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寓廷眼裏唯一的亮光跳躍下之後,就被熄了個乾乾淨淨。
「你給我寫請帖?」
「是啊,以表誠意,請帖都是我們親手寫的。」
靳寓廷臉上的憤怒都宣洩了出來,糅合在陰沉的表情中,「你這樣的身份,真能嫁進修家?」
「為什麼不行?」顧津津輕抬小臉,「你也不得不佩服我,我這樣的身份連靳家都進了,還怕進不了個修家嗎?至少修司旻那頭沒人反對,只要他自己願意,誰能反對得了?」
靳寓廷抿緊了唇瓣,也是無話可說,顧津津往邊上站了站,準備離開。
男人卻再度攔在她身前,「你為什麼非要跟他結婚?」
「我跟他已經領過證了,早就是夫妻了。」
靳寓廷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出接下來這句話的。「那為什麼還要舉行婚禮?」
「為了讓我更名正言順,很多人只認婚禮,到現在也不知道我跟修司旻的關係。」
「那……就別辦。」靳寓廷的聲音有些弱下去。
顧津津離他很近,所以聽得清楚,「靳寓廷,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用不着給我發請帖。」
「九爺怕到場之後受刺激嗎?放心,我都不怕,您怕什麼?要真有熟悉的人,只會說我短短時間內再婚,是個人都知道我是被您趕出來的,您該有面子才是。」
「顧津津,你再這樣陰陽怪氣的跟我說話,試試?」
顧津津用手做了個捂住嘴的動作。「好好好,我差點忘了九爺凶神惡煞、有仇必報,眾人皆是惹不起的,我閉嘴行了吧?」
「我不會讓你跟他結婚的。」
顧津津杏眸微睜,將手也放了下去,「你管天管地,還能管我跟誰結婚不成?」
「你想昭告天下,你是不是也要問問我是否同意?」
「靳寓廷,你說到底連我的前夫都不算,前夫還能拿出一張離婚證,你呢?過去的一年,我們頂多就算是同居。」
靳寓廷握緊手掌,青筋在手背上暴突起來。「你就不怕婚禮上,鬧出點什麼事嗎?」
「不怕,就算有人蓄意破壞,我這婚也是結定了。」
顧津津從他身側經過,靳寓廷也不知道還能跟她說些什麼話,可他總是不甘心看着她這樣走掉,他伸手想要拽住她的手臂,顧津津似是早就預料到了,在他手臂剛抬起之際,她就躲開了。
商陸被靳韓聲帶到休息區,她看到茶几上的蛋糕,拿了就要吃。
靳韓聲忙按住她的手腕。「還吃。」
「我餓。」商陸眼巴巴地瞅着那塊蛋糕。
「外面的東西不能亂吃,」靳韓聲將她拉回來,「一會就開席了。」
小於戰戰兢兢地杵在邊上,靳韓聲越看越氣。「要不是商陸身邊不好隨意換人,我還留着你做什麼?」
「對不起,靳先生,真的對不起。」
「你讓商陸跟商麒單獨在一起,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
小於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當時靳太太一定要吃蛋糕,我怕我不去拿的話,她立馬就哭鬧起來,邊上都是人,我就想着我快去快回。」
靳韓聲坐定下來,讓商陸也坐在身邊,「看來以前商麒跟商陸獨處的時候,還不知道她跟商陸說過些什麼。」
「你有好多女人,好多好多。」商陸冷不丁冒出這麼句話。
靳韓聲脊背一涼,「誰跟你說的?」
「就是有好多。」
靳韓聲也不管這場不場合的了,他趕緊解釋。「沒有,除了你,沒有別人了。」
商陸要是聽了他的話,才叫笑話,那個找到東樓來的女人她不是沒見過,難不成那也是子虛烏有的?
前面有腳步聲過來,休息區被靳韓聲佔着,也沒有別人再過來。
靳寓廷坐到他們對面,視線一下落到商陸的小臉上。他仔細端詳着她神色間的變化,卻似乎跟平日裏沒什麼兩樣。商陸之前好一點的時候,跟正常人看着也沒什麼大的區別,只不過就是說話的時候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也會經常認錯人,或者乾脆就認不出來。
可是顧津津不至於騙他,靳寓廷盯着她不放,靳韓聲看在眼裏,也就不樂意了。
「老九,你做什麼?」
「大嫂最近有沒有起色?」
「還不是老樣子。」靳韓聲不想在人多的地方討論商陸的事情,隔牆有耳,萬一被人聽去了怎麼辦?
商陸一直在看茶几上的蛋糕,看樣子,對他們的對話完全不感興趣。
靳韓聲恨不得天天將她拴在身邊,靳寓廷當着他的面也沒法試探,只能另尋機會了。
商麒被帶到洗手間內,商太太看了看她的手背,「到底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到姐的時候,還看見了顧津津,可是等我們找過去的時候,顧津津就不見了。」商麒將手放到水龍頭下沖洗,她痛得嘶了一聲,「姐說是我告訴她,姐夫和顧津津有染,我……我怎麼會說那種話?姐夫氣得把我推倒在地,這件事真的太奇怪了。」
商麒沖洗好了傷口,商太太抽出紙巾給她擦拭。
商麒手背上都破皮了,她痛得手指都不敢動一下。
「回去得擦藥,你看這邊都出血了。」
「媽,姐到底是怎麼了?不會越來越糊塗了吧。」
商太太在她手背上輕吹下,「你爸待會要帶你見見葛家的人,葛家的公子留學回來了。」
商麒聲音里透着委屈,「我不想見。」
「你總不至於還想着老九吧?上次他上門羞辱你的事,你忘了?我跟你爸的臉都被踩到地上了。」
商麒輕撫下傷口,一語不發,商太太在她肩膀上輕推下。「看看你的臉,妝都花了,趕緊補一補。」
商麒看了眼鏡中的自己,果然狼狽,可就算是這樣了,都沒人相信她說的話,靳韓聲認定了商陸嘴裏的就是事實……
等等!
商麒雙手撐在洗手台上,商陸怎麼會把她的話複述得那麼清楚?她連誰是誰都分不清,為什麼卻能記得清是她說的,還不會將她和顧津津搞混呢?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難不成……
商麒猛地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難不成,商陸已經恢復了?
商麒想都不敢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真的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好不容易補完妝,商麒的手卻有些發抖,她現在就算去問商陸,她也不會說實話,可商陸要是真的恢復了,那以前的很多事就藏不住了。
她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擔憂着,她必須弄個清楚才行。
商陸聽着靳寓廷和靳韓聲說話,抬起眼帘時,靳寓廷的視線總是會往她臉上掃。
他方才問了那麼一句,這會應該也是在懷疑她,商陸避開男人的審視,「我餓。」
她都喊半天了,靳韓聲拉過她的小手,他抬起腕錶看眼時間,離開席還有半個小時。
「我帶你出去拿點吃的。」
商陸指了指桌上的蛋糕,靳韓聲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內。「外面那麼多好吃的,重新拿一些就好。」
小於跟在兩人身後,院子內搭起一座座燈架,蕾絲桌布鋪滿人的視線,精緻的糕點和吃食映入眼帘,商陸大步往前走。
靳韓聲不由失笑,「你走慢點,這麼着急嗎?」
「靳先生!」有人在旁邊喊了聲,靳韓聲停下腳步,對方拿了杯酒走到他身邊。「好久不見。」
靳韓聲定睛細看,認出了對方。「顧先生,我們有兩年多沒見了吧?」
「是啊,我還以為你會認不出我來。」
靳韓聲嘴角輕挽起,他們之間合作過,雖然只有幾面之緣,但那會也算是投緣,靳韓聲看到商陸大步往前,忙讓小於跟上。
商陸走到擺放蛋糕的台前,伸手就要去拿,小於忙拉住她。「靳太太,您想吃哪個,告訴我。」
商陸指了指,小於用夾子給她夾了一塊。
不遠處,有人從手包內取出了隨身攜帶的一樣首飾,塞到了一名服務生的手裏,並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句話。
服務生將手塞進兜內,點了頭後快步往前走。
他來到桌前,禮貌地給商陸介紹着。「這幾款味道都不錯,是從法國專門請來的師傅,手藝一絕,入口即化。」
「靳太太,您先少吃兩塊墊墊肚子,一會還要吃晚飯呢。」
「那我推薦這一款,」服務員用夾子夾起一塊小蛋糕。「這款在實體店賣的就最好,經常有人為了嘗一口而排半天的隊,而且實體店內都是限量供應。」
商陸立馬伸出手去。「我要吃。」
小於笑着用盤子接住,「好了,先吃這些吧,一會還有正餐呢。」
商陸用手拈起一塊小蛋糕放到嘴裏,她真是餓壞了,她三兩口吃完,又拿起了服務員推薦的那塊。
商麒就在不遠處站着,她將商陸的每個動作都看在眼裏,商陸將蛋糕塞到嘴中,一口咬下去,才吃到了裏面的榛子。
她嘴裏動作微頓,這個味道對她來說太熟悉了,但幾乎沒人知道她其實對榛子是過敏的。
還未結婚前,她有一次就是吃了榛子蛋糕,身上起了一片紅點,當時把商麒嚇壞了,後來去醫院一看,說是過敏。商陸也沒跟家裏人提起,既然是過敏,以後不碰它就是了。再說她平時也吃過榛子,都沒事,沒想到唯獨就是放了榛子的蛋糕不行。
商陸不動聲色地輕咬兩口,方才這邊還是自助的,這會卻冒出個服務員來,而且推薦的恰好是這款蛋糕,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就算靳韓聲在場,也是防不住的,因為不吃到嘴裏,沒人知道蛋糕裏面其實是放了榛子的。
況且,小於和靳韓聲都不知道她吃榛子是過敏的,商陸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商麒了。
那麼,商麒是想看她有沒有恢復嗎?
商陸將蛋糕咽進肚中,又將另外半塊都塞到嘴裏,她不住沖小於點着頭,口齒不清地說道。「好吃,好吃。」
「靳太太,您慢點。」
榛子的味道充斥在嘴中,商陸一口口咀嚼,心卻越來越冷,這就是她的親妹妹,她之前一直信任的好妹妹。為了試探她,她全然不顧她過敏的事,即便看到她真的吃進去了,她也沒有過來阻止的意思。
商陸艱難地吞咽下,靳韓聲說商麒給她送的糕點裏面加了料,難道看到她這樣難受,她就能開心嗎?
「真好吃。」
服務員笑着又夾了一塊遞給她,小於見狀,忙擺了擺手。「不能再吃了,甜食容易飽。」
「沒事,這就兩口的量。」
商陸伸手要去拿,小於忙將她拉開。「真的不能再吃了。」
商麒都看在眼裏,她一顆心總算落定,原來是她多心了,今天不過是商陸鸚鵡學舌,才讓靳韓聲抓住了她的把柄。
開席後,靳寓廷和靳韓聲坐在一桌上,商陸迫不及待地要吃東西,靳韓聲拿起筷子給她夾菜。
商陸才吃幾口,身上就開始發癢,她用手抓了兩下,靳韓聲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商陸隔着衣服用力地抓,等她伸出手臂時,靳韓聲看到她手上起了一片紅點。
「這是怎麼回事?」靳韓聲忙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靳寓廷也跟着看了眼,「是不是吃了什麼東西過敏?」
「好難受,好癢。」商陸使勁用手去抓,靳韓聲忙扣住她的手腕,「別抓。」
商陸看到自己的手臂上,傷痕累累,手腕處還有疤痕,她怔怔地望着,她情願受這些傷的時候,她是清清楚楚記着的,她也不要一醒過來就面對這些,偏偏每一道傷是怎麼來的,還得從別人的嘴裏才能得知。
靳韓聲沒心思再逗留,他拉着商陸起身,「走,去醫院。」
商陸癢得不行,靳韓聲帶着她快步走出去,小於也急匆匆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顧津津接完電話從外面進來,看到靳韓聲攬住商陸的肩膀快步往外走,她放慢腳步,聽見靳韓聲在問小於,「方才靳太太吃了什麼?」
「沒什麼特別的啊,就是幾塊蛋糕。」
「我記得商陸之前沒有過敏過,怎麼會這樣?」
靳韓聲急得不住朝她手上看着,也沒注意到顧津津,商陸朝着她看了眼,視線許久不曾別開。
顧津津站在原地,商陸的眼裏仿佛一片清明,她看的有些出神,但是卻不好上前。
三人很快離開,顧津津在門口站了會,不由跟出去幾步。
靳韓聲已經帶着商陸離開了,他這樣緊張她,自然是要第一時間將她送去醫院的。
顧津津抬起腳步,剛要轉身,就聽到有人壓低了聲音,好像在打電話。
她循着聲音過去,看到一名服務員站在佈置好的花架跟前,旁邊的桌上都是甜點蛋糕等。「寶貝,你下班了嗎?今晚早點回去,我有驚喜給你。」
「什麼驚喜啊?不告訴你。」
顧津津看到對方從兜里掏出樣東西,她望過去一看,好像是條鏈子。
「你不是一直想要寶格麗的首飾嗎?我今晚就給你。」
顧津津看了眼服務員的口袋,覺得有些奇怪,送人首飾不該放在首飾盒內嗎?怎麼隨隨便便就從兜里掏出來了?
「我沒亂花錢,真的,你別急啊,這個月的房貸我還的出來……」他着急解釋了幾句,對面不知是女友還是老婆的人,顯然是發了火,服務員只好軟着嗓音說道。「好了,好了,這首飾我自己沒花錢,今天出席宴會的都是有錢人,我服務周到,有人賞我的,真的!」
顧津津的視線落到那些擺盤漂亮的蛋糕上,屋內才開席,商陸這就過敏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開席之前吃的什麼東西有問題。
她放輕腳步回到屋內,遠遠地看到商麒和商太太在一桌上坐着,她的旁邊還坐了個年輕人,兩人正在交談,不知說着什麼,看來商家是要另謀出路了。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公平,商陸的事情過後,顧津津被逼得幾乎活不下去,可是商麒呢?即便她居心叵測,可在別人面前只要裝一裝乖巧,她就可以披着偽善的外衣,繼續招搖撞騙,甚至尋得一門錦上添花的親事。
顧津津回到座位上,碗裏有修司旻給她夾的菜,顧津津將手機放到桌上。
她拿起筷子夾了塊滷牛肉放到嘴裏,不經意抬頭,看見靳寓廷就坐在隔壁桌,他也沒什麼心思吃飯,一直在盯着她看。
顧津津垂下眼帘,修司旻朝她靠近些。「誰的電話?」
顧津津側過身,菱唇湊到修司旻耳畔,幾乎要碰到他的耳朵。「我媽。」
「家裏沒事吧?」
「沒事,就是問我吃飯了沒,我說過兩天回去看她。」
靳寓廷看着他們親昵地說話,修司旻將她帶過來時,已經跟眾人介紹這是修太太了,實在沒必要當着一桌人的面再這般親熱。他們就不怕影響了別人的胃口嗎?
顧津津的手輕搭在修司旻肩膀上,手掌在他肩頭處輕摩挲,兩人好似都不餓,一直在小聲地說話。
靳寓廷眉頭緊鎖,潭底的碎冰結在一處,真是氣死他了。
她就是故意做給他看的,知道他眼裏容不下這些,她就越是要這樣。
不過這也從另一方面反應出了,她的心裏還是有他的,要不然的話,完全無視他不是更好嗎?
顧津津並不知道靳寓廷的心理活動這麼豐富,她也沒有一點故意的成分在裏面,她就是和自己老公正常地說說話而已,怎麼了?
顧津津看向不遠處,商麒含着笑,商太太眼見商陸不在,趕緊起身去給靳韓聲打電話。
商陸過敏的事,說不定跟商麒有關,顧津津收回視線,不經意掃過靳寓廷的方向,卻見他還是在盯着她看。
顧津津擰下眉頭,這一來二去的,不知情的人說不定要以為他們這是在眉來眼去。靳寓廷身邊的位置空了出來,蕭誦陽拉開椅子坐到他邊上。
「看什麼呢?」
靳寓廷收回視線。「你過來做什麼?」
「想你了唄。」
靳寓廷冷嗤,「我不是你外面的那些女人,不用跟我花言巧語。」
「但是九爺花容月色,比女人還好看,我這不是看着也心動嗎?」
靳寓廷抬起腿,狠狠踢在了蕭誦陽的小腿肚上,他差點痛呼出聲,蕭誦陽摸了摸自己的腿,「看到那一對了嗎?」
靳寓廷收回視線,不想搭理。
「顧津津現在風光的很啊,不止挖了我的作者,還把我手底下的大編輯給挖走了。」蕭誦陽說到這,真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我必須給她點顏色瞧瞧。」
靳寓廷眼神微冷,「你要做什麼?」
「她跟你都沒關係了,你總不至於還要護着她吧?」
「你最好別傷害她,更不要動那樣的念頭。」
蕭誦陽放下手裏的酒杯。「這口氣我非出不可。」
「那就找別人出。」
蕭誦陽狠狠地睇了眼顧津津,「是她惹我的,我找別人做什麼?」
「她不是還有家人嗎?」
「你是說,她父母?」
靳寓廷再次目光不善地掃了他一眼。「這種事,別牽扯到她父母。」
蕭誦陽朝對面看了看,總算明白過來了,「你讓我找修司旻的麻煩?」
「難道不應該嗎?」
「這塊硬石頭我也碰不起啊!」
靳寓廷唇角輕抿下,「還有我呢,我助你一臂之力。」
「那要不……乾脆您親自動手吧?」
靳寓廷又踢了他一腳。「我這是看在你我之間的交情份上,才幫你的。」
「我……」蕭誦陽張張嘴,這不對啊,靳寓廷和修司旻之間不還有個奪妻之恨嗎?怎麼就變成是幫他的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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