的問道:「說好了的錢呢?」
那人從懷裏拿出了一個信封,在老人的眼前晃了晃。
老人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人再一次問道:「我要的呢?」
老人得意的笑了,挑着大拇指指着旁邊的「英子日雜」的大門說道:「就在那裏。」
那人微微的張開嘴,老人看着他驚訝的表情,臉上的得意之色愈濃,笑着解釋道:「這是我的店,如果我把東西放在家裏肯定會被警察發現的。」
那人的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之後又好奇的問道:「你是怎麼拍到那個視頻的?」
「是我兒子開車路過遼撫線時,行車記錄儀拍下的畫面。開始他還以為是拍電影,後來我聽說遼撫線發生了焚屍案,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原來如此。」那人點點頭,表情再無一點懷疑。
老人走到店鋪門前摸出鑰匙打開了鐵柵欄門,那人便跟在老人的身後走進了店鋪。
老人進來後並沒有馬上開燈,裏面黑得很,但是也能依稀的看到各種日雜商品擺滿了屋裏兩邊。
老人轉過身看着他,那人感到奇怪,但仍然安靜的等着老人拿出他想要的那個視頻。
「你是怎麼知道我手裏有視頻的,還能在警察來之前給我電話?」老人突然問道。
那人神秘一笑,答道:「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哦。」
老人簡單的點點頭,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好奇。
那人對老人遲遲不拿出視頻感到不安起來,着急的問道:「東西到底在哪裏?!」
話音剛落,屋裏的燈突然亮了起來,一大群警察從屋裏沖了出來,同時有人從身後將那人撲倒,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警察,別動!」有聲音喊道。
「你們要幹什麼?」那人掙扎的喊着。
將他摁在地上的警察喝問道:「叫什麼名字?說!叫什麼名字?」
「李、李成鵬」那人此時才感到害怕和慌亂起來。他抬起頭看向老人,發現老人的臉上掛着淡淡的表情,似乎在感到無聊。
有人走過來,叫着他另外一個名字。
李一飛?那人感到有些迷糊。還未等他弄清楚怎麼回事時,已經被銬起來塞進了警車裏。
***********
一連幾天裏,盧亮一直都猶如行屍走肉的活着。
關於那晚發生的詭異事情,他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或者說他一直在說服自己忘記。
記憶里最清晰的,還是在那之後的一路奔走。直到天明的時候,晨曦的薄霧散去,城市裏高樓大廈的輪廓出現在眼前,內心這才油然升起了一種希望和興奮的感覺。
他記得當時咽了一下口水,儘管已經疲憊不堪,但仍然興奮的跑了起來,跌跌撞撞,步伐艱難。
路邊的一個女清潔工停下手中的工作,好奇的看着他。他的樣子就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士兵,因為經歷了血腥殺戮而精神崩潰。
似乎是被什麼絆了一下,他腳步趔趔趄趄,最終摔倒在了地上。
那名女清潔工跑過來試圖要幫忙,但是盧亮很快便站了起來,那名女清潔工站住了,與他的目光對視。
他當時記不得自己為什麼會害怕,只記得自己恐懼的大叫一聲,向後退了幾步,飛快的跑開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一直拼命的跑着,他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躲着誰。
有時候在他氣喘吁吁的跑了一段後,脫力的癱靠在某個小巷或者快餐店後面的牆壁上。汗水將衣服浸透,緊貼着皮膚,初冬的天氣帶來一陣刺骨的寒冷。
這時候,理智總會短暫的回到他的身上,沒有了混亂與恐懼,讓他可以冷靜的思考為什麼會在他的身上發生這樣的事。
他雖然是一個聰明的人,但是卻沒有足夠的學識來解釋在他身上發生的這種超自然的事情,最後自然而然的便很快聯想到所謂善惡有報這方面的說法上。
作為一名入室搶劫殺人犯,盧亮的手段窮凶極惡,冷酷無情。他在作惡的時候自然不會在意像「善惡到頭終有報」之類虛無縹緲的事情。這類的事情還不如現實中法律所帶來的懲罰更具實質性,更讓他恐懼。
然而當那種顛覆常理認知的超自然事件真的出現在眼前時,他開始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對他以往做的那些惡事可能會有的懲罰開始有了恐懼。
他現在相信那晚所遇到的恐怖事件是那些被他殺死的冤魂對他的復仇,並且這復仇還遠遠沒有結束!
他開始尋求解決的方法,上網查找了很多關於像這樣的靈異事件的事情。其中有一名叫李成鵬的記者引起了他的關注,雖然他的文章還是給人一種獵奇的感覺,但是此時的盧亮還是萌生了找到這名記者訴說自己遭遇的想法,也許從他那裏會得到解決自己面臨問題的答案。
那個記者的微博上有他的電話和照片,聯繫上他倒也十分方便。這個念頭一出現便很快不可收拾。最終她摸出自己的手機,懷着忐忑的心情撥通了那個叫李成鵬記者的號碼。
**********
在刑警大隊的審訊室里,李成鵬的心裏逐漸有種絕望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在成為調查記者之前,他當過業務員、酒店經理、還曾經嘗試過在網上寫一部靈異小說。但這些工作最終並沒有給他帶來所期望的名和利。
之後他便選擇了現在這份調查記者的職業,實際上這份工作要想達到他心中的目標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可相比較之前的工作,李成鵬對現在這份職業還是充滿了信心和動力的。
這個城市乃至整個國家的記者多如牛毛,多數都關注於政治和娛樂。李成鵬不想泯然於眾人,便另闢蹊徑的選擇了揭露這個城市最詭異、黑暗的東西。
做出這樣的選擇確實讓他在一定的圈子內有了不小的名氣,但同樣也使他在整個記者的職業範圍內,排斥在了主流之外。
畢竟這個國家的絕大部分人都生活在科學和理智的世界觀里。如果李成鵬寫一個殺手在街上剝下一個人的人皮,人們的心裏還會接受這樣的可能性,但是把行兇者換成了鬼魂,雖然他們也會看的津津有味,但是心裏卻會當成獵奇故事來看的。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李成鵬不能接受的。在深入的調查之中,他看到了這座充滿邪惡的城市裏所發生的那些詭異、難以置信的事件。他相信若是把這些事情揭露於公眾眼前,必然會將他的事業推向高峰。只是苦於沒有實證,反倒讓他成為了一些同行口中的恥笑對象。
每每想到此,盧亮的心中便充滿了憤怒。為了證明自己,引起更多的認同,他自製了有關「紅衣少女靈異謎案」的一些偽造的鬧鬼事件,還在網上散播很多不實的消息。這些事情在社會上確實引起了不小的關注。
之後在偶然的情況下,他又開始關注最近發生在遼撫線的焚屍案。他敏銳的感覺到,發掘出這個案子背後的真相一定會讓他真正的聲名大振,名利雙收。
雖然一開始的調查只讓他得到了只鱗片爪的消息,但是他並不氣餒,在網上購買了黑客軟件植入了警局的電腦中,只要警察對焚屍案的調查有了新一步的發現,就會通過黑客軟件傳入他的電腦中,他幾乎是和警察同步獲得了這個案子的相關信息。
在昨天早上的時候他收到了一個消息,有人手上有關於焚屍案的現場靈異視頻。這讓他欣喜若狂,覺得終於有了得到實證的機會,搶先一步與對方通了電話,許以重金請求對方將視頻交給他。
雙方約好在一個地方見面,誰知道竟會是一個陷阱。轉眼間,他便鋃鐺入獄成了階下囚。
被帶入刑警大隊後,一開始他被拷在審訊室的牆壁上蹲着,後來有人進來將他拉起來拷在了一張桌子上。李成鵬知道這是要開始審問自己了,果然沒有過多久便有兩個人走了進來,一個穿着警服的女警,還有一個便是給自己設下陷阱的那個老人。
李成鵬想起那個老人好像叫李一飛,便對他怒目而視起來。
兩個人坐在了他的對面,女警開始講話。李成鵬看到老人將他的手機放在了桌子上。
「知道嗎?你真是一個幸運的傢伙」女警說道。
李成鵬困惑的看着她,腦子裏想着這是所有警察審訊時的開場白嗎?
他不知道在三個小時之前,他剛剛被捕的時候,一通電話讓他本來的審訊起了很大的變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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