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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嘉哥撈起一隻名叫稻文的老鬼, 一巴掌糊上去,打得稻文狗吃屎。 不過這個月初, 一群人卻抬着機器、扛着大包小包, 走進了平湖自然風景區。聞訊,十里八村的鄉親各個新奇地往風景區涌, 沒見着人, 就被安保攔下了。
&們怎麼說也是個要上影院的電影,讓那些鄉下人離遠點,碰着機器了算你的還是我的?」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年輕,身板單薄,坐在山頭活像一根繞繞歪歪的狗尾巴草。此刻他坐在導演椅上,滿臉不屑地斜了山底下那群農民一眼, 對自個兒的副導演說道:「我們這部電影, 投資千萬, 一台機器就要幾十萬……」
大清早, 劇組還沒開機。導演罵罵咧咧地說教着,女主角剛剛抵達劇組開始化妝, 那邊,龍套配角們卻已經準備好了。
這支來平湖風景區取景的劇組, 拍的電影叫《校花驚魂夜》, 聽名字就是個純種的國產恐怖片。
國家前幾年有規定,建國後妖精不許成精, 當然也不能有鬼, 所以這年頭的國產恐怖片各個都是精神分裂, 這部電影也沒例外。
雖說國家對恐怖片的審核嚴格到了面目全非的程度,但每年還必須得有一兩部恐怖片上影院,以完成某種影片份額。這部《校花驚魂夜》七月份就要上院線了,三月份才開拍,導演卻一點都不急。
女主角在化妝室里聊天喝茶,男主角現在還在縣裏的賓館睡大覺,只苦了一群龍套配角,三個人在片場裏一直等着。到了大中午,導演才懶洋洋地帶着劇組往林子深處走,準備開拍。
&邊幾個演員,劇本什麼的看了吧,等會兒別ng,咱們一遍過。」
今天要拍的這場戲,是影片剛開頭的嚇人戲。這類國產鬼片,一般高開低走,開頭的嚇人程度就是影片的巔峰。在這部《校花驚魂夜》裏,開頭是一場深林間的追殺戲。
平湖風景區的自然地貌保存得相當完整,數十米高的喬木高聳入天,將藍天遮蔽。在這樣的深山老林里拍戲,風一吹過來,四面八方的樹葉都嘩啦啦作響,大白天的也莫名會有種陰森森的氛圍。
導演一喊開始,三個龍套就趕緊跑了出去。跑在後面的兩個人不停地扭頭往回看,臉上糊了不少血漿,雙眼瞪得宛若銅鈴,面露驚悚,忽然不知道看到什麼,就尖叫着倒了下去。
攝像機還在追前面的最後一個龍套,他追得越來越快,突然只見那配角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他踉蹌地往前又爬了幾步,但攝像大哥卻直接繞到他的身前,從前面拍攝他的臉。
清秀乾淨的臉上全是駭然的神色,雙眸死死瞪大,身體不斷地顫抖。
鏡頭越逼越近,越逼越近,只聽一道絕望的尖叫聲,導演高興地喊道:「卡!好,這遍過!」
剛剛倒在地上的配角們都站了起來,劇組又繼續忙碌。
奚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自個兒站了起來。他先去化妝間把衣服換了,之後便走到劇組休息的茶水間,把放在角落裏的行李箱拎起就往外走。
剛走到一半,一個壯碩的年輕人就跑了過來,見他這番模樣,苦口婆心地勸道:「嘉哥,這種龍套角色你演他幹嘛。」
奚嘉低頭看着自己大學時的死黨:「我不演戲賺錢,你養我麼?」
陳濤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沒說不讓你演戲,但您老能別一直演這種一分鐘就死的龍套角色麼?今天這個王導還和我說你來着,他說你長得不錯,演技也還算可以,完全可以演個有名有姓的配角,問我怎麼就讓你演個龍套了。你也知道的,王導後面有人,要不然他第一次拍電影也不可能上影院。你就聽我句勸吧,下次演個戲份多點的,行不行?」
奚嘉把行李箱放下:「這個角色戲份挺多的了。」
陳濤睜大眼睛:「被追一下、然後拍個正臉,這叫戲份多?你看看,你昨天才來劇組,今天就拍完走了,連換洗衣服都不用帶第二件。這戲份還叫多的話,嘉哥,你的良心不痛嗎?」
奚嘉拍拍好友的肩膀,一臉認真道:「我們帥哥沒有良心。」
陳濤:「……」
說再多的話也沒用,和死黨道別後,奚嘉拎着行李箱,自個兒走下了山。臨走前,他還不忘揮揮手,一臉真誠地說道:「最近手頭緊,下次有這種好角色,記得再提醒我。特別是王導的戲,我還想多接幾部。」
陳濤氣得撿起一顆石子砸了過去:「你就拍那點戲份,能有多少片酬。有幾個導演像王導這麼人傻錢多,下次我一定給你安排個戲份多點的,你給我等着!」
離開了平湖風景區後,奚嘉直接坐大巴回蘇城。望着窗外不斷飛向身後的行道樹,俊秀漂亮的年輕人將耳機塞上,面無表情地凝視着車外的綠水藍天。
奚嘉去年大學畢業,然後直接成了無業游民。
按理說像他這種計算機行業,一畢業該是最吃香的:工資遠超同齡人,拼搏個幾年,就能存出個首付。但在他們宿舍,卻有兩個人不走尋常路。
一個是變身無業游民、打死也不肯去找工作的奚嘉,還有一個就是陳濤。
陳濤從小有個演員夢,沒想長相不過關,演技也壓根沒有,畢業後直接去了橫店,從龍套做起,最近半年成了龍套頭子,負責給劇組聯繫龍套演員。他手底下最大的龍套,就是好哥們奚嘉。
大學時候奚嘉整天神出鬼沒,經常翹課,半天不見人影。宿舍四個人里,他也只和陳濤關係不錯,另外兩個舍友根本說不上話。不過奚嘉在學校里的名氣倒是不小,剛入學的時候就被學姐偷拍過照片,直接評為了「計院(計算機學院)一枝花」。
有這麼一張校草臉,按理說只要進了娛樂圈,不能大火,也能賺筆小錢。但奚嘉偏偏就要演龍套,最好只有一場戲,超越三場就必然拒絕。每次只在劇組待一天,當天到、當天走人更好,不和劇組裏的人扯上一點關係。
有這麼個不上進的死黨,陳濤真是怒其不爭,卻又拿他沒辦法。為了不讓死黨餓死,只能經常給他找角色。
奇怪的是,奚嘉這張臉卻受很多恐怖片導演的喜歡。現場拍攝的時候感覺還好,一旦到了後期剪輯,只要屏幕上有這張臉,剪輯人員總覺得莫名地一冷,心中發寒。
自那以後,許多恐怖片都會聯繫陳濤,讓他幫忙找這個演員客串。
大巴車搖搖晃晃地開過了收費站,突然一個急剎車,整個車子的人全部被嚇醒。不過多時,罵聲和抱怨聲四起,司機趕緊站起來:「前面好像發生了一場車禍,路給堵了,大家別急,系好安全帶。」
聽到車禍,車上的乘客這才安靜點。
大巴車如同蝸牛,緩慢地在高速公路上挪動着。好不容易挪到了車隊的最頂頭,忽然,一道刺耳的尖叫聲響起,下一刻,孩子的大哭聲響徹整個車廂。
坐在奚嘉前面的母親趕緊捂住了女兒的眼睛,心疼地直道:「心心乖,不哭不哭,不要看那裏,那裏什麼都沒有。媽媽在這裏,不要怕,心心最棒了,心心最勇敢了……」
車子挪到了車禍現場,許多湊熱鬧的乘客紛紛跑到奚嘉這一側的窗戶,好奇地張望。
&呀,這也撞得太慘了吧,那個人腦袋都歪了,還活不活的成了?」
&看肯定死了。開寶馬有什麼用,撞進溝里,開飛機都沒用!」
&該沒死吧,不過流了這麼多血,救護車再不來,也救不活了。」
好事者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紛紛坐回了座位。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個被撞得渾身是血的寶馬車車主身上,卻沒有人發現,窗邊的這個年輕人一直神色平靜地看着寶馬車的車頭。
大巴車一點點地開出擁堵的車隊,奚嘉也一直鎮靜地看着。等大巴車徹底離開車流後,車子一下子恢復高速,快速地向前駛去。
而在大巴車的後方,誰也不知道,一個身穿藍色校服的女孩子正坐在被撞得四分五裂的寶馬車頭。她的臉上全是血,半個腦袋都癟了下去,可她仿佛不知道疼痛,只是用那雙慘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血泊中的寶馬車主。
不過多時,警|察和救護車一起來了。醫生一下救護車,就趕緊將這寶馬車主抬上救護車,一邊做急救。然而三分鐘後,醫生摘下口罩,抬頭對警|察說道:「死亡時間16點2>
這句話剛落下,那個坐在寶馬車頭的女學生忽然笑了。她轉過頭朝着大巴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嘴唇裂開,露出一個滲人的笑,接着從寶馬車頭跳了下來,一步步地消失在了空氣里。
傍晚時,奚嘉回到了家。剛剛開門,一個黑色的小影子就猛地竄了過來。軟軟的小爪子搭在奚嘉的腿上,可憐兮兮的小傢伙小聲地「喵喵」叫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奚嘉把行李箱放到一邊,將小傢伙抱了起來。
空蕩蕩的家裏,並沒有一個人。
奚嘉走到貓窩旁,看到盆子裏的魚肉一點都沒動,他輕輕地嘆了聲氣,拿起旁邊放着的小勺子,溫柔地將魚肉一點點碾爛,然後用小勺子餵到小傢伙的嘴裏。
小黑貓饜足地眯上了眼睛,紅色的舌尖輕輕舔着勺子上的魚湯。一人一貓就這麼安靜地餵飯,奚嘉將最後一點魚肉也餵進了小貓的嘴裏,但小貓還是委屈地不停喵喵叫,仿佛根本沒有吃飽。
奚嘉一把將小貓抱了起來,往廚房走去。小貓乖順地躺在他的懷裏,見奚嘉從冰箱裏取出一條小魚,小貓立刻興奮地盯着那條魚看。
嘴唇忍不住地翹了起來,柔和的聲音在廚房裏輕輕響起:「馬上就做給你吃,好不好?」
小貓好像聽懂了,把頭又扭回了奚嘉的懷裏。那柔軟的毛全部蹭在奚嘉的脖子上,他一手拿菜刀,一手拿魚,但就在他將魚放到砧板上時,突然!
小貓輕輕地一咬,一根繩子從奚嘉的脖子上猛然墜落。
清澈的雙眸倏地睜大,奚嘉直接扔了菜刀,飛快地俯下身去接那往地上掉去的繩子。
紅色的繩子上,一塊拇指大小的血色玉石在夕陽的照射下,反射出惑人的光輝。那玉石順着紅繩往下滑落,奚嘉動作飛快,一把抓住了那根繩子,但就在他抓到繩子的一瞬間,血色玉石「咔嚓」一聲摔在了瓷磚地上。
轟!
仿佛有什麼東西衝出來了,小區的花園裏,正在散步的居民們紛紛打了個寒顫:「什麼鬼,昨天氣象台不還說什麼溫度升高,怎麼突然又這麼冷了?」
土壤樹木的縫隙里,道路拐角的陰暗處,一絲絲陰森的黑色氣息慢慢覺醒,向上攀岩。
就在距離這座小區不過五里遠的景獨湖上,趁着周末,很多遊客乘坐遊艇觀賞湖邊的景色。白色的帆船和遊艇在寬廣的湖面上四處飛馳,並沒有人發現,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從三個小時前就懸浮於湖面上,目光淡漠地看着面前的一團黑氣。
在這三個小時內,那團黑氣一次次地向外衝擊,可它卻怎麼也無法衝出某個圓圈範圍。漸漸的,黑氣的體積越加縮小,撞擊得卻越加激烈,它面前的黑衣男人始終沉默地看着它。
此時,這團黑氣已經只剩下拳頭大小。大概只需要再等半個小時,它就可以完全灰飛煙滅。但就在這時,俊美的黑衣男人卻猛地轉身看向遠處的樓房,那團黑氣也忽然暴躁起來,直接化身成了一個張牙舞爪的中年男人。
&啊啊啊啊啊陰氣,好強大的陰氣……我要吃了它,我要吃了它!!!」
青年一愣,別在腰後的右手再次掐弄起來,一道肉眼難以察覺的微風從他的指尖快速飛出,直直地往奚嘉的左肩而去。
青年問道:「不冷?」
&熱的,最近好像升溫了?」
「……」
奚嘉微笑道:「這位……大師,你說的小鬼,長什麼樣?」
陳濤瞪直了眼:「嘉哥,你問這麼仔細幹什麼!」
青年挑了挑眉:「難產而未得降生的怨嬰,膚色發綠,雙眼全黑,指甲里是母親宮壁上的血肉,頭髮血污。哦對,它現在往你朋友的床上爬去了,這個小胖子,你有沒有覺得腿有點冷?它現在在你的左腿。」
陳濤渾身一抖,驚悚地直往奚嘉的懷裏鑽,根本顧不上自個兒斷了的腿和那幾根肋骨:「嘉哥嘉哥!我腿冷,我真的腿冷!突然好冷!」
奚嘉沒好氣地把陳濤一巴掌拍了出去:「你聽他胡扯。」
陳濤:「真的冷啊,我腿上汗毛都豎起來了,你自己看!」
奚嘉再次將死黨推開,無語道:「門口這位『大師』和你開玩笑呢。不信你問問他,這房間裏要是沒有鬼,他一輩子打光棍,他敢不敢賭?」
陳濤期待地轉首看向門口的青年:「……大師?」
裴玉:「……」
我特麼有病要和你打這個必輸的賭啊!!!
裴玉覺得自己太委屈了。
作為當代玄學界年輕一代的領頭人物(之一),他裴玉走到哪兒,都得被人供起來,恭恭敬敬地稱上一句裴大師。就拿那個王導來說,要不是他的師叔是王導的親叔叔,十個王導加起來,他也懶得來這裏幫忙解決這麼個小事情。
然而今天早晨他隨着王導去了劇組後卻發現,那劇組裏確實是陰氣瀰漫,久久不散。這陰氣的濃郁程度令裴玉也不得不嚴陣以待,拿出羅盤開始尋找惡鬼。誰料找了足足五個小時,愣是沒找到一隻鬼,於是他掐指一算,附近怨氣最重的厲鬼似乎是遠處某村子裏一個溺水而死的小孩,這劇組裏壓根沒有一隻鬼。
這怎麼可能?
就這陰氣,能沒有鬼?
百思不得其解後,裴玉從王導那兒聽說,前天晚上有一個工作人員從山崖上摔了下去。於是為了得到答案,他特意大老遠地趕來了這個縣醫院,打算詢問一下陳濤當晚的情況,還沒進門,就聽到又有俗世人非常不屑鬼怪的存在,所以就這麼隨口糊弄了一句。
其實裴玉也很想真的指出一隻鬼的所在,真正地嚇一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然而在這間病房裏,甚至是附近五六間病房裏,愣是沒有一隻鬼,連一點點的陰氣都沒有。
這不科學啊!
醫院,墳頭,火葬場。
這三個地方是陰氣最重、鬼怪最多的場所。厲鬼、惡鬼不一定有,但游離的、還沒轉世投胎的鬼魂必然會有。可裴玉現在默念口訣,以陰陽眼看向這間病房,只見陽光明媚,空氣清新,莫說鬼怪,住在這間病房裏恐怕都會讓人覺得身心愉悅,能早日康復。
……什麼鬼!這病房比很多住宅樓都要「乾淨」,說好的醫院裏鬼怪最多呢?
陳濤只見這位大師的臉色忽青忽白,一直沒有開口。見狀,他也算明白了,門口這人還真是個神棍,沒事出來騙幾個錢。陳濤感慨道:「嘉哥說的對,這世界上哪來的鬼,我看人心裏的鬼才更多。」
裴玉:「……」
想反駁又無力應對,總不能去抓兩個小鬼扔到這人的面前,那實在太刻意了。輕輕咳嗽了兩聲後,裴玉抬步上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一聽對方是王導的朋友,陳濤詫異地看了裴玉好幾眼,眼神似乎在說「難怪這麼神神叨叨呢,原來是王導的朋友」,接着才開始把自己前天晚上遇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一切和他之前說的沒兩樣,陳濤記得自己是看到了一個蹲在地上哭的白衣女人,想上前安慰,可是還沒走近,就摔下了山崖。
按照這個推算,那女人應該在飄在半空中哭泣的。
裴玉早已將那大大的墨鏡摘了下來別在胸口,他雙臂環胸,手指在胳膊上輕輕敲打着,問道:「那女人應該確實是鬼。劇組拍戲很晚,子時一到,天地間陰氣大盛。平湖風景區位於港灣開口,有海風吹來,與山間瘴氣和嵐風相合,很容易被厲鬼利用,製造障眼幻術。」
陳濤卻撓了撓頭:「沒啊,我覺得大概和嘉哥說的一樣,我是很久沒見漂亮姑娘了,看花了眼。」
裴玉一怔:「但你不是親眼看到了那隻鬼?」
陳濤嘿嘿笑道:「是我看花了眼吧。要不然大師,你直接去我們劇組看看,如果真的有鬼,說不定那隻鬼現在還在劇組呢。」
裴玉:「……」
要是真在劇組,他還用大老遠地跑到這裏來受你們倆的氣?!
裴玉又問了陳濤幾句,小胖子老老實實地回答,但這些真實的話卻沒有太大作用。
在陳濤說話的時候,裴玉用右手在自己的墨鏡上輕輕畫出了兩道符錄,那淺色的光芒從黑色鏡片上一閃而過,陳濤壓根沒注意,奚嘉卻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裴玉不動神色地將墨鏡又戴了上去,他仔細觀察陳濤,驚訝地發現這個小胖子竟然陽氣極重,渾身的陽氣超越常人十倍。
鬼怪一般不會找陽氣重的人的麻煩,陰陽相剋,陽氣越重,鬼怪害人越是麻煩。
在摘下墨鏡前,裴玉隨手又看了一旁的奚嘉一眼。這一眼看下去,他並沒有任何反應,直接摘下了墨鏡,低聲道:「我暫時沒有搞清楚為什麼那隻鬼會害你,但是小胖子,短時間內不要回劇組。王導那邊我會幫你說說,既然那隻鬼對你製造了障眼法,必然是真心想要害你。你躲得過這一次,不一定能躲過下一次。等什麼時候那隻鬼被捉住,你再回去不遲。」
陳濤根本沒當真,隨口敷衍過去。
該問的話已經問完了,裴玉起了身,抬步離開。明明是三月的天,他卻只穿了簡單的t恤長褲,好像根本不怕冷。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單手撐着門框,轉首看向後,凹出一個模特似的造型,故作低沉地說道:「雖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但白衣服的小朋友,你最好勸勸你的朋友,別讓他真的傻乎乎地直接回劇組。」
聲音頓住,裴玉伸手拉下墨鏡,目光幽邃地看着奚嘉,似笑非笑地說道:「世間有鬼,更有厲鬼,厲鬼可不會和你講惡善所為、因果報應。」
溫熱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在青年神棍那張白淨的臉上,擋出一道陰陽相間的影子。莫名的,陳濤就覺得心裏有些發慌,明明他早已認定,這個青年就是個神棍,但聽着他這樣的話,陳濤又覺得……或許這個世界真沒有他所想像的那麼簡單。
看着裴玉這副鄭重卻又耍帥的模樣,奚嘉也慢慢勾起唇角,他一邊站起身,一邊說道:「大師,如果真如你所說,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呢?」
一聽這話,裴玉頓覺自己終於說服了這個不怕死的小朋友。他難掩得意的神色,又走回病房,侃侃而談:「這方面嘛,就應該請教我了。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像我這種有公德心的人,向來也很有愛心。這次既然你們信了我的話,那我可以免費送你這朋友一道符,戴在身上,就可以辟邪驅……無無無無……無相青黎?!!!」
剛剛還得意洋洋的青年神棍突然面露驚悚,整個人往後一跳,扒拉着陳濤的輸液架就往後跑,一邊跑他還一邊躲在那只有一根杆子的輸液架後。
這光禿禿的一根鐵杆根本藏不住裴玉,但他這副渾身發抖、拽着輸液架就跑的模樣,看得病房裏的兩個人齊齊怔住。陳濤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小胖子痛嚎道:「我還在輸液呢!我的架子,給我還過來!」
此時此刻,裴玉已經躲到了牆角,用輸液架擋在自己的臉上,小心翼翼地盯着病房中央的奚嘉。
俊秀的年輕人緩緩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站起身的時候,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青銅骰子不小心從衣服里掉了出來。他再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青年神棍,只見這位剛才還神神叨叨、扯淡騙人的大神棍,此刻正躲在一根鐵杆後,瑟瑟發抖。
&你你……葉閻王是你什麼人!!!」
整個世界一片漆黑,不是七層樓道,不是房門門口,這是一個陌生的空間。奚嘉警惕地觀察四周,周圍空曠一片,陰冷的黑氣充斥着每一個角落。這空間大得出奇,奚嘉走了許久,仍舊好像在原地打轉,被這片黑色陰氣籠罩着。
&打牆?」
口袋裏的慫慫探出小腦袋,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無相青黎在慫慫的爪子間不斷顫動着,仿佛在認可奚嘉的猜測。
奚嘉低頭看向無相青黎:「我不會法術,你能幫我指個方向嗎?」
無相青黎顫動了一會兒,突然飛起,指向一個方向。奚嘉跟在它的身後,一直往前走,漸漸的,黑霧越來越大,伸手不見五指。奚嘉並沒有懷疑無相青黎所指引的方向,雖然他一步步地走向了霧更大的地方。
又走了五分鐘,正當這黑霧濃得已經讓奚嘉看不見無相青黎,只能由無相青黎拉着自己走的時候,突然,他聽到了一道恐懼顫抖的聲音。奚嘉順着聲音的方向走去,跨出某一步時,天地豁然開朗,濃霧瞬間退散。
在那空曠的地方,頭戴九梁巾、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正驚恐地看着天空,他瘋狂地舞動着破舊的拂塵,被嚇得一次次跌坐在地上,又一次次爬了起來,恐懼地重複着:「我只是騙點錢,我沒有害過人,我沒害過人……」
一邊朝着空氣怒吼,老道士一邊從包里掏出各種各樣的符紙。他的符紙一飛到空中,就自己點燃,神乎其神,但是配合那一臉驚悚的模樣,卻像個走江湖賣藝的老騙子。
奚嘉皺了皺眉頭。
這老道士雖說是個騙子,但隨便把他扔在這裏似乎也說不過去。他上前和對方說話,誰料這老道士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似的,也聽不見他說的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嘗試了幾次無果,奚嘉毅然轉身離去。無相青黎拉着他繼續往前走,慢慢就遠離了老道士,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這一次走了更長時間。在這黑暗中,奚嘉打開手機,很明顯並沒有信號,手機屏幕徹底定格,時間也不走動。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忽然,一陣歡笑聲從遠方傳來,其樂融融的一家五口出現在了奚嘉的面前。
兩個七八歲大小的孩子在房間裏奔跑玩耍,不算大的房子裏,中年婦女在廚房裏燒飯,她的丈夫在客廳里看報紙。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沙發上,和兩個小孫子玩遊戲。
這一幕出現得太過突然,奚嘉慢慢抿了嘴唇,看向那對夫妻。
一個小時前,這對夫妻還在樓下大打出手,咒罵對方快點去死。現在,他們卻仿佛一對恩愛的模範夫妻,擁有美滿家庭和幸福生活。
婦女將飯菜端上了桌,孩子們歡呼着「吃飯了」,一邊爬上椅子。婦女佯怒:「不洗手就吃飯?」兩個孩子無奈地又跑去衛生間洗手。
一家五口圍坐在餐桌旁,高高興興地吃着飯。
奚嘉在旁邊看着他們歡笑聊天的景象,許久後,他拿起無相青黎,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心口:「你可以幫我完全屏蔽陰氣,讓我看不見鬼,對嗎?」
嗡!
一道無形的力量從青銅骰子的十八面中震開,奚嘉再睜開眼時,只見眼前再沒有了那溫馨的小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對着空氣說話,女人責怪根本不存在的兒子,上周的考試怎麼沒考好;男人對着空氣說,明天我帶爸去醫院再看看。
輕輕地嘆了一聲氣,奚嘉將無相青黎又放回了口袋裏。瞬間,房子、爺爺和兩個孫子,再次出現。兩個孫子的身影虛弱得好像下一秒就會崩散,但那爺爺的身影倒是凝實了許多。
沒有停留多久,奚嘉再去尋找那對母子。就在他轉身離開時,那五口之家中,爺爺感激地朝他點了點頭,很快又轉過身去聽兒子兒媳的嘮叨。
然而找到老道士只花了十分鐘,找到那對夫妻花了半個多小時,找那對母子卻遙遙無期。
接下來,奚嘉在黑霧中走了漫長的時間。他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但至少有一個小時,他一直在這濃郁的陰氣中不斷尋找,連無相青黎也一次次地指錯方向,找不到對方。
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奚嘉聽到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他警惕地看向後方,手指捏緊成拳,血紅色的陰氣在指間環繞。
那聲音卻越走越近。
隔着黑霧,奚嘉根本看不清對方,直到那聲音走到跟前,他才猛地一拳砸過去,竟然被對方躲過。
那人再往前走一步,驚喜道:「奚嘉?終於找到你了!」
奚嘉錯愕道:「裴玉?真的是你?」一邊說着,便從口袋裏掏出無相青黎,直接往這個裴玉的身上砸去。
裴玉滿臉驚恐地躲開:「你幹什麼!」
奚嘉淡淡道:「你如果是真的裴玉,不是鬼,為什麼要躲無相青黎?」
裴玉怒道:「無相青黎砸在厲鬼身上那是魂飛魄散,砸在人身上誰知道會怎麼樣!那可是葉閻王的無相青黎,哪能隨便用啊,你快把它收起來,要是真砸到我,我受傷了,你來賠我嗎!」
奚嘉:「……」他思索片刻,又拿着無相青黎在裴玉的臉前晃了晃。
裴玉嚇得直往後竄,奚嘉嘆氣道:「嗯,我確定是你不是鬼了,你回來吧。」
裴玉:「……你先把無相青黎收起來!」
奚嘉面無表情:「收起來了,別害怕了,回來吧。」
裴玉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回來。
從裴玉的敘說中,奚嘉這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在這鬼打牆的空間裏待了三個小時。半個多小時前,裴玉就乘坐軍用飛機,飛到了蘇城某軍用機場,然後快速地趕到小區。
遠遠的瞧見那沖天的陰氣,這次裴玉也不敢吝嗇,拿出了自己一個壓箱底的法寶將小區裏的陰氣鎮壓在小區範圍內,不往外擴散,接着他就跑進了這棟樓,尋找奚嘉。
裴玉委屈巴巴:「我不遠萬里地跑過來救你,你居然還要用無相青黎砸我!」
奚嘉無可奈何道:「……我這不是擔心你也是那隻厲鬼製作出來的鬼打牆幻覺嗎?我在這片陰氣里走的時候,還看見了我去世多年的父親,連我從來沒見過的母親都出現了。」
裴玉正經起來:「所以那個小男孩是鬼?確定嗎?」
奚嘉反問:「你見過有哪個人,眼珠子都被打出來了,還能正常說話,一滴血不流的?我其實沒用很大的力氣,不可能打成那樣,但是他的身體脆弱得好像豆腐,輕輕一碰眼珠就下來了。」
兩人在黑氣中繼續前行。
這次有了裴玉在,不再需要無相青黎這個殺鬼法寶再盲目地尋找方向。
裴玉從乾坤包里拿出了一個小巧精緻的羅盤,這羅盤比他原先用的那個要小了一半尺寸,天池中,頂針血紅,磁針烏黑,兩針在池中劇烈顫動,當針頭與海底線吻合之時,裴玉便道:「往這裏走。」
他們走得很慢,但卻一步步地走出了陰氣最重的區域。當裴玉第十九次以羅盤尋向後,奚嘉聽到了一道熟悉的砰砰砰砸地聲。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快步向前走去。
濃霧退散,燈光撒下,不遠處的餐廳里,左眼完全掉出來的小男孩正乖巧地坐在桌旁,靜靜地等着吃飯。奚嘉再走進廚房,他還未開口,便見那年輕的女人緩緩拆下了右臂的繃帶。
從第一次見到這女人時奚嘉便發現了,對方的右手纏着繃帶,吊在脖子上。
拆開這繃帶,起初還是雪白的布帶,拆到後來,刺目的血跡和污濁的膿水便流淌在繃帶上,撕扯到最後一點繃帶時,膿水黏在繃帶上,直接扯下了一點皮肉。
裴玉見到這一幕,即時見多識廣,也被噁心得轉過身乾嘔。
奚嘉睜大眼,死死地盯着女人的右臂。
只見那右臂從手腕以下,全部消失,好像被誰活生生地剁去,如同切豬肉一樣,把一個大活人的手給剁走了。傷口的切割面並不完整,應當是被一次次地剁去,沒有直接一刀兩斷,現在在那斷面上,污黃的膿水和發黑的血液匯聚一起,白色的蛆蟲在傷口中涌動。
女人拿起一把墨綠色的小刀,殭屍般的臉上毫無表情,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右臂,然後下刀。
仿佛這根本不是她的身體,奚嘉眼睜睜地看着這女人居然在割自己的肉!
小刀極其鋒利,割肉去骨,果斷乾脆。
女人割了九塊肉,放入碗中。她的右臂又少了一截,鮮血流滿了整個廚房,但她好像並不覺得痛,也不覺得虛弱,墨綠色的光芒在她的傷口上浮現,血液便慢慢止住。
奚嘉和裴玉看着這女人從他們面前走過,將那碗人肉端到了小男孩的面前。小男孩兩眼放光,興奮地抓起肉就往嘴裏塞。
奚嘉抬步上前,將那碗肉推到了地上。小男孩卻像着了魔,直接趴到地上去咬那些肉。他每咬一口肉,女人的臉色就更白一分,頭髮一點點地掉落,更像一具殭屍。
看着這一幕,奚嘉轉身對裴玉道:「她是人,男孩是鬼!」
說着,奚嘉抬起拳頭,直接沖小男孩的後腦砸去。就在他即將砸到男孩的頭髮時,一隻修長削瘦的手卻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
奚嘉抬頭看去,濃烈的陰氣中,俊美清冷的黑衣天師也低眸看他,面露驚訝,似乎沒想到他怎麼會在這裏。片刻後,葉鏡之斂眉道:「他確實是鬼,但他現在用的是自己的肉身。你就算把他碎屍萬段,也殺不了他,因為有人為他……割肉牽靈。」
一男一女很快扭打在一起,奚嘉就坐在不遠處看着。
打了幾分鐘後,兩人廝打的聲音讓小區裏的許多戶人家都開了燈圍觀起來。凌晨三點,這對男女打的破相流血,到最後,男人將女人打趴到了地上,女人頭髮凌亂,眼眶烏青,哭着罵道:「老娘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嫁給你這個沒用的畜生!你自個兒說說,你爸活到八十六,他十二年前就得了癌症,到現在都不死,他怎麼活這麼久的!你說!」
男人往地上唾了口血沫:「我爸現在都死了,你還說這個幹什麼!」
女人乾脆不起來了,直接在地上撒起潑來,她撕扯着嗓子,大聲地說着:「你讓鄰居們都聽聽!我的大寶和小寶,不到十歲,全死了!去年我肚子裏的那個,才六個月啊,也流掉了。你不心疼兒子,我心疼我的兒子!那都是我的骨肉,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爸到底怎麼活這麼久的,你自個兒心裏清楚,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是在活他孫子的命啊!!!」說到最後,已經開始哭天搶地。
男人衝上去揪起女人的頭髮就往地上摔:「我爸都死了,你這個女表子再給我說!」
&這個畜生……啊啊啊!」
看着這一幕,奚嘉皺緊眉頭,站起了身。但他還沒來得及上前制止,旁邊的老道士就突然往男人的面前扔了一張黃色的硃砂符紙,那符紙竟然在空中無火自燃,嚇了男人一大跳,也令奚嘉停住了腳步。
還真是個捉鬼天師?
老道士拂塵一甩,正正經經地對男人說道:「趙女士沒有說錯,李先生,這棟樓的陰氣極重,應當正是你父親的鬼魂在作祟。活子孫壽,是切實存在的,等貧道將那惡鬼除去,你們就不會再夜夜做噩夢,也可以再懷上孩子。」
奚嘉神色凝重地看向這老道士。
活子孫壽。
奚嘉自然聽過這個說法。
因為從小體質特殊,父親帶他看了不少「大師」,也聽說了很多玄妙的東西,比如活子孫壽。
從古以來就有一種說法,老人如果活得太久,那就是在活子孫的壽命,他每多活一年,子孫們就少一點福分和壽命。於是在古時候,一些孩子總是夭折的家庭,會將家中年邁的老人扔到山上的山洞裏,給三天份的水和糧食,從此以後,就盡了子女的責任,讓這些老人自生自滅。
然而昨天奚嘉無聊翻看「鬼知道」公眾號的歷史消息記錄時,正好翻到一篇文章,標題是《八大最好笑的凡人迷信事件》。點開一看,排在第六位的正是「活子孫壽」。
在那篇文章底下,玄學界這群不着調的神棍胡吹海吹,對這八大迷信事件嗤之以鼻,尤其是對活子孫壽,他們簡直連餘光都懶得瞄一眼。
在評論底下,這位大師的兒子還出來回復了:
如今,這位老道士一臉鄭重地說活子孫壽真的存在。
大概是被剛才那道自燃的符咒給唬住了,男人猶豫了很久,還是和道士、女人一起上樓:「你要捉鬼,那我就在旁邊看着。你這個臭婆娘,要是沒問題,老子打斷你的腿!」
兩人罵罵咧咧地就上了樓,奚嘉坐在樓下,最終沒有跟上去。一來是沒有名頭,他隨隨便便地跟上去,那對夫妻可能會將他趕下來;二來是他昨天和裴玉也都去過七層,並沒有發生什麼事,裴玉也沒在七層找到厲鬼的影子。
更何況,現在葉鏡之的血還鎮壓着這棟樓的七層。
五分鐘後,從七層樓梯間的窗戶口,奚嘉遠遠地看到一團火在空中浮動。老道士捏着一張黃色符紙,嘴裏念念叨叨的,一會兒用桃木劍刺穿符紙,一會兒用雄黃酒往空中噴灑。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奚嘉看見包裹着七層的那股黑氣並沒有半點浮動,四根血線牢牢實實地將黑氣鎖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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