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段璟堯不住催促司機,讓他快點再快點。
他心情久久難以平復,怎麼會這樣呢?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靳睿言這會已經把孩子拿掉了。
這會都九點多了,醫院早就上班了,靳睿言肯定是一早就去了,說不定這會她正躺在手術室內。
她不要這個孩子,是因為孩子是他的嗎?
還是,她怕孩子阻了她的前途,擋了她的光明大道?
段璟堯胡思亂想的厲害,各種可能性都想到了。
一路趕到醫院,男人下了車,快步朝着門診大樓內沖,他徑自走向了導醫台,問了護士女人看病的地方在哪。
對,他就是這麼問的,他已經慌到只會形容了,「就是有人懷孕了,她要去哪個部門查?」
部門?
護士也立馬明白過來,「產科,婦科和產科都在三樓,您去那裏找找吧。」
段璟堯快步跑到電梯前,只是電梯數字卡在了五樓一直不下,他轉身就上了扶手電梯。
一路跑到三樓,段璟堯衝到產科前,看到不少女人挺着個大肚子坐在大廳內,他一下又懵了。
靳睿言要看醫生,肯定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胆,再說這是產檢的地方,他是不是應該去婦科看看?男人失魂落魄地走向對面,他徑自衝到導醫台跟前。「你們的主任在哪?」
護士朝他看看,「主任在看診,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我要見他。」
「不好意思,這裏是婦科。」
「我老婆在裏面。」
「老婆在裏面,你也要在外面等。」
段璟堯沒時間跟她解釋,他抬起腳步就要往裏面沖,嚇得護士趕緊出來攔在他身前。「這位先生,男士不能進。」
段璟堯壓低了嗓音告訴她,「我是段璟堯。」
小護士杏眸圓睜下,仔細盯着他看了兩眼,這張臉經常會出現在新聞上,她很快將他認了出來,「原來是段先生,你好。」
「帶我進去。」
「那你跟我去檢查室吧。」
小護士拿了手機,喊了不遠處的同事過來,交代幾句後帶着段璟堯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段璟堯恨不得走在那名護士的前面,只是他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段璟堯來到了一間檢查室的門口,護士輕敲下門,然後小心翼翼推開門後,將腦袋探了進去。看清楚了裏面坐着的人之後,她這才回頭看向段璟堯。「請進吧。」
男人迫不及待,一手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內就只剩下靳睿言一人,她坐在一張床上,那張床小小的,旁邊桌上擺着一個儀器和一台電腦。
段璟堯的心都吊了起來,護士將門關上後就離開了。
男人快步上前,用力地抓住了靳睿言的手臂。「你為什麼會到醫院來?」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是。」靳睿言甩開了男人的手,「你怎麼在這?」
段璟堯環顧下四周,臉色越發鐵青。「孩子呢?」
「什麼孩子?」
他果然遲了一步。
段璟堯悲憤交加,再度鉗住了靳睿言的肩膀。「你把他拿掉了是不是?靳睿言,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靳睿言抬起眼帘盯着他,她臉色蒼白,他看得心都碎了,剛流產肯定是虛弱的,段璟堯恨不得將她拽起來,但看到她的臉色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強迫自己鬆開了手指。「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麼捨得?」
「你覺得我們現在這樣,適合要孩子嗎?」
「為什麼不適合?」
靳睿言別開了視線,「我必須要在這個位子上坐穩……」
「孩子不會妨礙你什麼。」
「但他會讓我分心,我要是身體有了反應不舒服,我很多工作也不方便去做,我不想被人取而代之,我好不容易坐上這個位子的,我害怕失去,你懂我嗎?」
段璟堯輕搖下頭,「我不懂你,我真的不懂你,你要是分心了,你做不了的工作我可以幫你,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靳睿言面無表情地扯動下嘴角。「幫我?段璟堯,我就怕你在我背後算計我,要趁着這個機會將我拉下來。」
男人失望地盯緊了她,「你就這麼想我嗎?」
「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被你拉下馬的人不少,我不得不防。」
段璟堯的視線輕落到靳睿言的腹部處,他眼裏佈滿了傷痛,那種痛和傷很快佔滿他的心臟。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碎成一瓣瓣的,「所以,你就把他拿掉了。」
「段璟堯,我們還年輕。」
「我不年輕了!」
靳睿言朝他輕勾下嘴角。「你就這麼服老嗎?」
「你還能笑得出來?」她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我想要個孩子,想要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啊。」
靳睿言沒說話,她兩手撐在床沿處,男人走到她身邊,無神地坐了下來。「我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讓你相信我?讓你明白我不會再跟你爭?相信我只是想要你的人,而不是你身後的權利?」
這兩人,長期斡旋於爭鬥之中,爾虞我詐都成了家常便飯,靳睿言乍一聽到他這樣說,她有些難以置信。
「因為我被你算計的太多了。」
「到底是你算計的我多,還是我算計的你多?」
靳睿言抿緊了唇瓣不說話,段璟堯還是覺得不甘心,可又能怎樣呢?他所有的狠辣在靳睿言面前都使不出來。
他頹然坐在那裏,門口傳來陣動靜,主任走了進來,看到段璟堯還打了聲招呼。「段先生過來了。」
段璟堯怔怔地坐着,丟了魂似的,沒有絲毫反應。
靳睿言起身走向主任,主任將一個文件袋交給她,靳睿言打開包,將東西塞了進去。
她走到門口,見段璟堯還呆呆地坐在那裏,靳睿言伸手打開門,回頭盯着他的背影,「你還不走嗎?」
男人起身,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來到地下車庫,靳睿言走到自己的車前,司機替她將車門打開,她看了眼身後的段璟堯,「你跟我去趟辦公室,我有話跟你說。」
「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
「很重要的事。」靳睿言說完,彎腰坐進了後車座內。
兩人來到靳睿言的辦公室,她率先走了進去,到了辦公桌前,她坐定下來。段璟堯隔着一張桌子看她,目光陰冷無比,恨不得把她當場吃掉。
靳睿言兩手交握看着他,「心裏是不是很恨我?」
「你把你手裏的權利看得太重要了。」
靳睿言並不否認這一點,「我要是失去了,我就什麼都沒了。」
「你不是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嗎?」
靳睿言輕輕地笑出聲,「段璟堯,我想跟你談個條件。」
「事到如今,你還用什麼籌碼來跟我談?靳睿言,你為了一個市長的位子,把我的孩子拿掉了,從此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好好地、安穩地坐在上面,也許只有你什麼都沒了,你才肯過回正常人的生活,是不是?」
靳睿言收斂起嘴角邊的笑,「你要對付我?」
「我會讓你從最高處跌落下來。」
靳睿言氣得臉色鐵青,「枉我還念着對你的一點情分,手下留情,現在看來是我傻,跟你這樣的人確實該絕情到底。」
「手下留情,你留情在哪裏?」
「你把我送回醫院吧,或者,由你親自在手術單上簽字,你把他送走好不好?」
段璟堯目光定了下來,落在靳睿言臉上。「你什麼意思?」
「你真的聽不懂我話里的意思?」
「孩子還在嗎?」段璟堯一下又激動的不行,繞過桌子就要來到靳睿言的身邊,她面色嚴肅地沖他說道,「別過來。」
男人硬生生頓住腳步。「孩子還在是不是?」
靳睿言朝着辦公桌對面指了指。「你站回那裏去。」
段璟堯聞言,雖有不甘,但還是站了回去,臉上寫滿了迫切。「孩子呢?」
「當然在,不過我確實在考慮……」
「你敢!」
「段璟堯,就衝着你這句話,你看我敢不敢?我最恨別人威脅我,你不知道嗎?」
段璟堯的臉色變了又變,靳睿言頭一次見男人有這樣的隱忍,她頓時覺得好笑,段璟堯一語不發,但臉色緩和了不少,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肚子。
「我要你給我簽一份保證書。」
「什麼保證書?」
靳睿言從抽屜內拿出兩張紙,以及一盒印泥,「保證永遠不會覬覦我的東西,而且必須答應我,無條件支持我、幫我,特別是我懷孕期間,我力不從心之時,你要全權聽我的安排做事。說的明白一些,你要做我的另一隻手,以我為中心,且不得背叛我。」
段璟堯盯緊了那張白紙,「你用孩子要挾我?」
「這怎麼能叫要挾呢?這叫請你幫忙。」
男人拉開椅子,站定了幾秒後,坐了下去。
靳睿言將手裏的紙推向他,又拿了支筆給他,「我說什麼,你就寫什麼。」
段璟堯沒有伸手接,他心裏覺得很不是滋味,靳睿言比他會算計多了,她一步一步總是掐得恰到好處,就連最重要的事,都能成為她手裏最好的利用之物。
他實在討厭她這個樣子,可偏偏他的心裏居然沒有半分的不高興,他這會一心一意想着那個被保全下來的孩子。孩子還在,就足夠了,他別的可以什麼都不要。
段璟堯抬起眼帘盯着靳睿言看。「你今天去醫院做什麼?」
「我測出來懷孕了,到醫院確定下而已。」
「檢查單子呢?」
靳睿言挑了挑眉頭看他,「你怕我騙你?」
「說不定,」段璟堯頗有些咬牙切齒地道,「你不是一直都在騙我嗎?」
靳睿言將包拿過來,從裏面拿出個文件夾,然後將幾張檢查單取出後遞給了男人。
段璟堯迫不及待地接過手,一張張翻看,眼裏的光越來越亮,他手指在b超單子上輕撫,嘴角勾扯起來,眼角掛滿了笑意。
「快寫吧。」
「好。」男人將單子放到手邊,拿起了筆。
要寫的內容,靳睿言一早就想好了,說她會算計也好,心機深沉也罷,反正她向來就是這樣的人。再說了,要生下這個孩子,她確實要放棄很多,她跟段璟堯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有所退讓之後,他也要做出相應的犧牲。
不過對段璟堯而已,這樣的犧牲是他完完全全可以接受的,靳睿言就是有這本事,一邊在打他的臉,一邊還要讓他笑。
西樓。
顧津津抱着電腦坐在主臥的飄窗上,靳寓廷推門進去,看到她的身影時,有些吃驚。
這樣子,就跟她初來西樓時一模一樣,他上前幾步。「不是給你準備好了書房嗎?」
「這兒方便啊,一會再去書房。」
靳寓廷在飄窗上坐了下來,「長姐和姐夫過來了,對了,長姐懷孕了。」
「是嗎?」顧津津的眼帘輕抬起來,「太好了,大好事啊。」
「對啊,我看姓段的走路都飄了。」
「……」顧津津不由輕笑出聲,「他好歹是你姐夫。」
「我好羨慕他們啊。」靳寓廷真是羨慕的不行了,他拉了拉顧津津的手臂,「羨慕死了,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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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甜推門走進去,有明顯的水聲傳到耳朵里,真好,看來還有人跟她一樣,踩着最後的時間過來洗澡。
她將臉盆放在地上,急急忙忙撕扯着身上快要餿掉的迷彩服,「同學,朋友,你洗慢點啊,等等我。」
水聲驟然停了,施甜將外套丟到盆里,她的軍訓服不合身,腰圍大出了不少,所以只能用皮帶拴着。她這會一邊解着皮帶,一邊沖裏頭喊道:「同學,你倒是再洗洗啊,或者,再洗個頭?」
能拉着一個人作陪總是好的,這破皮帶今天是成心要跟她作對,施甜怎麼解都解不開,她也不管了,先進去再說吧。
她的腿剛邁進去一步,就聽到一陣聲音,像是夾了冷冽的風和潮濕的雨向她撲面而來。
可這陣聲音,卻分明是個男音。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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