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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林妹妹的婚後甜寵日常
蕃釐觀里瓊花樹,天地中間第一花。此種從何探原委,春風無處著繁華。
瓊花之美,名揚於世。宋室歐陽修做揚州太守時,在瓊花觀旁建無雙亭,以示天下無雙。相傳隋煬帝不遠萬里來觀賞此花,龍舟抵達前卻毀於一陣冰雹,因而歷來有不屈從權貴的清高品格。
孟家小姐素愛珍稀異花,費勁心思將其從揚州移栽於湖園,仰賴於森冷碧寒的水汽,才將花期延至夏日時節,別是一番清幽奇景。
且說這日,黛玉攜了兩個丫鬟而來。輔國公府邸的獸頭大門洞開,左右各蹲一隻大石獅子,在此換軟轎抬至內苑後,兩列婢正恭迎各家寶眷,將諸人引入花廳吃茶。
輔國公府與榮府格局相類,正是飛檐繡閣,雕樑畫棟,廳堂擺設悉皆富麗精巧,院中隨處之花木繁茂,山石嶙峋,流泉澄碧,疏林如畫。
輔國公的老封君是先帝的奶娘,原有一份體面在,如今的當家主母乃理國公的次女柳氏。黛玉由婢女引領入花廳,孟柳氏忙笑容可掬的上來迎接,拉着黛玉的手問候,說話十分隨和兒,黛玉耐心的答應。
一頭說,孟柳氏方一一指與黛玉眾人道:「這位是修國公夫人,這位是陳國公夫人……這位是廉王妃。」說着,黛玉與眾人彼此見了禮,難免敘一回家務套話。
眾夫人見黛玉年紀雖小,但其面容清麗,如空谷幽蘭,舉止嫻靜,言談不俗,滿身鍾靈毓秀之氣,便笑道:「全京城都在說呢,什麼樣的人物能與廉王相配,誰知老天爺有如此能耐,真託身了一位仙子般的姑娘!」
黛玉忙謙辭了,笑回說:「夫人們拿我消遣了,哪敢稱得上『仙子』二字?聽聞孟小姐琴棋文墨無一不通,德容婦工無一不好,方擔得起這聲名。」
這番恭維得恰到好處,孟夫人聽得十分受用,直笑得合不攏嘴,眾貴婦與她交好,年歲又大了不少,待黛玉越發親熱,氣氛頗為融洽。
幾位貴婦隨意起坐講話,其中陳國公夫人着實爽利,無心口快的說:「咱們這些人里,我看最有福分的還要數輔國公夫人,未來的當今岳丈母,可好大威風!」
眾人一聽,都心領神會的掩嘴笑起來。唯有孟夫人嗔了她一眼,怪道:「你那嘴裏還有正經的沒,芙選還沒開始,哪裏來的岳丈母?」
還欲再玩笑,只見五六個丫鬟簇擁着一位姑娘從迴廊走來。那麗人雅服淡妝,年可十□□,生得容華端妙,行止明秀大氣,令人見之忘俗。黛玉亦不由多打量了兩眼,再看眾人表情,心知應是孟家小姐。
待走近了,果見她在孟夫人的身畔停下,相熟的貴婦都由衷誇讚:「不過幾日未見,嫤妤出落得益發俏麗了。」黛玉方知孟小姐的小字原是上嫤下妤,的確配得上她的品格兒。
孟嫤妤不過報以淺笑,依次上來一一拜見。臨到黛玉時,忙攙住對方的一雙縴手,嘴內謙讓:「豈敢?姐姐若執意如此,真是折煞我了。」她既知對方的身份,故也不肯怠慢。
驚訝在眼中一閃而逝,孟嫤妤這才留意起這位廉王妃,觀其人是個出類拔萃的,同樣挽笑應對:「這原是規矩,王妃和善,嫤妤卻不敢僭越。」
彼此推讓了一回,最終還是以姐妹相稱。二人你言我語,十來句話,漸覺親敬異常。原來,這孟小姐雖出身尊貴,自幼讀書識字,但自守豁達,見識非常,與別家女子又有不同。
當下茶果撤下,孟夫人攜了眾人往景致絕佳的瓊華榭去。這水榭立於湖園之側,亭前綠池碧波,蓄倏魚粉荷,亭內數張竹案竹椅,另有風爐烹茶,意趣天然。
數步開外,便有兩株瓊花樹,樹大四人合抱,競相開花吐艷。仔細再看,其花攢聚成團,中間一點嫩黃蕊芯,花色如玉,儼然冰雪之姿,氣息芬芳,清雅宜人。
眾人正欣賞間,後頭忽然響起一陣笑語聲,那笑聲脆若銀鈴,只太恣意放縱了些,便有女眷皺起眉,悄悄的問:「此處人人屏聲斂氣,何人如此荒誕放肆?」
黛玉聽了一會,還沒來得及說話,紫鵑已湊到她耳邊說:「姑娘,這聲音怎麼聽着像雲姑娘的呢?」
雖越聽越熟悉,黛玉也不作聲。不一會就有兩個丫鬟過來回報:「夫人們受驚了,原是忠靖侯家的史姑娘貪玩,一時迷了道而已。」
不一會忠靖侯夫人攜史湘雲過來,她一瞅見黛玉便喜出望外,也不理會旁人如何,笑嘻嘻的快步趕上來,一探身拉住她的手,嚷道:「林姐姐!在這兒遇上你也真是意外之喜了!」
黛玉同樣多有歡喜,只是心下跟着一嘆,自思道:雲丫頭以前在姐妹中大說大笑也罷了,在外仍舊這般隨性,恐怕難以自處,尤其此地都是長輩,未免失於教養。
果不其然,眾夫人都是何等人物,縱然不快,臉上也瞧不出端倪,只是眼神有些許的變化,透着隱約的不屑。
史湘雲心性疏朗開闊,對周遭異樣渾然不察,只覺得與黛玉經年不見,自然更添親密。直到她嬸娘使了好幾個眼色,方懨懨的向各人行禮,又忙拉着黛玉在旁敘了一回契闊。
湘雲不知想起什麼,難得扭捏了半日,方吐出來:「林姐姐,這話我原不該問出口。在家時我嬸娘曾閒話兩句,聽聞二哥哥要和寶姐姐成婚了?」
瞥見她面上淡淡的,湘雲亦不免自悔失言,低了頭懊惱的說:「你別生氣。現如今各人都算得塵埃落定,只是我意思里有時候嘆息,以前在閨閣中還能任性,咱們一塊兒起詩社,吃鹿肉,賞雪景,何其快哉?誰知白駒過隙,任他說親道熱的姐妹們,最終還是風流雲散了。」
黛玉心有同感,便不語頷首,半日遂念道:「我這人你也知道,天生的喜散不喜聚,覺得千里相聚總有一別。你也別太頹喪了,好生保重自己才是,這話先前都是你勸我的,如今我也來拿來勸慰你。至於金玉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你們相識總算造化一場,我倒無憾了,其他的有什麼要緊。」
湘雲聽其語氣一派揮灑,便吃一大驚,竟不敢辨認這是印象中好耍小性兒的黛玉,不禁失笑道:「不成想,你的覺悟比我們又高了十倍,說得全是入情入理的肺腑之言。」
因湘雲又問起出嫁之事,黛玉將始末緣由含蓄的告訴,湘雲嘆了口氣道:「咱們這樣的孩子,原是任人搓圓揉扁的,又做不得主,你離了那兒也不見得是壞事。」說着,復湊近了輕聲的問:「那廉王對你還好麼?」
提起水瀾,黛玉一時臊了臉,卻依然大方的抿嘴一笑:「他極好。」
史湘雲度其聲色非往日可比擬,內心暗暗納罕,嘴上格格笑個不住:「瞧,我當日怎麼說的來着,果然尋了個合意的林姐夫,愛啊二啊隨意你咬舌頭去了!」
黛玉聽了,忍不住笑着把湘雲的腮上一擰,說道:「小騷達子這張嘴,競日裏沒個正經的話。說來,你定的那位夫婿呢?不是聽說年裏該成親的。」
湘雲早紅了臉,扭過頭一聲也不答應。黛玉見了,在旁嗤的一笑,拿她打趣道:「算起來定下婆婆家都有好些年了,這會子又害臊了。平時那麼性兒急,講到這裏就跟鋸嘴葫蘆一樣了,只會在我跟前裝乖!」湘雲的臉越加紅了,掌不住也跟着笑。
二人笑鬧時,亭榭中恰巧有片言入耳:「此地有好花美景,咱們不如也斯文些,不拘作詩畫畫兒的,方不負這等良辰。」
說話的人與孟家素昔密厚,自然為了拋磚引玉之用,讓孟家小姐一展才華,眾女大多心知肚明,都笑讓孟嫤妤起頭。
誰知,史湘雲一聽有詩作,越發高了興,遂忙興沖沖湊近前去,無時無刻的高談闊論起來:「詠何題,拿何韻腳?我雖不能,勉強出醜,只得夫人們不嫌,我也情願。」
與此同時,入目湘雲的神色,黛玉微微的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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