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開庭搖了搖頭,嘟囔了一句:「聽說而已....」然後又撲回床上,心裏就是一陣竊喜。
付明軒也懶得追問,只是繼續道:「你還是要小心一點白秋亭,看來他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燕開庭又爬了起來,道:「他殺了我們天工開物的匠師,還跟我談論什麼拉攏我?要我說,他這個人還真是異想天開!」
「他們諸生門後面的人陸陸續續也要到了,總之你要更加小心才是。」
燕開庭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穿好衣服,才發現自己昨日滿是血跡的衣服已經是換下了,自己現在身穿的是一件乾淨舒適的金絲綢睡袍。他走到桌子邊,給自己倒下一杯茶,咕咚咕咚就大口灌了下去。
「那你呢?」燕開庭擦了一擦嘴邊的水跡,望向了付明軒。
付明軒扶負手而立,眉頭微皺,反問道:「換做是你,你又會怎麼做呢?」
燕開庭低頭沉默片刻,然後看向付明軒,道:「或許....是和你一樣的選擇吧....」
兩人苦笑幾聲,便再無言語。
玉京城北,靠近黑水河邊,建造着一處極為氣派的府邸,府內建築均是青白牆檐琉璃彩瓦,造型各異。各種院子排列錯落有致,風格相似卻又各有千秋,數不清的假山假石,庭苑風荷,比之燕府付府也是不在話下,府邸朱紅大門的雕花匾額之上,寫着一個遒勁有力的「陸」字。
原來,這就是金谷園大執事陸離的府邸。
沈伯嚴負手立於大門前,盯着門內,卻沒有想要進去的意思。
他只是在門口站了片刻,隨即就離開了陸家所在的街道之上。
而此時,正在府中書院內查看最近商報的陸離驀地抬頭,伸手向前就是一抓,頓時一道白光被他抓在手裏,落入手心地那一刻,他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攤開手,手中全無東西,只是在他的腦海里,有人卻是清清楚楚對他說了一句話,陸離走出院外,一個縱躍就站在了屋頂之上,雙眉微皺,眼神就飄向那波光粼粼地黑水河上。
一艘清幽雅致的畫舫,在河面上靜靜漂浮着。
陸離跳下房頂,就又走進書院。其實,他也不是不知道玉京城即將成為秘境入口這一件事情的,只是沒有想到,元會門這麼快就找到了自己。
桌子上攤開的一副商報上,寫着一則商會支行被迫關門的消息。
至於怎麼被迫關門的,也是不想而知了。
陸離冷笑一聲,走到身後的書架之上,拿下一摞書,一柄長劍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沈伯嚴在走回畫舫的途中,行走地極慢,一是因為他觀察着城中尋常百姓們對此消息的反應,都是喜憂參半,還不算是完全沖昏了了頭腦,二也是因為,他在耐心等着一個人的出現。
非常耐心地,沈伯嚴走着走着,就拐到了一條無人小巷裏,道了聲:「出來吧!」
白秋亭從高處躍下,站在了沈伯嚴面前,笑道:「沈兄的感知境,怕是已經練到了真人境吧,連白某的『點水微步』,在一開始就沒有逃過你的眼睛。」
沈伯嚴也是輕笑一聲,看着眼前一身靛藍長衫的白秋亭,眼睛就落在了他腰間所配的「綺月風涼」上。
「想不到,布天君如此厚愛你,就連綺月風涼都給你了,真是想不到。」在沈伯嚴以及其餘三派人的眼中,白秋亭一直是一個實力平平,卻依靠着無忌真人的蔭蔽成為首座弟子的關係戶,可是沒想到就連布天君曾經鍾愛的寶劍「綺月風涼」都贈與了白秋亭,這就說明在布天君的眼中,已經正式認可了白秋亭的身份,或者說是實力。
白秋亭微微一笑,道:「那又如何?還不是在這世間處處受阻,時時遇難呢?」
沈伯嚴心下明白白秋亭指的是肖明華對他的那一次葉塘園暗殺,心下冷笑一聲,道:「誰人又不是呢?」
白秋亭從腰間芥子袋裏拿出一小塊翠玉碎片,雙指捻住,碎片在陽光之下閃耀着奇異光芒,裏面的法陣殘餘紋路清晰可見。白秋亭看了亮眼,又望向沈伯嚴,意味不明地道:「那麼,還請沈首座給在下一個解釋。」
說完,便將那碎片扔給沈伯嚴。
而沈伯嚴卻是依舊負手而立,連接也不接,只見那碎片飛至距離他還有一尺遠地時候忽然定在空中,砰地一聲,就在空中爆炸開來,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而沈伯嚴,全程是面無表情,看也沒看。
「我只是沒想到,白首座仍是如此心思單純。」
白秋亭冷笑一聲,道:「無所謂單純或者是不單純,僅僅是從最直白的線索下手罷了。」
「那麼,什麼又是最直白的線索呢?」
沈伯嚴呼覺得想笑,望着白秋亭和他腰間的綺月風涼,只覺得諷刺。
「若我沒有看錯,這翠玉之中的法陣,乃是元會門的獨門法陣,這一點想必沈首座也很清楚。之所以想要沈首座的一個解釋,還是因為,在這碎片裏,我竟然感受到了沈首座的一縷意識。」
「還要我再說明白一些嗎?『一念之間』不是元會門沈首座的獨門法術嗎?」
「一念之間」這門法術,是沈伯嚴在二十歲那年,邁入到三重上師境時修煉而成的一門可以將意識具象並且用於掌控,感知的法術,放眼整個修道界,除了高高在上的那幾位君者,尚在修習這門法術的也就沈伯嚴一人。
「不錯。」沈伯嚴點了點頭。
「那麼,你以為我沈容照,就這麼低估你白首座嗎?若是我令人前來偷襲白首座,還會留下屬於我的東西嗎?」
沈伯嚴一陣大笑,白秋亭頓時皺起了眉頭。
「不管怎麼說,那人也定是你們元會門的人!」
白秋亭怎麼都看不慣沈伯嚴這樣一副傲慢的樣子,但是,卻又對沈伯嚴擁有可以傲慢的資格感到無可奈何,畢竟,沈伯嚴是四大門派年輕弟子當中,資質最高,也是實力最強的一人。
「哼,那白首座便去找那些人就是,眼下秘境將開,我沈容照絕不允許有人以任何理由來阻擋我的路!」
說完,沈伯嚴腳下一蹬,迅速向前方移動,如一道旋風一般與白秋亭擦身而過,隨後在距離白秋亭幾丈遠的地方又停下,繼續邁着沉穩的步子,向黑水河走去。
待到沈伯嚴消失在巷子深處,再也不見蹤影之後,仍舊立於原地的白秋亭就是一聲悶哼,嘴角淌下一絲鮮血來!
就在剛剛擦身而過的那一剎那,二人竟是在靈魂層面狠狠拼了一記!
顯然,白秋亭處於下風,內里已是受傷。
白秋亭緩緩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運氣一番,轉身看向沈伯嚴消失的方向,眉頭就緊緊皺在了一起。
夜晚風涼,筱虹院裏栽滿了夜來香,一到晚上,香味融於風中,伴着清冷月光充斥着整個院落,然而如此愜意的院落里卻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廂房裏,透射出一片昏暗的燈光。
廂房內,洛長蘇拿出一跟拇指般大小的銀白蠟燭,制玉桌上,點燃之後,紅黃色的火光頓時散發出一種奇特的輕煙,瞬間就瀰漫了整個房間。
這跟銀白蠟燭名為「煙絕燭」,其煙霧可以屏蔽人的感知,是以洛長蘇將其點燃置於廂房內,外面的人,無論是誰,都無法知道他們在房內的言行。
「師兄,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那元籍師叔每天都跟什麼似的,簡直就是在監視我們!」崔胤皺眉道,這些日子,他們三人是連筱虹院都沒邁出一步。
倒不是他們不想出去,只是前腳剛踏出院門,後腳還沒來得及跟上,就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尚元憫盤問一番,然後就以各種理由搪塞回去,總之,就是生生沒讓他們三人走出這個院門。
洛長蘇也是眉頭緊皺,雖然之前他一直知道尚元憫是個很難對付的人,但也沒想到尚元憫竟如此不顧小有門的大局,就是不讓他們三人出去,之前在玉京城裏所佈下的一些局,眼見着就要崩掉。
「明日就是和陳掌事約定見面的日子了,他那批貨雖然是給他弄下來了,但還放在別處,咱們出不去,那個陳掌事收不到貨,說不準兒就會翻臉。」崔胤有些憂心,他們倒不是害怕這個陳掌事翻臉,就是擔心因為這樣一個小人物而壞了所有大局。
章若雲也是一臉愁容,道:「即使元籍師叔護着付寒洲,也不必護短到這個程度,竟然連小有門的大局都不顧了?」
洛長蘇始終沒有說話,他的心中明白得很,這是尚元籍對他們的懲罰。
即使拿不出渭青那一局的證據來,尚元憫也有的是自己的辦法對付他們。他忽然想到,自己接到玉京城這一任務時,是來自門內密信,但是從密信上來看,只能確認是從小有門發出,而具體發信之人,洛長蘇是自己也不清楚。上面寫着洛長蘇此次在玉京城的任務,一記註明了須得到付府來覲見元籍真人。
按道理來說,這種說得明明白白的命令,定然是有其中緣由在裏面,是以洛長蘇一來到玉京城,先是在城中會見了幾個小勢力的頭子,佈下了一條暗線,便徑直來到付府覲見元籍真人,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雖然說不上是羊入虎口,但絕對是對他的一種折磨,叫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先前佈下的暗線漸漸斷掉,直到失敗。
所以很有可能,那封密信在落入他手中時,還先經過了元籍真人之手。
而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糾結元籍真人的如此行為,而是要想辦法先離開這個院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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