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3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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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嘉哥撈起一隻名叫稻文的老鬼, 一巴掌糊上去, 打得稻文狗吃屎。  平湖自然風景區。

    所謂江南水鄉, 依山傍水, 青樹連翠。平湖風景區位於j省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前兩年剛剛被評為了國家級單a級風景區。兩年下來, 星級沒往上漲, 客流量卻越來越少, 愁壞了縣政府。

    不過這個月初,一群人卻抬着機器、扛着大包小包, 走進了平湖自然風景區。聞訊, 十里八村的鄉親各個新奇地往風景區涌,沒見着人, 就被安保攔下了。

    &們怎麼說也是個要上影院的電影,讓那些鄉下人離遠點,碰着機器了算你的還是我的?」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年輕, 身板單薄, 坐在山頭活像一根繞繞歪歪的狗尾巴草。此刻他坐在導演椅上, 滿臉不屑地斜了山底下那群農民一眼,對自個兒的副導演說道:「我們這部電影, 投資千萬,一台機器就要幾十萬……」

    大清早,劇組還沒開機。導演罵罵咧咧地說教着, 女主角剛剛抵達劇組開始化妝, 那邊, 龍套配角們卻已經準備好了。

    這支來平湖風景區取景的劇組,拍的電影叫《校花驚魂夜》,聽名字就是個純種的國產恐怖片。

    國家前幾年有規定,建國後妖精不許成精,當然也不能有鬼,所以這年頭的國產恐怖片各個都是精神分裂,這部電影也沒例外。

    雖說國家對恐怖片的審核嚴格到了面目全非的程度,但每年還必須得有一兩部恐怖片上影院,以完成某種影片份額。這部《校花驚魂夜》七月份就要上院線了,三月份才開拍,導演卻一點都不急。

    女主角在化妝室里聊天喝茶,男主角現在還在縣裏的賓館睡大覺,只苦了一群龍套配角,三個人在片場裏一直等着。到了大中午,導演才懶洋洋地帶着劇組往林子深處走,準備開拍。

    &邊幾個演員,劇本什麼的看了吧,等會兒別ng,咱們一遍過。」

    今天要拍的這場戲,是影片剛開頭的嚇人戲。這類國產鬼片,一般高開低走,開頭的嚇人程度就是影片的巔峰。在這部《校花驚魂夜》裏,開頭是一場深林間的追殺戲。

    平湖風景區的自然地貌保存得相當完整,數十米高的喬木高聳入天,將藍天遮蔽。在這樣的深山老林里拍戲,風一吹過來,四面八方的樹葉都嘩啦啦作響,大白天的也莫名會有種陰森森的氛圍。

    導演一喊開始,三個龍套就趕緊跑了出去。跑在後面的兩個人不停地扭頭往回看,臉上糊了不少血漿,雙眼瞪得宛若銅鈴,面露驚悚,忽然不知道看到什麼,就尖叫着倒了下去。

    攝像機還在追前面的最後一個龍套,他追得越來越快,突然只見那配角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他踉蹌地往前又爬了幾步,但攝像大哥卻直接繞到他的身前,從前面拍攝他的臉。

    清秀乾淨的臉上全是駭然的神色,雙眸死死瞪大,身體不斷地顫抖。

    鏡頭越逼越近,越逼越近,只聽一道絕望的尖叫聲,導演高興地喊道:「卡!好,這遍過!」

    剛剛倒在地上的配角們都站了起來,劇組又繼續忙碌。

    奚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自個兒站了起來。他先去化妝間把衣服換了,之後便走到劇組休息的茶水間,把放在角落裏的行李箱拎起就往外走。

    剛走到一半,一個壯碩的年輕人就跑了過來,見他這番模樣,苦口婆心地勸道:「嘉哥,這種龍套角色你演他幹嘛。」

    奚嘉低頭看着自己大學時的死黨:「我不演戲賺錢,你養我麼?」

    陳濤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沒說不讓你演戲,但您老能別一直演這種一分鐘就死的龍套角色麼?今天這個王導還和我說你來着,他說你長得不錯,演技也還算可以,完全可以演個有名有姓的配角,問我怎麼就讓你演個龍套了。你也知道的,王導後面有人,要不然他第一次拍電影也不可能上影院。你就聽我句勸吧,下次演個戲份多點的,行不行?」

    奚嘉把行李箱放下:「這個角色戲份挺多的了。」

    陳濤睜大眼睛:「被追一下、然後拍個正臉,這叫戲份多?你看看,你昨天才來劇組,今天就拍完走了,連換洗衣服都不用帶第二件。這戲份還叫多的話,嘉哥,你的良心不痛嗎?」

    奚嘉拍拍好友的肩膀,一臉認真道:「我們帥哥沒有良心。」

    陳濤:「……」

    說再多的話也沒用,和死黨道別後,奚嘉拎着行李箱,自個兒走下了山。臨走前,他還不忘揮揮手,一臉真誠地說道:「最近手頭緊,下次有這種好角色,記得再提醒我。特別是王導的戲,我還想多接幾部。」

    陳濤氣得撿起一顆石子砸了過去:「你就拍那點戲份,能有多少片酬。有幾個導演像王導這麼人傻錢多,下次我一定給你安排個戲份多點的,你給我等着!」

    離開了平湖風景區後,奚嘉直接坐大巴回蘇城。望着窗外不斷飛向身後的行道樹,俊秀漂亮的年輕人將耳機塞上,面無表情地凝視着車外的綠水藍天。

    奚嘉去年大學畢業,然後直接成了無業游民。

    按理說像他這種計算機行業,一畢業該是最吃香的:工資遠超同齡人,拼搏個幾年,就能存出個首付。但在他們宿舍,卻有兩個人不走尋常路。

    一個是變身無業游民、打死也不肯去找工作的奚嘉,還有一個就是陳濤。

    陳濤從小有個演員夢,沒想長相不過關,演技也壓根沒有,畢業後直接去了橫店,從龍套做起,最近半年成了龍套頭子,負責給劇組聯繫龍套演員。他手底下最大的龍套,就是好哥們奚嘉。

    大學時候奚嘉整天神出鬼沒,經常翹課,半天不見人影。宿舍四個人里,他也只和陳濤關係不錯,另外兩個舍友根本說不上話。不過奚嘉在學校里的名氣倒是不小,剛入學的時候就被學姐偷拍過照片,直接評為了「計院(計算機學院)一枝花」。

    有這麼一張校草臉,按理說只要進了娛樂圈,不能大火,也能賺筆小錢。但奚嘉偏偏就要演龍套,最好只有一場戲,超越三場就必然拒絕。每次只在劇組待一天,當天到、當天走人更好,不和劇組裏的人扯上一點關係。

    有這麼個不上進的死黨,陳濤真是怒其不爭,卻又拿他沒辦法。為了不讓死黨餓死,只能經常給他找角色。

    奇怪的是,奚嘉這張臉卻受很多恐怖片導演的喜歡。現場拍攝的時候感覺還好,一旦到了後期剪輯,只要屏幕上有這張臉,剪輯人員總覺得莫名地一冷,心中發寒。

    自那以後,許多恐怖片都會聯繫陳濤,讓他幫忙找這個演員客串。

    大巴車搖搖晃晃地開過了收費站,突然一個急剎車,整個車子的人全部被嚇醒。不過多時,罵聲和抱怨聲四起,司機趕緊站起來:「前面好像發生了一場車禍,路給堵了,大家別急,系好安全帶。」

    聽到車禍,車上的乘客這才安靜點。

    大巴車如同蝸牛,緩慢地在高速公路上挪動着。好不容易挪到了車隊的最頂頭,忽然,一道刺耳的尖叫聲響起,下一刻,孩子的大哭聲響徹整個車廂。

    坐在奚嘉前面的母親趕緊捂住了女兒的眼睛,心疼地直道:「心心乖,不哭不哭,不要看那裏,那裏什麼都沒有。媽媽在這裏,不要怕,心心最棒了,心心最勇敢了……」

    車子挪到了車禍現場,許多湊熱鬧的乘客紛紛跑到奚嘉這一側的窗戶,好奇地張望。

    &呀,這也撞得太慘了吧,那個人腦袋都歪了,還活不活的成了?」

    &看肯定死了。開寶馬有什麼用,撞進溝里,開飛機都沒用!」

    &該沒死吧,不過流了這麼多血,救護車再不來,也救不活了。」

    好事者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紛紛坐回了座位。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個被撞得渾身是血的寶馬車車主身上,卻沒有人發現,窗邊的這個年輕人一直神色平靜地看着寶馬車的車頭。

    大巴車一點點地開出擁堵的車隊,奚嘉也一直鎮靜地看着。等大巴車徹底離開車流後,車子一下子恢復高速,快速地向前駛去。

    而在大巴車的後方,誰也不知道,一個身穿藍色校服的女孩子正坐在被撞得四分五裂的寶馬車頭。她的臉上全是血,半個腦袋都癟了下去,可她仿佛不知道疼痛,只是用那雙慘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血泊中的寶馬車主。

    不過多時,警|察和救護車一起來了。醫生一下救護車,就趕緊將這寶馬車主抬上救護車,一邊做急救。然而三分鐘後,醫生摘下口罩,抬頭對警|察說道:「死亡時間16點2>

    這句話剛落下,那個坐在寶馬車頭的女學生忽然笑了。她轉過頭朝着大巴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嘴唇裂開,露出一個滲人的笑,接着從寶馬車頭跳了下來,一步步地消失在了空氣里。

    傍晚時,奚嘉回到了家。剛剛開門,一個黑色的小影子就猛地竄了過來。軟軟的小爪子搭在奚嘉的腿上,可憐兮兮的小傢伙小聲地「喵喵」叫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奚嘉把行李箱放到一邊,將小傢伙抱了起來。

    空蕩蕩的家裏,並沒有一個人。

    奚嘉走到貓窩旁,看到盆子裏的魚肉一點都沒動,他輕輕地嘆了聲氣,拿起旁邊放着的小勺子,溫柔地將魚肉一點點碾爛,然後用小勺子餵到小傢伙的嘴裏。

    小黑貓饜足地眯上了眼睛,紅色的舌尖輕輕舔着勺子上的魚湯。一人一貓就這麼安靜地餵飯,奚嘉將最後一點魚肉也餵進了小貓的嘴裏,但小貓還是委屈地不停喵喵叫,仿佛根本沒有吃飽。

    奚嘉一把將小貓抱了起來,往廚房走去。小貓乖順地躺在他的懷裏,見奚嘉從冰箱裏取出一條小魚,小貓立刻興奮地盯着那條魚看。

    嘴唇忍不住地翹了起來,柔和的聲音在廚房裏輕輕響起:「馬上就做給你吃,好不好?」

    小貓好像聽懂了,把頭又扭回了奚嘉的懷裏。那柔軟的毛全部蹭在奚嘉的脖子上,他一手拿菜刀,一手拿魚,但就在他將魚放到砧板上時,突然!

    小貓輕輕地一咬,一根繩子從奚嘉的脖子上猛然墜落。

    清澈的雙眸倏地睜大,奚嘉直接扔了菜刀,飛快地俯下身去接那往地上掉去的繩子。

    紅色的繩子上,一塊拇指大小的血色玉石在夕陽的照射下,反射出惑人的光輝。那玉石順着紅繩往下滑落,奚嘉動作飛快,一把抓住了那根繩子,但就在他抓到繩子的一瞬間,血色玉石「咔嚓」一聲摔在了瓷磚地上。

    轟!

    仿佛有什麼東西衝出來了,小區的花園裏,正在散步的居民們紛紛打了個寒顫:「什麼鬼,昨天氣象台不還說什麼溫度升高,怎麼突然又這麼冷了?」

    土壤樹木的縫隙里,道路拐角的陰暗處,一絲絲陰森的黑色氣息慢慢覺醒,向上攀岩。

    就在距離這座小區不過五里遠的景獨湖上,趁着周末,很多遊客乘坐遊艇觀賞湖邊的景色。白色的帆船和遊艇在寬廣的湖面上四處飛馳,並沒有人發現,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從三個小時前就懸浮於湖面上,目光淡漠地看着面前的一團黑氣。

    在這三個小時內,那團黑氣一次次地向外衝擊,可它卻怎麼也無法衝出某個圓圈範圍。漸漸的,黑氣的體積越加縮小,撞擊得卻越加激烈,它面前的黑衣男人始終沉默地看着它。

    此時,這團黑氣已經只剩下拳頭大小。大概只需要再等半個小時,它就可以完全灰飛煙滅。但就在這時,俊美的黑衣男人卻猛地轉身看向遠處的樓房,那團黑氣也忽然暴躁起來,直接化身成了一個張牙舞爪的中年男人。

    &啊啊啊啊啊陰氣,好強大的陰氣……我要吃了它,我要吃了它!!!」

    狹窄的小房間裏,奚嘉被葉天師從身後抱住,單手環在懷中。裴玉站在一旁目瞪狗呆,那被打得悽慘無比的老鬼依舊死死地貼着牆面,見狀,它趕緊轉過身,用污黑的指甲扒拉牆壁,似乎想要趁機逃跑。

    葉鏡之抬眸,手指微微一動,青銅骰子如同閃電,轟然一聲撞穿了這老鬼的胸口。

    並沒有想太多,葉鏡之直接鬆開奚嘉,上前開始對付這老鬼,奚嘉卻面色古怪地多看了他好幾眼。

    那老鬼本就被打得半死,如今再碰上葉閻王,根本不需費力,無相青黎就將這老鬼穿成了篩子,鬼影虛浮,快要魂飛魄散。

    葉鏡之頗為詫異,不大明白這老鬼怎麼突然這麼柔弱。他當然不知道,就在他的身後,裴玉快速地湊到了奚嘉的身邊,狗腿兮兮地嘿嘿一笑:「嘉哥,你咋回事啊,認識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也是玄學界人士。師從何派,我怎麼以前沒聽說過你啊?」

    房間的角落,葉鏡之結出手印,一指打在了無相青黎上,老鬼忽然發出慘烈的悲鳴。奚嘉看了那邊一眼,確定沒有事後,拉着裴玉就往外走。

    一邊走,裴玉一邊小聲道:「嘉哥,就你這水平,絕對能上墨斗前十!你也太淡泊名利了,我馬上就給『鬼知道』投稿去,幫你宣揚宣揚,保證你一舉登頂墨斗榜……咳,登頂倒是不一定,葉閻王的深淺我們年輕一代還沒人知道,不過我覺得你肯定遠超南易。就你剛才拳打老鬼的身手,酷斃了好嗎!我見過南易捉鬼,他是紫微星齋的大弟子,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酸道士,哪兒能和嘉哥您比……」

    &人話!」

    裴玉趕忙湊上去:「嘿嘿,嘉哥,以後我倆組隊吧。就跟江氏兄妹一樣,咱們組隊捉鬼,我找鬼,你捉鬼,絕對能位列墨斗第二!」

    小小的雜物間內,葉鏡之以金色符咒將那老鬼緊緊捆住。金色的符文燙得老鬼痛不欲生,只要被碰到的地方,都發出滋滋的焦味,身形也漸漸化為虛無。

    雜物間外,奚嘉卻慢慢沉了臉色。他認真平靜地看着眼前一臉狗腿、求抱大腿的裴神棍,許久後,嘆了一聲氣:「裴玉,我真的只想和每個普通人一樣,過最平靜安穩的日子。」

    看着黑髮年輕人鄭重肅穆的神色,裴神棍臉上的嬉笑慢慢褪去。

    等到一分鐘後,葉鏡之抬步走出雜物間,看到的是淡定的奚嘉和依舊抖抖索索的裴玉。他看了兩人一眼,無相青黎從他的身後快速飛出,直直地鑽入奚嘉的口袋裏。

    無聊了很久的小黑貓突然見到失蹤的小銅球,又高興地和小球玩耍起來。葉鏡之臉色怪異地盯着奚嘉的口袋,片刻後,道:「這個老鬼已經魂飛魄散,那小鬼的事情倒有些麻煩。我不擅長超度輪迴一事……裴道友,或許需要你的幫助。」

    三人一起走進了對面的房子。


    一入大門,光線陡然暗下來。厚重密實的窗簾將光線遮得嚴嚴實實的,房子裏滿是一股腐臭的氣息,奚嘉不由掩住了鼻子,剛進門沒幾步,便見到那對母子癱坐在客廳冰冷的地板上。

    年輕的女人披頭散髮,死死地抱緊自己的兒子,嘴裏不斷重複着「小霖」這個名字,應當是她兒子的小名。小男孩就這樣被母親抱死在懷裏,不像母親那樣發瘋癲狂,看到奚嘉三人來了後,他乖巧地側過頭,好奇地看着他們,然後邁開小腿沖三人跑來。

    &霖!!!」女人尖叫起來,將兒子抱得更緊了。

    奚嘉自然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什麼情況,裴玉身為玄學界人士,看到這一幕也有點懵逼。

    葉鏡之清冷的聲音響起:「這個小鬼是被厲鬼害死,被吃去了三魂氣魄中的三魂之首,胎光。胎光主壽命,少了胎光一魂,他無法轉世投胎,只能做孤魂野鬼。但胎光源於母體,他死後不久應當就被母親發現,接着割肉牽靈,用母親的血肉和魂魄,來滋養他,充作他的胎光。」

    奚嘉想到:「如果是被那老鬼吃去了魂魄,葉大師,你剛才有把他的魂魄找回來嗎?」

    葉鏡之翻手,一抹淺綠色的光芒便出現在了他的掌心:「雖然找到了,但這胎光已經被蠶食一半,就算還回去,也無濟於事。所以裴道友,你們一派有修行《金匱要略》,能幫這小鬼補全魂魄、超度輪迴嗎?」

    裴玉雖然很不靠譜,但是面對這種救人一命的事情,他也相當認真。他接過葉鏡之手中的胎光,從乾坤包中拿出了一本破舊的經書,然後決絕地撕去一頁。

    裴玉默念咒語,那古舊的書頁慢慢飄浮在半空中,小男孩的魂也輕輕地飄在了書頁的上空。

    &氣主客,逆而從生。太陰濕土,少陰君火;厥陰風木,陽明燥金。胎光現,母血存,以金匱玉函一頁為引,招地府迢迢諸君,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裴玉忽然睜眼,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書頁和魂魄上。剎那間,綠光大作,溫潤的綠光從書頁上泛出,一點點地滋補着漂浮在上方的魂魄,接着再涌到小鬼的身上。

    小鬼青黑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年輕女人也停止了哭泣,詫異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然而就在這一刻,一把墨綠色的小刀卻從廚房倏地飛來,直直地刺向裴玉面前的書頁。

    葉鏡之神色一冷,剛欲出手,卻見一道黑影從奚嘉的口袋裏竄出,錚的一聲打在了小刀上,令小刀改向刺入牆中。做完這一切後,無相青黎興奮地飛了回來,在奚嘉的面前抖動了兩下,接着又飛回口袋裏和慫慫玩鬧。

    奚嘉:「……」

    葉鏡之:「……」

    ……怎麼感覺哪裏不大對勁?

    很快,那抹屬於小男孩的魂魄又回到了他的體內,裴玉面前的書頁也無聲消失。

    魂魄歸體的一剎那,男孩的眼中又有了光彩,他抱着自己的母親,撒嬌一樣地蹭着,他的母親則死死地抱住他,痛哭流涕。

    葉鏡之冷漠的聲音打破了這母子團聚的場景:「他已經死去,你該放他轉世投胎。」

    那女人不再發瘋,她抱着兒子起了身,走到三人面前,然後撲通一聲,突然跪了下來。葉鏡之手指一動,女人便跪在了半空中,膝蓋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撐着,怎麼也跪不下去。

    女人自然明白,她擦去眼淚,站起來說道:「我姓廖,這孩子的父親死得早,這些年來,我就和他相依為命。這位大師沒有說錯,我的外公是湘西著名的趕屍匠。趕屍一派傳男不傳女,外公只有我母親一個女兒,他不願傳給我母親,但我母親傲氣,自己偷學了一點本事,又在臨死前教給了我。」

    奚嘉問道:「你是苗族人?」

    女人一愣:「是,我是苗族人,我姓仡瓜,漢姓就是廖。那把小刀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母親沒有法力,她告訴我,如果我想要趕屍,必須得藉助那把小刀。當初外公下葬時,要把所有的趕屍法器全部陪葬,母親只留下了這把小刀,上面有我外公趕屍多年殘存的屍氣和法力。」

    奚嘉轉首去看那把釘在牆上的小刀。

    裴玉點頭道:「難怪那把刀能夠削骨如泥,你明明沒有法力,也能牽住這小鬼的魂魄。不過這類法器,因為長期接觸屍氣,已經有了邪性,你又沒有趕屍匠的法力,根本無法駕馭它。如果你再繼續用它來牽靈,最多一個月,你也會變成鬼。」

    &止如此。」低沉的男聲響起,打斷了裴玉的話,葉鏡之微微俯身,看向那躲在母親身後的小男孩:「就算有法器,割肉牽靈也不會輕易成功。是你自己……想留下來保護你的母親?」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懵懂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天師。

    聽着葉鏡之的話,女人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許久以後,她的孩子拉了拉她的衣角,小聲地說道:「媽媽,好疼……」

    女人低下頭,只見乖巧的孩子癟着嘴,認真地說着:「媽媽,不要被爺爺咬,好疼……」

    女人再也無法控制地痛哭出聲,她蹲下來抱緊了自己的兒子,抱緊這個為了保護自己而留在陽間的兒子。小男孩什麼都不懂,只是一個勁地對母親說不要去找爺爺,爺爺咬,很疼。

    母子緊緊相擁,葉鏡之神色平靜地看着,裴玉不忍地轉開了視線。奚嘉慢慢蹲了下來,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柔聲道:「爺爺已經走了,再也害不了媽媽了,也不會咬媽媽。」

    男孩漆黑的大眼睛認真地看着奚嘉,慢慢的,那張青嫩的小臉上露出一抹純善天真的笑容,脆生生的童聲輕輕響起:「謝謝哥哥。」

    純潔無邪的孩童笑容生生刺痛了奚嘉的心,年輕女人一邊流淚,一邊不斷地用手擦去淚水,努力地笑着:「小霖,媽媽會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好好的知道嗎。不要擔心媽媽,媽媽什麼都好,什麼都好……」

    白色的光點從小男孩的身上一點點地浮出,他最後輕輕地喊了一聲「媽媽」,接着身體突然倒下。青黑色的屍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了這具屍體的表面,女人死死抱着孩子僵硬冰冷的屍體,剛才勉強做出的笑容再也撐不下去,只剩下絕望痛苦的哭泣。

    畢竟小男孩已經死了多日,裴玉靠關係幫小孩報上了死亡證明,屍體很快火化。第三天,這年輕的女人便抱着骨灰罈離開了小區,據說是去找一個遠房堂姐了,不想再留在這個讓她失去了愛人和孩子的傷心地。

    事情以「老鬼魂飛魄散,小鬼也轉世投胎」作為結局,終於告一段落,然而老鬼家的那對夫妻卻好像開始鬧離婚。那對夫妻原本就對老爺爺非常不好,在爺爺死的那天,警|察還將兩人帶回去盤問,最後確定了爺爺是意外摔下床死的,才將兩人放走。

    無論如何,小區終於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三人從小鬼家離開的時候,正是深夜。奚嘉抬首仰望天空,城市的燈光將天空照亮,找不到一顆星星。

    裴玉輕聲感慨道:「這算是什麼事,早知道那個老鬼居然吃了人家小孩的魂魄,害得人家母親割了半條胳膊來牽靈,我絕對親自動手,把那老傢伙打得魂飛魄散!」

    奚嘉勾起唇角,問道:「你打得過他?」

    裴玉面露尷尬:「我……我雖然打不過他,但我不是還有嘉哥您嘛!」

    葉鏡之走出樓房,也抬首看了看被燈光照亮的夜空,接着轉首看向奚嘉:「那顆舍利子需要我每日在上面加符咒,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現在還不能完全屏蔽你的陰氣。最近這一個半月,我會留在蘇城,你不用擔心被厲鬼纏身。」

    裴玉下意識地就說道:「嘉哥怎麼可能害怕厲鬼纏身,那些厲鬼看見嘉哥,跑還來不……」

    &玉!」

    奚嘉厲聲呵斥,裴神棍一愣,自知說錯話,趕緊閉嘴。

    奚嘉這才轉首看向葉鏡之:「那葉大師,這些天你打算住在哪兒?我記得這附近都是住宅區。」

    葉鏡之:「我會找個酒店住下,然後每日來為你念咒。」

    奚嘉:「……這是不是太過意不去了?」

    葉鏡之搖首:「無妨。」

    奚嘉:「……」

    你是覺得無妨了,但這麼一來,他也虧欠你太多了吧。

    裴玉以前稱葉鏡之為「玄學界的道德標兵」,奚嘉還不信。在「鬼知道」的公眾號文章下面,那些玄學界人士也讚美葉鏡之是道德標兵,奚嘉還是不大信。

    這世界上還真有那種無私奉獻的大好人?

    怎麼可能!

    直到奚嘉遇見了一個被稱為道德標兵的閻王。

    實在過意不去,奚嘉思索片刻,想到:「要不……葉大師,你到我家住一段時間?我家有兩個臥室,還是足夠的。」

    裴玉立即道:「等等,你就兩張床,葉閻……葉大師來了,我睡哪兒?」

    奚嘉反問:「你為什麼還要去我家?」

    裴玉理直氣壯道:「我不去你家,我去哪兒?」

    奚嘉不假思索:「住酒店。」

    裴玉:「……」憑什麼就是我住酒店,不讓葉閻王住酒店啊!!!

    葉鏡之對這種人情往來的事情似乎很不會處理,奚嘉邀請他之後,他先是推拒了一會兒,但奚嘉百般邀請,他只得答應下來。

    回到家中,奚嘉特意將之前剛曬過的被子抱出來,送到了次臥的床上。裴玉憋屈地蹲在客廳里,等到要睡覺時,奚嘉一指牆角:「那裏有個行軍床,你自己搭一下床,就可以睡了。」

    裴玉:「憑什麼讓葉閻王睡臥室,我就睡客廳!」

    奚嘉詫異道:「你這麼大聲音,不怕葉大師聽見嗎?」

    裴玉頓時驚恐地往後直竄,趕忙躲到了沙發後。過了三分鐘確定葉鏡之沒有出門揍他後,他才鬆了口氣:「葉閻王可能睡了。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和葉閻王睡在同一屋檐下,媽呀,我真是太厲害了。嘉哥你不知道,葉閻王這種人,恐怖得一筆!我們玄學界的年輕一代,沒幾個人和他熟悉,他雖然是道德標兵,殺鬼的數量比我們吃的鹽還多,但他把鬼打得魂飛魄散的時候,那種情景太恐怖了,誰都不敢靠近他。」

    奚嘉原本想回房間休息,聽着裴玉的話,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們年輕一代都和他不熟?」

    裴玉搖頭:「也有幾個人和他熟的,我記得大萬壽寺的那個和尚就和他關係不錯。他恐怖成這樣,實力吊打我們一群人,誰敢理他。萬一他哪天心情不好,不想當道德標兵了,一個手滑我們就全部完蛋了好嗎。」

    奚嘉靜靜地問道:「……你們都不理他嗎?」

    裴玉想都沒想:「理他幹嘛,他是閻王,我們是普通人,沒有共同語言。」

    客廳里,裴玉說起了很多葉鏡之的傳奇事跡。四年前葉鏡之在酆都殺了近萬惡鬼的事情,奚嘉早就聽過,這一次,他又說了葉鏡之曾經帶着無相青黎,將一隻百年惡鬼打到魂飛魄散的事情。

    裴玉說着說着就困了,閉上眼睡着了。奚嘉卻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次臥門口,輕輕敲門:「葉大師,你睡了嗎?」

    不過多時,房門被人打開。葉鏡之仍舊穿着那身黑色的風衣,神色淡漠,拒人於千里之外。奚嘉透過門縫,看到床上的被子根本沒被人動過,床單也平整光滑,沒有被人躺過的痕跡。

    心中聯想到裴玉那句理所當然的「為什麼要理他」的話語,奚嘉揚起唇角,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聲道:「葉大師,早點睡,晚安。」

    幽邃的瞳孔微微一顫,葉鏡之嘴唇翕動,許久後,才低聲道:「晚安。」

    月上中天,子時到來,正是凡間陰氣最盛的時刻。

    也是「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公眾號每天更新文章的時刻。

    許多正在捉鬼、正在找鬼、正在溜鬼玩的天師,在這個時候紛紛掏出手機,點開公眾號,準備看一看今天份的八卦……今天份的新聞。仍舊是一篇頭條文章和三篇小文章,但這一次,所有天師在點開公眾號的一瞬間,全部呆住。

    大萬壽寺,年輕和尚用了十年的紫檀木魚,被他硬生生敲裂。

    紫微星齋,幾個年輕弟子驚呼出聲,讓大師兄南易皺緊了眉頭。

    海城某郊區別墅,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大吼一聲,整個房子的玻璃全部被震碎。他六十多歲的兒子痛心疾首地跑上樓:「爸!我求求您了,不要看『鬼知道』了好嗎!您就不能去跳跳廣場舞嗎?跳廣場舞多好,有益身心健康!」

    岐山道人瞪大眼,道:「你看了今天晚上更新的文章沒?」

    六十多歲的老者搖搖頭:「沒,我這不剛打開手機,您一聲震天吼把玻璃全震碎了,我就上樓看看了。」

    岐山道人直拍桌子:「你快去看!太好玩了,原來易凌子那老頭死之前,還給他徒弟定了個親!」

    老者驚道:「易凌子前輩?他的徒弟不是只有一個,正是那葉閻……葉小友?」

    岐山道人哈哈一笑:「沒錯,今天『鬼知道』的頭條新聞就是,易凌子在十九年前,就給葉鏡之定了一門親!」

    奚嘉面無表情道:「就不許人家今天中午吃雞,正在放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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