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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
畫舫里氣氛怪極。
白衣蒙紗的少女怔愣地看着季景西,季景西懶懶散散地掛着笑, 六殿下季琅蹙着眉, 靖陽公主高高掛起看好戲, 其餘人等均是滿臉寫着『此人不解風情』。
好半晌,宣城太守丁志學用力咳了兩聲喚回了眾人的注意, 白衣舞姬一下清醒過來,委委屈屈地開口,「公子連個臉都不願賞嗎?」
季景西曲着腿, 手臂撐在膝上,有些好笑地開口, 「爺為何要給你臉?」
話音一落, 周遭頓時有人倒吸冷氣——這也太過了吧!
&王爺有所不知, 咱們宣城裏,有一位的舞姿那是冠絕天下的, 」席間有位年輕的公子哥看不下去,忍不住開了口,話里話外都在維護着眼前的可人兒, 「正所謂一舞傾城,平日裏多少人想一睹風采都難如登天啊, 今日我等可是沾了兩位殿下與您的光呢。」
&啊, 小王爺,不過一杯酒罷了。」
&裳姑娘這等妙人兒, 小王爺忍心傷美人的心嗎?」
「……」
眾人紛紛出言相勸, 甚是捧場地將白衣少女誇得天花亂墜, 既給了對方台階,又以玩笑的口吻活躍着畫舫中的氣氛。然而隨着附和的人漸漸增多,一時間好似季景西成了眾矢之的,仿佛他今日不喝這杯酒,就是看不起他們宣城這群有頭有臉的人物似的。
這若是放在旁人身上,騎虎難下都是輕的,一旁六殿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沒有第一時間出來解圍,反倒是從軍營里出來、不太熟悉當下場合的靖陽公主覺得不對,好心地開了口,「是本宮不准景西今日飲酒的,諸位莫怪。」
公主殿下一開口,畫舫里頓時安靜下來。眾人面面相覷,着實沒想到帝女會突然出聲,場面一時尷尬起來。
而六皇子此時也像是突然注意到眼下的情形,連忙跟着道,「好了好了,諸位今日放過景西吧,皇姐有命,他哪敢不從啊。」
言罷,他轉而望向季景西面前的少女,柔聲安慰道,「語裳,可聽見了?」
原來這舞姬還真的是丁家七小姐丁語裳,也不知她是何時換的舞姬裝束,還特意前來跳了一支舞,怪不得方才那位公子能說出『一舞動傾城』這等誇讚。
丁語裳似乎並不介意被叫破身份,聞言,感激地對六皇子行了一禮,接着玉手輕抬,將面紗輕輕摘下,露出了其後纖柔姣好的面容,水盈盈的眸子直直望着季景西,委屈地咬了咬唇,「是語裳唐突了,小王爺莫怪。」
她環視了一圈席間,含笑道,「多謝諸位方才的美言,語裳受之有愧,既然諸位覺得語裳的舞還能入眼,那小女子便再為幾位貴人和諸位舞上一曲吧。」
&好了!」最早出言盛讚丁語裳的公子哥當即叫了聲好。
一場宴進展到現在,季景西依舊沒骨頭一般懶洋洋坐在原處,唇角若有似無地翹着,仿佛在看一場連台好戲。不管是這些人勸酒也好,靖陽與季琅先後出聲解圍也罷,又或者丁語裳自請再舞,種種這些,似乎都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
他就這麼近乎縱容地看着這群人表演,哪怕自己被拖下水,也懶得從水裏出來。
靖陽原本還擔心他動怒,畢竟景小王爺的脾氣,那是在京城地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此處是宣城,他們幾人之中,除了擔着巡查之職的六皇子季琅以外,可都是手中無甚權力的「貴人」,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犯不着在這時候上趕着得罪人。
可看季景西這般老神在在,絲毫沒有受影響,靖陽與季琅一時間也拿不準他究竟在想什麼,只當他不屑於計較太多。
季景西是沒打算計較,一來正如靖陽想的那樣,他沒事得罪這群人作甚,二來這群人也沒什麼惡意,不過是沒太將他這個京里來的貴人看得多重罷了。
今日季琅宴請的這群人,以丁志學丁大人為首,均是宣城說得上話的人物。他季景西,一個無官無職的親王世子,又是有名的浪蕩兒,放在這群人眼裏還真不是什麼太大的威脅。
天高皇帝遠,這裏離京城八百多里外,就算是聽過季景西過往惡名又能怎樣?眼不見不為實,許多事,傳着傳着就變了樣,京城鬼見愁,放在這裏,不過一個皇家沒長大的紈絝子弟而已。
這裏不是帝京,這群人不怕季景西。
可他們不知的是,季景西也不怕他們。不僅是季景西,靖陽與楊繾也是不怕的。
「……既是要再舞一曲,語裳定是要換個舞了。」丁語裳面若春桃,明明含羞帶怯,卻依舊落落大方,「正好,今日語裳有幸見到了楊家姐姐,早就聽聞楊姐姐才藝過人,不知今日語裳是否有幸,能和楊姐姐合作一把?」
話音落,席間眾人先是一怔,接着才反應過來丁語裳指的是誰,諸多目光齊齊落在了靖陽公主身邊端坐的女子身上。而楊繾則詫異地抬了眸,似乎沒反應過來為什麼突然提到了自己,>
&姐姐可願?」丁語裳滿含期待地望過來。
所有人都在等楊繾的答案,沒注意一旁的靖陽公主與季景西均微微變了臉,就連六皇子都似乎沒料到丁語裳會當中點名,望向楊繾的目光里多了幾分不確定。
&了吧。」出乎意料地,楊繾拒絕得極快,「讓丁姑娘失望了,我不會跳舞。」
咳——
有人忍不住用咳嗽聲掩蓋差點衝出口的噴笑,是靖陽。
&不可能吧,京里都傳楊姐姐才藝雙絕……」丁語裳站立不安,「楊姐姐是看不上語裳嗎?」
她話一出口,席間不少落在楊繾身上的目光便俱都冷下來。
而楊繾仿佛根本察覺不到一般,認真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你聽說的才藝雙絕,不是我,是未來的太子側妃,京城第一才女蘇襄。我不會舞,不騙你。」
&這樣嗎……」丁語裳勉強笑了笑,似乎有些下不來台。
&這樣。」楊繾聲音平靜至極,「以及……丁小姐,恕我糾正一點,我不是姐姐。」
丁語裳愣住,「…>
&咳咳咳……」靖陽公主背過身一陣猛咳。
時間仿佛停滯了片刻,丁語裳終於回過神,柔柔笑起來,「那好吧,既然楊姐姐……楊小姐不會跳舞,語裳當然不會強人所難,不如我們退而求其次,楊小姐幫我奏樂可好?」
楊繾忍不住輕輕挑了眉梢。
在場之人均不熟悉信國公府楊四小姐的性子,只有靖陽公主與季景西,那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眼見她變了臉色,兩人心中均是一滯,一聲『要糟』險些脫口而出。
&歉了丁小姐,我無能為力。」
楊繾的聲音搶在了身邊兩人之前,話一出,靖陽幾乎不忍直視地轉過臉,季景西更是乾脆悶頭喝茶,兩人同時在心裏默默給丁語裳鞠了一把同情淚,更是為在場即將出聲的所有人象徵性燒了柱香。
丁語裳幾乎要哭出來,「楊姐姐,你這是瞧不上語裳,覺得我的舞配不上你的琴嗎?」
&是。」楊繾無動於衷,「丁姑娘>
&小姐,你這是何意?」心中神女被人連連拒絕,先前出頭的公子哥再次忍不住出聲打斷,「丁小姐好心邀請你,處處為你着想,你為何還這般對她?不覺得過分嗎?」
得,吵起來了。
別人不知楊繾,六皇子還能不知嗎?季琅眼看靖陽與季景西明擺着不插手,當即坐不住地輕聲呵斥,「柳公子!」
&哥哥……」丁語裳焦急地沖他使眼色。
&下?」柳公子怔了怔,還沒回過味來便瞧見了丁七小姐的模樣,頓時熱血上頭,「語裳妹妹別怕,我護着你!」
&位公子,敢問您名諱?」楊繾忽然望向他。
柳公子冷哼一聲,「本公子乃是宣城柳家少主,柳東彥。」
楊繾點點頭,「柳公子瞧着像是讀過書識過禮的。」
&然!」柳東彥道。
&有功名?」
「……」
&就是白身了。」楊繾面無表情,「柳公子當是該知,除了見到六殿下、公主殿下和小王爺要行禮以外,見到我,你也是要行禮的。我與丁小姐交談,那是女子間的寒暄,公子肆意插話,是為無禮;頂撞聖上親封縣君,是為逾矩。丁大人在此,不知楊繾說的可對?」
她目光倏然一轉望向丁太守,後者頓時尷尬地張了張嘴,在眾人的注目中乾笑着應了一聲是。
柳公子當場說不出話來。
而楊繾依舊直勾勾看住他,「柳公子既讀過詩書學過禮儀,又是宣城大族出身,當知琴之道甚多,有技藝者用以謀生,有樂者用以奏,也有除卻重大場合、其餘均只能用以修身養性之道。我且問你,當你指責我拒絕丁姑娘時,可有想過我?」
「……」柳東彥目瞪口呆。
&拒絕丁姑娘,並非不願給她捧場,也並無低看任何琴師之意,不過是丁姑娘與我不甚熟悉,不知我信國公府規矩罷了。」
楊繾端坐在原處,面對同樣目瞪口呆的丁語裳,接下來的話,卻是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我楊繾,弘農楊氏之女,師從謝楓,出身國子監南苑。我所學之琴藝,決不能在畫舫私宴上,被隨便什麼人要求伴舞鳴樂而奏響。」
她目光冷硬地看了一眼先前一直不願出聲的六皇子季琅,不過一眼,便令季琅後背一僵,仿佛那一瞬間他看見的不是楊家四小姐,而是那位永遠身着玄衣,久病卻狠辣難惹的信國公府塵世子。
他今日着實不應該縱容語裳才是。
他才不想對上楊緒塵……
畫舫內,空氣仿佛被那錚錚言語凍結了一般。當楊繾深邃如井的眼眸從六殿下身上收回,緩慢掃過在座每個人時,眾人突然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一身淡紫色衣裙、看起來軟軟糯糯的少女,其父乃當朝國公,百官之首,而她背後,是大魏朝最鼎盛、最樹大根深的頂級門閥!
被明城縣君這一眼掃過,在座所有人幾乎都控制不住地想去正一正衣冠,將腰背挺直,不想在出身第一世族的世家女面前被人看輕。
沉默地垂下眸子安靜須臾,楊繾從容起身,向六殿下、公主、以及季景西和丁太守行了一禮,「殿下,楊四身子不適,就不多留了,告辭。」
六殿下幾不可聞地呼了口氣,點點頭,面上擠出笑來,「都忘了繾妹妹是南下休養來了……既是不適,便莫強求,本殿下這便差人送你。」
&謝殿下好意。」楊繾屈了屈膝,順從地沒有拒絕。
她朝靖陽公主福了福,後者輕輕頷首,眼神示意她自己先走一步,季景西則對她眨了眨眼,拖着長音笑意濃濃地喊道,「——恭送明城縣君。」
畫舫里靜了靜,接着,絕大部分賓客們都陸陸續續起身,「恭送明城縣君。」
楊繾依禮向眾人告辭,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警告般睨了一眼唯恐不亂的某人,頓了頓,終還是在踏出甲板的瞬間輕輕笑出來。
促狹。
季景西你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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