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除夕 ,閆瀟月起床後,只見閆羅坐在葡萄架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煙。四下看看,竟沒有瓦片的蹤影。心中閃過一絲失落。閆羅慢悠悠吐出一口煙霧道:「瓦片一大早上集市去了。」
快中午的時候,瓦片就回來了。還拿着一個包裹。閆瀟月心下懷疑,上前問道:「你去集市幹嘛了。」瓦片打開包裹,裏面竟是一件雪白的狐裘大衣。 「月哥給我和大爺都添置了新衣,自己卻一件也沒買。所以,所以……」他聲音越來越小,竟似怕對面這人生氣。閆瀟月摸了摸大衣的衣料,「你哪裏來的銀子?」瓦片說的隨意:「我把貼身的玉佩抵押了。」閆瀟月眼裏閃過一抹訝色,隨即道:「那得值不少錢吧,全買了這大衣?」瓦片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閆瀟月皺緊眉頭:「你這肯定被人坑了啊。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早知這樣,還不如我自己拿去當。」話這麼說着,卻是已經拿着大衣試了試,很是合身,閆羅走出來看到,也不禁贊道:「這人靠衣服馬靠鞍,臭小子穿這衣服,俊俏不少。」又掃了一眼瓦片,怨怪道:「你這小子,知道給月兒買衣服,就不惦記着給俺老兒帶壺酒。」瓦片正色道:「月哥不讓您多喝酒,我怕買酒會得罪他被他轟出去。」
中午幾人隨便吃了點麵條,下午瓦片在門前張貼前日閆瀟月買回來的那些年畫,閆羅吃完午飯便慢悠悠地去村子裏各家串門聊天,閆瀟月則在廚房裏開始準備着年夜飯。瓦片貼好年畫便來到灶台前幫閆瀟月燒火。火光灼的他的臉紅彤彤的,本來一個清逸瀟灑的人兒,平白染上了幾分煙火氣,卻更覺得溫暖真實。閆瀟月切着菜,心裏不覺便漏了幾拍。等到暮色時分,一桌年夜飯便做好了。
一盤麻辣牛肉條,一碟涼拌青筍絲,一盤海葵炒雞蛋,一盤蘿蔔燒肉,外加一砂鍋雞湯。掀開砂鍋蓋子,一股濃郁的香味兒撲鼻而來。
閆羅吸吸鼻子:「這湯是怎麼做的?」閆瀟月對自己的廚藝頗為自得,笑道:「我添加了幾味草藥,營養又健康。至於哪幾味草藥,你行醫多年,自己琢磨吧。」閆羅望着這一桌菜,不禁感慨:「我老頭子還真是有福。這頓飯真是色香味俱全,當然,若是有酒,那就是更完美了。」閆瀟月給他盛上一碗雞湯,又走到廚房一個柜子裏拿出一個大壺:「今日除夕,就准你喝酒。不過喝酒前,你先吃點飯,喝點湯。」
閆羅笑得合不攏嘴:「月兒果是疼我。」閆瀟月拿出三個酒碗,想了想,又問到坐在對面的瓦片:「你能喝酒嗎?」瓦片淡聲道:「可以喝一點。」閆瀟月原本不愛喝酒,只是今日心情很好,又覺這酒比起現代的酒來度數不高,味道甘甜,便多喝了幾杯。可這十里香的招牌卻不是唬人的,這女兒紅初入口時甘冽清淡,後勁卻是十足,不多時便暈暈乎乎。而閆羅雖好酒,卻也是個爛酒量。不一會兒也就醉了。只有瓦片還好好坐在那裏,一口一口酌着酒。不一會兒,他終於放下酒杯。將閆羅背到了榻上蓋好被子。轉身回來,閆瀟月也已經趴到了桌上。她的臉酡紅一片,嘴唇微彎,沒有了平日裏的老道淡漠,竟似帶着孩童的天真。瓦片凝視她的臉良久,終於將她抱起來送到榻上。給她蓋上棉被,床榻旁邊的柜子上整整齊齊地擺着那件狐裘大衣,他想了想,又給她蓋上那件狐裘大衣,久久坐在床邊,神色莫名。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閆羅打着哈欠走出房,看到閆瀟月已經盛好了兩碗粥在等他。「瓦片那小子呢?」閆瀟月滿不在乎道:「留了一封信,走了。說什麼日後報答。」說着便低頭喝起粥來。閆羅唔了一聲,「走了也好,看他非富即貴,身份不明,還是不要招惹的好。」閆瀟月瞟了他一眼,無奈道:「爺爺,你也太反覆無常了吧。當初可是你非要留人家的。」閆羅嘿嘿笑道:「爺爺我是看那小子生的俊,想着給你留着觀察觀察招做上門孫女婿不是。但是我反覆思量之後還是覺得不妥。」閆瀟月咕咚咕咚把粥喝完:「管你妥不妥,人家都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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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過去半個月,春寒仍料峭。許是經歷了有史以來最為寒冷的一個嚴冬,閆羅的身體終於抵抗不住病倒了。閆瀟月跑前跑後,忙着翻看醫書,忙着煎中藥,可是病來如山倒,閆羅明顯地一天天虛弱下去,像冬天的樹葉,漸漸乾枯萎敗然後墜落。閆瀟月恨恨道:「你這個臭老頭,不就是沒給你酒喝嗎?你趕緊好起來,你好了我再也懶得管你喝不喝酒了。」閆羅看着她發紅的眼睛,一張皺巴巴的臉露出笑來:「月兒,你老是這麼兇巴巴的,以後可怎麼嫁的出去。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原本以為都熬不過冬天,沒想到倒是多撐了這麼久。」閆瀟月鼻子一塞:「你把這藥喝了。我一會兒去回春堂請大夫來看你。」閆羅瞪圓眼睛:「回春堂的大夫能有我厲害嗎?我說了不用再費力那就是真的不用費力了。」閆瀟月強笑道:「好,你的醫術最厲害。你就是養我這麼多年現在想甩掉包袱了對不?」「我這麼老了走了也是享福了,只唯一放心不下你。月兒,你的心疾十五歲之後便不會再發作,除非……如若真有一天,若有一天你的心疾再發作,一定不要一個人孤孤單單。」閆瀟月眼眶脹的痛,淚水竟吧嗒吧嗒掉下來。「想哭就哭吧,不要強忍着,記住,我走以後,離開天曌,走得越遠越好……」老人伸手似想要替閆瀟月擦眼淚,卻終究無力地垂了下去。
村落里時有鞭炮的聲響,過年的氣氛還未淡去,小屋裏的人確是什麼也聽不見,靜靜地坐在一片灰暗光線中,仿佛整個世界都沉寂下來。閆瀟月把頭埋在床上,握着那雙乾瘦如柴的手,長久地嗚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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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曌356年新年伊始,東廈皇朝發生了幾件大事。天曌太子大婚,迎娶太師府五小姐秦霏為太子妃,一時間舉國歡騰。幾日後,天曌國主最疼愛的小兒子----常年遊歷在外的七皇子靳夏突然回宮。之後便傳聞太師府四小姐秦臻,也就是文德公主得到高人賜藥,痴傻之症竟奇蹟般地好了。
正月十九,閆瀟月在村里鄉親的幫助下將閆羅葬在了老鷹山。
正月二十,閆瀟月收拾行李離開了生活了8個月或者說15年的閆羅醫廬。
夏王府。
靳夏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狐裘棉衣,一言不發。
「屬下去那兒的時候,人已經走了。據說老的去了後,那家的孫子就離開了醫廬,不知去向。屬下看到了殿下上次讓我置辦的棉衣,就疊好了放在床上。屬下繼續去查。」
「不必了。你退下吧。」他聲音乾澀,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半晌熄了燈,躺在書房的榻上,只將那件狐裘棉衣蓋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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