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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
直到大殿內完全空蕩下來, 季景西終於幾不可聞地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擦了擦腦門上並不存在的汗,抄着手晃晃悠悠地打算離開。今日這仗勢雖大,卻也在他意料之中, 自家舅舅說的一點也不錯, 什麼朝議啊, 就是個吵架的地方,簡直是個體力活。
他腹誹着,最後一次環視自己今日的戰場,結果不動不知,殿內居然還站着個人!
「……靠,想嚇死本世子啊!」景小王爺嚇一大跳。
白衣臨風的年輕國師冷淡地掃他一眼,抬步往外走去。
&是,溫喻你怎麼還沒走?」季景西三兩步跟上, 「你偷聽本世子與人交談是想幹什麼?」
&大光明,何用偷聽?」溫少主目不斜視。
季景西抽了抽嘴角, 懶得同他爭辯, 停頓片刻, 想起什麼, 「你說皇姐的婚期真定在明年三月?還是你親自選的日子?不對啊溫喻之, 你怎麼辦事的, 之前在曲寧說好的……」
話沒說完, 溫子青忽然冷冷看過來。
季景西當即明白過來, 訕訕閉嘴, 直到走出武極門,遠離了皇宮耳目,才壓低聲音問,「溫喻之,你到底怎麼想的?真打算促成這門親?你要食言而肥?」
溫少主面無表情,「君子一諾,五嶽相傾,青何時說要食言了?」
&你定什麼日子啊你!」季景西急,「這親好定不好退你不知道嗎?」
&道。但前提是能定。」
&話!」季景西開口,接着忽然一怔,驚訝回頭,「你是說……好啊,你居然還有後招,是什麼,快說來聽聽。」
溫少主高冷地不想理人。
&什麼好瞞的,說說唄。」季景西不緊不慢地跟上他。
前面的人步子一頓,回頭,正對上他,「燕世子。」
&
&我很熟嗎?」
「……」
目瞪口呆地目送溫子青離開,反應過來後,景小王爺氣得直跳腳。
他們熟嗎?
拜託,雖然不熟,但好歹是一個陣線上的吧?!一點分享精神都沒有!
翌日,季景西趕往宗正司,柳東彥與還不知自己錯過了什麼的馮林都已等在那裏。聖旨已下,季珪和靖陽的判罰算是定了,季景西也不與他們囉嗦,更懶得同掙扎的季珪解釋什麼,輕飄飄道了一聲「堂兄得罪」,便把人按着噼啪一頓板子下去。
輪到靖陽,後者也不為難景西,利索地除了外衣,主動趴好,就當是自己挨軍棍了。
之後,兩個貴人總算得以走出宗正司,季珪被東宮接走,靖陽則被季景西送回了公主府,待安頓好人,正要走,靖陽突然道了聲謝。
季景西不想接這句謝,愧疚道,「是我實力不足,皇姐原本連這頓皮肉之苦都不該受的。」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靖陽聲音里透着不足的中氣,卻依舊帶着笑意,「這已是我能想到最輕的懲處了,原以為還會受更大的罪。二十板換爭一口氣,值了。」
她這般爽朗,季景西也不好再糾結,「不過皇姐這回可是將太子堂兄得罪慘了。」
&他不成?」靖陽道,「鬧掰了也好。先前他圖謀我站邊於他,又妄想兵權,如今撕破臉,倒也不用費心虛與委蛇。我就不信他季珪有多大的胸懷,今後還敢與本宮談拉攏。」
太子季珪雖然在朝中有實力,可在武將兵權方面卻是短板。他對靖陽有圖謀不假,但更多的還是秉着拉不攏就擊潰的心思。
如今回過頭來看,雖然靖陽與季珪都落了面子,受了罰,但歸根結底,還是季珪略輸一籌。他是太子,是儲君,是決不能行差踏錯一步的人。如今因為她,季珪不僅丟了面子,還挨了五十板,傷養好之前,他是跳不起來了。
他與蘇襄婚期將近,以季珪那養尊處優、酒色不忌的身子,怕是洞房花燭夜都得在養傷中度過。
這麼一想,可以,很值了。
見帳外季景西身影還在,靖陽疑惑道,「還有何事要說?」
季景西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將她婚期已定的事在這時候說出來,只道,「無事,這就打算走了。皇姐好好養傷,缺什麼就跟我提,別客氣。」
&心吧。」靖陽笑起來,「你皇姐我的身子骨好的很,這點小傷算什麼,戰場上什麼傷沒受過,養幾日就行。你也忙了這麼多天,為了這事,怕是很久沒看過阿離了吧?趕緊走,不耽擱你。」
季景西被她說中了心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他是很久沒見楊繾了,雖然收尾的事還有一堆,但還是想迫不及待見她一面。於是便也不久留,告辭後直奔青石巷。
只可惜人沒見着,卻先等來了信國公府的大家長,楊霖。
面對未來岳丈,季景西即便再心急也不敢隨意表露,只好隨着對方去了書房。他不知楊霖要對他說什麼,沒來由地有些緊張,雖然規規矩矩坐下了,卻是連茶都不敢喝一口。
&侷促。」楊霖笑着開口。
季景西僵硬地應了一聲。
……開玩笑,不侷促怎麼可能。
&王爺是來尋阿離的?」楊霖放下茶盞,開門見山道。
季景西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能尷尬地咧咧嘴。
楊霖仿佛沒看出他的不自在,笑道,「那小王爺可是來的不巧。阿離出門去了,今日是南苑書房入山考的最後一日,她應了你們夫子之邀觀禮,犬子緒南也在應考之列,有他阿姐陪着,也寬心些。」
季景西茫然地啊了一聲。他這些日子忙暈了,都忘了南苑入山考一事。不過楊繾居然受邀觀禮,這……好像有點細思恐極……
&知受邀觀禮的還有何人?」他問,「晚輩是說,除了那些大儒學者。」
楊霖笑着捋了捋鬍鬚,與有榮焉地挺胸,「唯有吾女。」
季景西:「……」
等會,他是不是聽錯了?只有楊繾???
盛京那麼多名門望族,只有楊繾受到了南苑書房的邀帖?連眼前這位大佬都沒有?!
面對目瞪口呆的景小王爺,楊霖意味深長,「景小王爺可知,這意味着什麼?」
季景西下意識張口,沒敢將心裏的猜測說出來,良久才委婉道,「阿離,晚輩是說明城,她還沒及笄吧……夫子們是不是有點,太心急了?」
要知道,南苑開山收人,能受邀觀禮的除了當世大儒學者,就只有最頂級的名門望族代表了,且這個代表必須能在學識上受到南苑書房所有夫子的賞識。
甚至有一種說法,能入南苑做夫子的人,每一個都曾被受邀觀禮!
可楊繾才多大?滿打滿算,五月十五才及笄的少女,居然已經是南苑夫子的候選了?
&雨綢繆。」楊霖感慨,「南苑書房也到革新尋路的時候了。」
季景西愣了好一會才隱約懂。
如今的南苑書房雖然依然是天下第一書院,代表着九州四海論學最高水平,可隨着時代變遷,脫離了「世族官學」、「朝廷後備」之類的附庸名號,開始接納寒門學士、被當權者越發重視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多的質疑之聲。
這個苗頭,先前的篩考已見一斑。
而篩考之上,楊繾一戰成名,不僅以一人之力論禮力戰七人而勝,更是憑着贈與謝卓的那幅「明心帖」而躋身書法大家之席,加上她光輝的南苑第一人履歷和背後龐大的家族資源,可以說,換做季景西是南苑山長,他也會拉攏楊繾。
拉攏她,不僅是拉攏一個未來的書法大家、學者,更是拉攏了天下世族之首弘農楊氏!
但季景西隱約覺得,之所以會如此,完全在於眼前這個人。
楊霖,弘農楊氏當代家主,不僅官居超品,在他治下,更是讓許多寒門士子都有了被重用的機會。此人豁達果敢,眼光長遠,不僅重用世族人才,更是對寒門士子舉賢不論出處。雖然至今官場之上仍舊是世族居多,但對比過去,已經是極大進步了。
弘農楊氏千年家族,遠非一般能比,連當年的王謝都因權力之爭而落敗,四大世族,唯有楊氏與溫氏還能謹守本心。
與曲寧溫家置之方外、着眼天下氣運不同,弘農楊家在經歷世事變遷、王朝更迭後,對權力反而執念不深。他們看中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寧,社會平穩,國家康泰。而到了楊霖這一代,甚至連家族延續這件事,都被他放在了自己秉承之道的後一位。
試想,若僅是為了家族繁榮延續,楊霖何必立楊緒塵為宗子?要知道,世族宗子要承擔的可不僅僅是家族事務,更重要的是家族的延續和榮光!
楊緒塵一個久病沉疴的病人,擔是擔得起,可又如何能長久?
頻繁的宗子更迭是家族穩定的大忌,楊霖如何不知?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眼前這位大佬,季景西在與燕親王閒談時也曾聽他的父王說起過。這是一個真正有魄力之人。他不是個善人,也不是個廣義上合格的世族家主,但卻是最合格的掌權者和最好的父親。
他不會因為寒門士子出身低微而棄之不用,也不會因為長子久病沉疴而將其放棄;他不會因易得罪世族而不推行他的治國之策,更不會因為這個社會對女子不夠公平而埋沒女兒才華。
這是一個膽子大得出奇,敢人之不敢,為人之所不為的先驅。
這樣的人,可能不能名留青史,但註定,會成為那些名留青史者的奠基人。
細想的話,的確驚世駭俗,但楊霖卻能將這些驚世駭俗,如涓涓細流匯入江海般一寸一寸地融進他的理想中。
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媳婦,還有個更優秀的岳丈……他季景西究竟要做到何種程度,才能真正入了他們的眼?
&力很大吧。」楊霖笑眯眯地望過來。
季景西:「……」
&楊霖的寶貝女兒,可不是你說娶就能娶的。」
信國公瞬間變臉,高冷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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