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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林妹妹的婚後甜寵日常
黛玉聽得,唬得一跳,忙問:「你說那個老夫人突然醒了?」
秋晚失笑道:「榮國府那裏還有兩位老夫人呢?就是王妃的外祖母史太君。前日以為人都不中用了,連裝裹等都預備齊全,誰知倒自己清醒了,這也奇了。」
黛玉出了一回神,想起十餘年來教養之情,不覺呆坐垂淚。
水瀾先前聽一個「接」字,心下已有大不悅,只是見黛玉如此,便拉着她的手,一面安慰道:「夫人也不勞感傷。要十分過不去,也不必今日過去,明個兒一早備車去親眼瞧瞧,也就盡了養育之情。」
次日清早,黛玉帶了兩個丫鬟,登車至榮府門上,欲面謀之賈母。轉過廳後走到正院,台階上的丫頭見黛玉來了,俱行禮迎奉,一邊打起帘子,一邊聽得說:「王妃娘娘請快進來,老太太不停念呢。」
黛玉方進入,眼見兩個人扶着一位雪鬢霜鬟的老母迎上來,顫巍巍的聲氣兒道:「見過王妃娘娘了!」黛玉觀其欲行國禮,忙伸手攙住,賈母又心肝兒肉的放聲大哭起來,當下侍立之人皆隨着賈母氣色行事,更無不下淚。
賈母哽噎了少焉,將黛玉攜手攬欲懷內,含淚道:「我的玉兒,我可憐的兒,今一旦去了廉王府,不得見面,怎不傷心!」
說着又難過起來,一邊不斷的摩挲着她的手,一邊用帕按眼角,因說:「當日你母親先我而亡,你父親將人託付於我,卻被你那狠心的舅舅和舅母牽累,叫我如何對得起你九泉下的父母,即死了也不安生!」
這場景與十年前如出一轍,不過她的心境已不復當初,只管心酸目澀,眼淚卻少了許多,再不像從前那般的哭個不休。
但提及亡故的雙親和王氏,黛玉少不得委婉回道:「父母早逝,論理婚事合該外祖母做主,只是當時境況非常,玉兒也束手無策,望老太太容諒。」
賈母見她如此說,氣的渾身亂戰,指着地下一圈婆子媳婦罵道:「我的好玉兒,都是那些沒心肝兒的東西惹的禍!老婆子拿着他們當做個好人,病了才不過幾日的功夫,將我的玉兒算計了打發出去,都是平時看着孝順的黑心黑肚腸,暗地裏盤算着好擺弄這一家子了!」
眾人一聲都不敢辨,趕忙的言語安慰,方略止住。黛玉也從旁多勸,致些欣喜之辭,忍悲強笑:「事已至此,外祖母又何苦哭傷了身子?且瞧我如今是百樣稱心,萬件如意,父母親若活着也能放心。」
賈母一回眼,見黛玉面色白裏透紅,比往日不知強上多少倍,且喜且悲道:「我知道玉兒受了委屈,你放心,絕不叫白受這氣,我已然拿了你那兩個混賬舅舅,統統打發去祠堂跪祖宗,這兩個數典忘祖的阿物兒!」
頓了頓,又寒着臉冷笑道:「你那舅母也有大過錯,昨兒個讓我趕到小佛堂里去思過了,十天半個月的好煞煞性子。說來也是吃齋念佛的人物,怎麼背地裏這樣壞!」
黛玉連粉飾都免了,倒象是默認了一般,一味的不做聲聽完,方並不在意的笑了:「見老太太身體康健如昔,玉兒這心已經放下了,其他的事自然拋諸腦後了。」
賈母瞧她形容懶懶的,轉念想起曾一力促成的兩個玉兒,不免感傷的嘆息:「小時候你與寶玉玩耍的模樣還跟在昨日似的,一轉眼都有婆婆家的大姑娘了。那廉王雖是皇親國戚,到底不算知根知底的人,比不得自小一塊的情分。」
細思這話中的意味,黛玉自覺膩歪得緊,更一言不發。如今想來,自父親去世後她在府中每況愈下,任人誹謗,無所依靠下才會把寶玉當作所託,但現在她已嫁給水瀾為妻,再說這些未免無禮無狀。
賈母只當她觸景生情,順勢拿着她的手摩挲好一番,亦嘆亦憐說:「我的玉兒,樣貌才情樣樣拔尖兒,唯獨家私一宗吃些虧,外祖母本有為你籌謀之心,誰知……」
黛玉聽說的越發不象,好容易忍下皺眉的意願,勉強撐起一個笑:「玉兒叫老太太耽心了。不過王爺對我多有照拂,人又斯文和氣,實在是玉兒的福分。」
&王好是好,就是似乎聽說素來有些胡鬧。」賈母遲疑了一下,滿面若有難言之隱的神情,「小孩子還是年輕,都是個饞嘴貓兒,只要不失體統,都打這麼過來。」
此言頗為藏藏掖掖,黛玉便心中大不悅,眼光涼了下來:「外祖母說得是呢。不過,王爺畢竟是外頭行走的爺們兒,我一個女子也管不着,更不該管。他敬着我,我敬着他,能和和美美過一輩子就心滿意足,別的不敢做他想。」
說着,忽而話鋒一轉,揚眉意有所指道:「倒是二哥哥的婚事,老太太該操心起來。二哥哥的性子溫柔小意,但不好念書仕途,正要尋個知根知底的人當嫂子方好。」
賈母當然聽出弦外之音,因她話里似嫌了寶玉,便把心有些許冷淡了,又東拉西扯一車子的閒話,方打發人送還回去。
黛玉也都不理論,將攜帶的禮物一分分打點妥當,俱是和水瀾從姑蘇帶回的筆墨紙硯等玩器,再差人挨門送與眾姐妹兄弟,厚薄均是一般,並不遺漏一處。
正要告辭之時,卻見趙姨娘興興頭頭的拿東西走過來,屈膝一揮帕子,眉花眼笑的嚷:「還沒賀過王妃娘娘大喜呢。娘娘真是大戶人家出身的,不比那小門商戶的沒見識,連我和環哥還有周姨娘的都想到了,這氣派怎麼不叫人敬奉。」
黛玉原不大理會她,只瞅了一眼,身旁的紫鵑忙伶俐的接嘴:「左右是王妃的一片心意,姨娘歡喜就收下罷,咱們正要去向老太太告辭,就不便耽擱了。」
趙姨娘碰了個軟釘子,心中難免不忿,只得陪笑說道:「紫鵑姑娘說的是,王妃娘娘是貴人,忙碌了一天該歇歇。」
黛玉笑了笑,於是帶着兩名丫鬟出去。剛穿過遊廊,頂頭看到香菱往這兒來,笑嘻嘻的向她問安:「王妃娘娘可安好?」
不妨遇到她,黛玉倒十分高興,遂拉到身邊笑問:「你這個傻丫頭,這會子大熱天的打那裏過來?」
香菱與黛玉素有個半師名分,如今見她與往日並無差別,越發親熱道:「我從我們姑娘那裏過來。聽說王妃來了,我想着許久不見到,上一回你歸寧我也不好過去,總算逮着個機遇了。」
黛玉因她還念自己,心裏跟着一暖,攜着她的手欲向瀟湘館走,卻見香菱擺擺手,欲言又止的擰眉:「王妃別過那裏去,咱們到園子別的地方那裏坐坐。」
香菱本不擅掩飾,黛玉又極敏感,陡然勾起疑心。一行走,看兩邊無人,一行問:「你別在我這弄鬼兒,老實說瀟湘館挪作了何用?你要不說,我自己去看!」故意轉身就走。
那香菱急了,趕忙向前攔住道:「好姐姐,千萬別去。要有心瞞你,把我想做了什麼人?不過是不願你看了徒增煩惱。」
黛玉聽聞,還有如何不懂,卻輕描淡寫的一哂:「不過一外物,隨它去,咱們在一處清淨地說會子話。」
兩人尋到一處池邊的樹蔭下坐了,談講些這一個看了什麼詩,那一個得了什麼冊子,又問下家務人情事。黛玉一句也沒提寶釵與寶玉,香菱略有一絲詫異,耐不住問她:「你從前不是這樣為人,現在一點都不在意,好似換了內囊。」
說的黛玉噗嗤一聲笑出來,拿絹面扇拍她在膀子上,輕嗔道:「更胡說了。」停了一瞬,又道,「其實你也沒錯。我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人,做不來那些事情。從前許多事掙不脫,才會苦苦掙扎,現在跳離了圈子,真真明白了你說的『江南山水,邊塞風光』,天地既那麼廣袤,合乎人心這麼狹窄?」
香菱垂着頭思索了半日,方點頭長舒一口氣:「我懂了。」突然仰起臉,一雙荔枝眼晶亮發光,痴痴的感慨:「所以說,我好生羨慕你,要是我也能脫出去,到外頭走一走,便不枉費父母給的一條命。」
黛玉聽了,心底似有感觸,漸漸笑了起來:「好丫頭,人要有美夢方可成真。你既打着主意,將來有我能添助力的,定義不相辭就是!」
兩個姣好少女挨肩相視一笑,忽有一陣冷風微拂而過,激起波光瀲灩,將兩句碎語也偶然吹到了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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