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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掌心緊緊相貼, 葉鏡之的話落下, 奚嘉下意識地抬頭看他, 目光正好落入他眼裏的那顆黑痣。
從第一次見面,奚嘉就覺得這顆痣很奇怪。
眼睛裏長痣並不是沒有, 但很少見,長在眼珠里就更加奇怪。他記得那天給葉大師開門, 乍一眼看到這顆痣,便覺得腳底發寒,一股陰森森的涼氣從地底往心頭爬。如果這顆痣封住的是一種煞氣,那也確實能解釋奚嘉感受到的寒意。
這種特殊的體質讓葉鏡之成了今天的葉閻王,即使師父早早去世,他也能自學成才, 以年輕一代的身份,超越諸多前輩,站在玄學界的頂峰。
但也正是這種體質, 讓他進步得太快,成為了同齡人中恐怖的存在。
有得必有失,想要獲得什麼, 就必然會失去什麼。
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 奚嘉垂了眸子,不再說話。
葉鏡之哪裏知道短短几分鐘, 奚嘉居然想了這麼多東西, 他看奚嘉不說話, 問道:「今天難道出了什麼事?」
奚嘉搖首:「劇組的情況挺好的, 李導也挺照顧我的。」頓了頓,又道:「葉大師,我在這邊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對我這麼好。」最重要的是……咳,你這麼關心,總覺得怪怪的,咱們非親非故,好像總有哪裏不對勁……
葉鏡之沒聽明白:「?」
奚嘉咳嗽了兩聲,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們捉鬼就已經挺辛苦了,不用再來關心我的事情了,我能照顧好自己。」
葉鏡之一呆。
可是師父不是這麼說的啊!
前年「鬼知道」發佈了一期關於易凌子的八卦特刊,當天晚上,整整四篇文章,講的都是易凌子年輕時候是怎麼拐|騙天真無知的女性道友,又是怎麼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
裴玉說,那次特刊一發佈,葉鏡之為了維護自家師父的名譽,帶着無相青黎衝進「鬼知道」總部,殺了個三進三出,硬生生讓「鬼知道」把那次的四篇文章全部刪了。但很多前輩在和自家小輩說起這件事時,都哈哈大笑:「這也就是易凌子不在了,他要是在,肯定不會要求刪文章,還會要求『鬼知道』連續發幾次他的特刊,把他的英勇事跡傳遍天下!」
易凌子其人,是當真奇特。說他是花花公子,那絕對沒有冤枉他,甚至還委屈他了。
想當年,易凌子年輕傲氣,風流倜儻,又是墨斗榜第一。長得帥、實力強,還有一張會哄女孩子的巧嘴,多少年輕的女道友對他是芳心暗許。易凌子捉鬼捉到哪個城市,哪個城市就有他的紅顏知己,真是玄學界第一情聖。
後來人到晚年,易凌子毫不介意自己花心的過去,反而在年幼的徒弟面前大吹特吹。
&之,知道要怎麼對女孩子麼?你要對她好,她要一百年的厲鬼你就給她捉一百年的厲鬼,她要五百年的飛屍煉寶你就給她買五百年的飛屍。她要啥,你就給啥,就算她要星星,你也得給她摘星星,這樣女孩子就會對你死心塌地。」
當時葉鏡之才四五歲,聽了這話,只懂點頭,但也會思考:「師父,鏡之摘不了星星。」
情聖易凌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蠢!為師當然知道你摘不了星星,連為師也摘不了星星。女人要你摘星星,那是真的想要星星麼?那是想要你為她做任何事。只要你把能想到的所有事都給她做了,她絕對不會和你要星星,懂不懂?」
小葉鏡之才四五歲,哪裏會懂這些,只能認認真真地用小本本把師父的這些教誨全部記下,與每天要背誦的功法咒語一起,好好牢記。
要說易凌子風流了一輩子,瀟灑了一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當年他的那些紅顏知己,現在都嫁為人婦,大家很少來往,只有他自己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因此,易凌子引以為戒,在教育弟子的時候常常如是說道:「沒媳婦的時候,什麼都好,你可以學學為師的本領,好好享受大好青春。等以後結婚有媳婦了,就趕緊收心,外面的都是妖艷賤貨,媳婦才清純不做作,才是最重要的人。你要記住,媳婦比你自己更重要,媳婦吃肉,你就喝湯;媳婦睡覺,你就打扇。知道了嗎?」
小葉鏡之認真地記下來。
&對媳婦好,要給媳婦捉一百年的厲鬼,買五百年的飛屍,摘天上的星星。我只喝湯,媳婦吃肉;我扇扇子,媳婦睡覺。』
直到六歲那年,小葉鏡之正在家裏打掃屋子,拿着比自己身高還要高的掃帚認認真真地掃地。易凌子突然破門而入,將一塊白色的泰山石扔給他,笑哈哈道:「徒弟,為師給你找了個未婚妻,你從此以後就有媳婦了!為師先和岐山他們去探尋一處古木,傳聞裏面有隻六百多年的厲鬼,等為師回來,再和你說說你的媳婦。」
小葉鏡之抓緊泰山石,眨巴眼睛,目送師父離開。
之後,易凌子再沒回來過。那處古墓里有的不是六百年的厲鬼,而是一隻千年旱魃。一行四人,只有岐山道人僥倖逃脫,易凌子最後與那隻旱魃同歸於盡。岐山道人回來給葉鏡之報信的時候,小葉鏡之打掃好屋子,煮好了熱騰騰的飯菜,正坐在沙發上小心仔細地擦拭那塊泰山石,眼巴巴地等師父回家。
然後,他的師父沒了,只剩下媳婦。
再然後,十九年了,他的媳婦也沒了,只剩下他一個人。
再再然後,媳婦回來了,可是媳婦說:「你別關心我。」
葉大師十分委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憋了半天,才說道:「我給你念咒。」
奚嘉點點頭,心中暗自想到:葉大師人真是太好了,這要是玄學界允許,真想給他頒一個「感動玄學界十大人物>
念完咒後,奚嘉打算睡了,葉鏡之也老老實實地離開房間,不敢在媳婦的房間裏多待一會兒。一切也來自於情聖易凌子的諄諄教誨:「鬧矛盾的時候,一切聽媳婦指揮。媳婦要你留下,必須留下;媳婦要你走,你也別死皮賴臉呆着,反正以後來日方長,嘿嘿嘿」。
臨走時,葉鏡之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雖然目前還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有沒有危險,但長安如今並不安全。你……你要小心,舍利可以遮蔽你大部分的陰氣,讓普通人不受你的陰氣影響,但如果是玄學界的人,依舊能夠發現你身上微弱的陰氣。」
奚嘉微微一笑:「謝謝葉大師。」
兩人就此分別,剛躺上床,奚嘉就收到了一條微信提示。
以往只在零點推送文章的「鬼知道」,今天居然臨時發了一則公告。奚嘉打開一看:「嬴子嬰?」
仔細回憶了很久,奚嘉才從記憶里揪出初中歷史老師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朝是有三世的,但第三個皇帝在位時間太短,後來又自稱為王,考點沒有,你們背秦二世就行。』
看來玄學界還是有靠譜的人的,這不,居然連當事人是誰都查出來了,看來捉住那位秦三世應該也不在話下。
奚嘉安安心心地睡了,他並不知道,葉鏡之剛回房,也收到了這條消息,立刻動身再次前往秦始皇陵。
到了始皇陵,站在地上的天師們還在掐指算卦,飛在雲端的大師們也和剛才沒兩樣。
葉鏡之微微皺眉:怎麼好像根本沒變化?
想了想,葉鏡之問道:「沒捉到他?」
岐山道人此時無聊至極,站在陣眼上正掰手指玩,聽了這話,沒精打采地回答:「人在哪兒還沒找到呢,到哪兒去捉?葉小友,你帶手機了沒,咱們開局黑。老夫又不擅長掐算卜筮,站在這兒無聊透頂!」
葉鏡之根本沒聽懂什麼叫「開局黑」,搖頭拒絕。
岐山道人又道:「那老夫的手機快沒電了,葉小友,藉手機玩一玩唄,快無聊死老夫了!」
葉鏡之輕輕點頭,將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岐山道人頓時雙眼一亮,還沒接到手機,突然葉鏡之又把手機收了回去。
岐山道人:「……葉小友?」
葉鏡之正色道:「岐山前輩,把手機給你,晚輩不好聯繫別人。」
岐山道人想都沒想:「用墨斗傳音啊!葉小友,誰要有事找你,用墨斗傳音不就好了?」
葉鏡之道:「他不會用墨斗傳音。」
岐山道人:「……?」喵喵喵?這年頭還有不會用墨斗傳音的天師?!
不是岐山道人太強人所難,是因為他和葉鏡之見了好幾次面,從沒見過對方玩手機,好像手機對葉鏡之來說只是一個擺設,而且他也是第一次被葉鏡之拒絕。
作為玄學界的道德標兵,葉鏡之的脾氣之好,令所有認識他的人都徹底折服。
裴玉那些年輕一代的天師,因為畏懼葉閻王,不敢和他親近,所以只是知道他人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好。岐山道人就不同了。
岐山道人身為玄學界現存的法力最高的幾位老前輩,經常和葉鏡之一起參加一年一度的玄學界天師代表大會。
凡人的人嗶代表大會,一開就是好幾天,還要分會場。玄學界的天師代表大會不用分那麼多省市場次,就一群老天師加上一個葉鏡之,坐在一起開會。
天師代表大會在廣度上比不上凡人的大會,但在時間長度上,卻遠超人類。
不知道是哪一代天師定下的規矩,天師代表大會必須開上個整整十天十夜,中途誰都不許離席,每人也輕裝簡行,只許帶十公斤重的東西,括弧,包括乾坤袋裏的。
這下子,沒有辟穀的和尚們,乾坤袋裏帶的都是乾糧。能辟穀的捉鬼天師、風水相師,則開始帶一些有趣好玩的東西,用來打發時間。
前幾年大家帶的都是小說書,後來開始帶mp3、mp4,最近流行帶智能手機和充電寶。
那是整整十天啊,幾個手機、幾個充電寶,都不夠玩!於是岐山道人便開始向葉鏡之藉手機。
人家葉大師,是真正的輕裝簡行,什麼都不帶。十天的天師代表大會,葉大師也覺得十分無聊,但人家可不會偷偷摸摸地在桌子底下看某點玄幻類爽文、八點檔狗血肥皂劇,或者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裝睡打遊戲。人家就老老實實地聽着,即使左耳進、右耳出,從表面看,也相當認真。
所以每年「鬼知道」要報道天師代表大會的時候,都會用葉鏡之的照片當文章首圖。一來人家長得帥,能增加點擊量;二來人家葉大師看上去就特有范,完全體現出了天師代表大會神聖而不可侵|犯的莊嚴氛圍,可以唬唬小朋友。
在天師代表大會那種閒得能跳廣場舞的場合,葉鏡之都願意藉手機。怎麼到了這裏,反而不借了?
岐山道人一臉懵逼。
葉鏡之走到嶒秀真君身邊,了解情況。當知道原來燭照真人只是算出了逃出來的是秦三世,根本沒算出秦三世的所在後,葉鏡之下意識地又想走,但仔細一想:媳婦在睡覺,回去又沒事,還是在這裏呆着好了。
整個玄學界的精英力量在始皇陵的上空,繼續掐算。
到早晨,嶒秀真君道:「諸位道友,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真龍紫氣一直在掩護那秦三世,我們始終算不出來。這樣,請天機門的道友留在此地,和既秦道友、定海派的道友一起,繼續尋找秦三世的位置。我們其他人,從長安一路往咸陽尋找。秦三世最後死在咸陽,秦朝的首都也是咸陽,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咸陽。我們分頭找,不可浪費時間,坐以待斃,以免釀成大禍。」
這也是個辦法,很快人群就散開,各自開始尋找起來。
總算可以離開這個破地方,岐山道人激動異常,正打算走,嶒秀真君又說:「岐山,你和亞至他們就留在這裏加固結界,等我們回來。」
岐山道人:「……」
老夫有句mmp的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玄學界發生的事情,奚嘉並不清楚。他大清早就趕到了影視城,化完妝,開始拍戲。今天他的戲份稍微多了一點,一共有五場,早上兩場,晚上三場。
拍完上午的戲,奚嘉穿着戲服,將長假髮用一根皮筋紮起來,坐在小板凳上吃飯。吃完盒飯,距離晚上的三場戲還有六個小時,奚嘉不能脫戲服,因為他這種小配角,沒有化妝師幫他卸妝、再上妝,只能在旁邊老實等着。
看了一會兒兩位主角拍戲,奚嘉悄悄地走出劇組,在影視城裏繼續逛。
這座影視城是最近幾年才建起來的,長安市政府為了發展旅遊業,利用長安本身的古都文化資源,建立了這座秦唐影視城。最近國內好幾部秦朝、唐朝劇,都是在這座影視城拍的。
走到朱雀大街時,奚嘉看到幾個工作人員坐在路邊扇扇子,沒有工作。再往那個劇組裏面一看,只見裏面亂糟糟的一片,地上都是磚瓦泡沫的碎渣,好像有什麼東西曾經砸下來過。
奚嘉好奇多看了幾眼,坐在路邊的一個工作人員朝他招招手,問道:「隔壁《玄武》劇組的?」
奚嘉微愣,點點頭。
那胖子工作人員說道:「你們這部電影不錯啊,大投資,大手筆,票房肯定好。看你的打扮……」這胖子看着奚嘉的臉,看了很久,得出一個結論:「跑龍套的?」
這句話也不能算錯,奚嘉以前就是個跑龍套的,這是第一次演有名有姓的角色,對方不認識他是理所當然的。他沒否認,笑着問道:「你們劇組是怎麼了,昨天還看到開機的,今天出什麼事了?」
胖子嘆了聲氣:「嗨,別提了,昨天晚上加班拍戲的時候,天花板砸下來了。你可沒瞧見,那天花板就這麼轟隆隆地砸下來,把我們一台幾十萬的機子都砸壞了。幸好當時大殿裏沒人,這要是砸到人,可就完蛋了。我們的天花板雖然大部分是用泡沫和塑料做的,但也有混一點水泥,砸着人絕對得上新聞。」
奚嘉皺了皺眉頭:「前期沒檢查好?」
胖子直搖頭:「哪有!道具組的人檢查了一遍,說什麼,這天花板就跟有人硬生生掰斷的一樣,整個板子都裂了,這才會砸下來。你說搞笑不搞笑,誰能掰斷那麼大的天花板?我們電視劇拍的是秦朝的事兒,就是那秦末的楚霸王項羽重生,力大無窮,也不可能把這麼大的天花板掰斷啊。」
聊起這種奇事八卦,這些工作人員頭頭是道,一個個說得神乎其神。
奚嘉不好進別人劇組,只能遠遠地看着,但是很快他便看到一輛重卡車從朱雀大街的另一邊開過來,十幾個年輕壯漢抬着一塊巨大的硬石板,走出了劇組大門,費力地把東西搬上卡車。
這巨大石板的中間有很多小小的敲鑿的痕跡,很明顯是劇組人員想把東西敲碎了一個個地送,卻沒有成功。但是在石板的邊緣,是毫無規律的破裂痕跡,石板相當嶄新,斷口參差不齊。這說明石板是在一瞬間裂開的,也說明石板的材料沒問題。
奚嘉微微眯了眸子,仔細看着這塊石板。
好像真的是有一隻巨大的手從天上往這石板上按,然後硬生生把這石板按裂,導致它塌落下來。
奚嘉看了好一會兒,最終移開視線,看向劇組。
劇組裏,人來人往,還有不少人在收拾地上的碎石垃圾。
可能是因為天花板塌下來,劇組人員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環境又比較髒亂,劇組裏有一種烏煙瘴氣的感覺,讓人看了就不舒服。但是在奚嘉的眼中,這種烏煙瘴氣,只限於環境和氣氛的低落,沒有一絲陰氣。
……和鬼怪沒有關係,真的只是個意外?
還是說,是和那隻邪祟二重身一樣,能夠收斂陰氣,不被人發現?
一切終歸沒有解釋。
奚嘉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抬步離開,繼續往別的地方逛。等他回來的時候,這支劇組已經收拾乾淨。導演暴躁地大吼大叫,演員們再次就位,七八個穿着黑色太監服的太監龍套低頭站好,候在大殿上。
導演狂吼的聲音即使站在門口,也能聽清:「這次天花板沒問題了?你確定?媽的,再出一次事,你們道具組都給我滾蛋!」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劇組終於決定開機。
然而就在導演剛剛喊了「開始」的下一刻,奚嘉睜大雙眼,眼睜睜地看着那天花板轟隆隆地再次砸了下來!
不像其他片場意外,塌天花板都會有個反應過程,這天花板好似被人一掌拍裂,轟然就往下砸。
這一次,依舊沒砸到人,但是兩台機子被砸成了碎片。
整個劇組一片死寂,連導演也瞪大眼,說不出一個字。
過了一分鐘,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有鬼!有鬼!」接着這支劇組突然慌亂起來,不少工作人員害怕得往外直逃,氣得導演大聲怒罵:「都給我滾回來!什麼鬼,哪裏有鬼,就是道具組不好好做事!道具組的人都給我滾過來,你們怎麼幹活的?天花板怎麼又塌了……」
奚嘉站得很遠,並不能看清具體的情況,他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在他的眼中,這支劇組並沒有什麼陰氣,一切都十分正常。
朱雀大街上,其他劇組的人也被這裏的轟隆巨響吸引過來,好奇地往裏面張望。蜂擁而來的人群將奚嘉從前排一直擠到了後排,他想再看看劇組裏的情況,烏泱泱的人頭擋住了一切視線,只得作罷。
奚嘉打算回自己的劇組,剛一轉身,卻看見昨天的那個賣紙鳶的攤子旁,一個穿着黑衣的年輕男人正安靜地站着。
穿的仍舊是昨天那身黑色錦袍,戴的也是昨天的長假髮,這男人神色平靜地站在朱雀大街的一邊,望着好奇的圍觀者將那支劇組圍得水泄不通。外界的吵鬧和紛擾和他好像沒有一絲關係,他就那樣靜靜地站着,面容柔和,目光寧靜。
察覺到奚嘉的視線,這年輕的男人看向他。兩人對視一會兒,似乎也認出了奚嘉,這男人朝他點了點頭,轉身便走。他轉身的時候,一縷紅色的光芒忽然從奚嘉的眼前一閃而過,等他再細看時,發現那是一塊系在男人腰間的血紅色玉佩。
小巧的玉佩只有半個巴掌大小,玉面上刻了一條五爪蟠龍。不知是出自哪家店的手藝,這么小的玉面上,蟠龍的每一根毛須竟然都被刻印出來。長龍張牙舞爪,凌厲逼人,畫龍點睛的兩點一上,便是栩栩如生。
這玉帶了一絲邪異的味道,奚嘉眯起眸子,看了很久,忽然抬手,將脖子上的舍利摘去。
轟!
滔天陰氣拔地而起,然而就算摘了舍利,在奚嘉的眼中,這個黑衣男人的身上仍舊沒什麼陰氣。但是他摘了舍利後,這男人反而停下了腳步。黑衣男人緩緩地轉過身,再次看向奚嘉。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過了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道路旁,那支又出事故的劇組裏傳出各種嘈雜的聲音。道路的一側,穿着戲服的黑髮年輕人和穿着黑色錦袍的男人就這樣對視着,男人輕輕地揚起嘴角,朝奚嘉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白淨平凡的臉龐因為這抹溫柔的笑容,顯得溫煦柔和,多了一分仁善寬容的味道。
不是一個特別好看的人,但是看着看着,又覺得很順眼。
而且,這個人的身上是真的沒有陰氣。
只是一笑,這男人轉過身,再次抬步離開。他的身旁,許多好事者好奇地跑過來,想要看熱鬧,只有他一個人,逆着人群,孤獨地往前走着。血色玉佩在腰間輕輕晃動,是他唯一的陪伴。
等到這陌生男人徹底離開了視線,奚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打開手機。他起初找到的是裴玉,但是轉念一想,裴神棍這人太不靠譜,找他還不如自己解決。於是思考再三,他點開了通訊錄里的「葉鏡之」三個字。
電話里的嘟嘟聲只響了一秒,就被人接聽。
&嘉?」低沉穩重的男聲響起,帶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詫異。
面對這種正事,奚嘉從不含糊,直接將事情說了一遍。他簡單說明了那支劇組連續發生的意外情況,接着又告訴葉鏡之,自己看到一個很像厲鬼的男人,但對方身上並沒有一絲陰氣。
&是邪祟嗎?那個天花板的裂口,真的不像是意外事故。葉大師,你之前說過,很多邪祟擅長藏匿自身的氣息,這次可能和邪祟有關嗎?」
葉鏡之立即道:「等我,我馬上來。」
奚嘉一愣:「葉大師,你現在不是在捉秦始皇陵逃出來的那位秦三世嗎?」
葉鏡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不要害怕,我很快就過來。」
奚嘉:「……」他根本沒害怕啊!
他只是想問問具體是什麼情況,以免誤會好人,把人家胖揍一頓,事後才知道人家不是鬼怪那可就不好了。
奚嘉趕緊道:「葉大師,你那邊忙,真的不用管我,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有這種邪祟……」
&我的錯,」急促焦急的男聲打斷了奚嘉的話,葉鏡之認認真真地說道:「奚嘉,等我,我很快就來……好不好?」
好不好?
再多要解釋的話,在這個時候,突然忘記。
奚嘉微微怔住,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好」。等他回過神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他看着自己黑屏了的手機,茫然地看着,有些不明白自己剛才怎麼會說出那個「好」,怎麼會在一個人獨自生活了這麼多年後,突然開始接受別人無條件的幫助。
咸陽國際機場旁,葉鏡之忽然調頭,向長安的方向飛去。
不醒大師一嚇,趕忙拉住他:「葉小友,你幹什麼去?我們剛才不是才從那兒過來的嗎,那裏已經搜查好了,沒找到秦三世的蹤影,你又往長安跑幹什麼?」
葉鏡之目光凝重:「晚輩有事。」
不醒大師下意識地問道:「現在玄學界還有比秦三世逃出始皇陵更重要的事?」
葉鏡之重重地點頭:>
不醒大師:「啊?什麼事?」
葉鏡之一字一句地說道:「他的事,對我而言,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不醒大師徹底呆住,拉開了抓着葉鏡之的手,看着他離開。
二十年前,易凌子恐怕永遠都想不到,他隨口對徒弟說的一句話,深深烙印在徒弟的心裏,最終養成了一個二十四孝好老公:「媳婦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還是你的事。為師平生最悔恨的就是當年沒救得了紫雲道友,眼睜睜看着她被那隻五百年的厲鬼吞吃入腹。鏡之啊,你就是死,也要死在媳婦的前面,誰要敢欺負你媳婦、碰你媳婦,你就要他踏着你的屍體過去!」
說完這句話,易凌子想起了當年那位早死的紅顏知己,喝了一口五十年的烈酒,昏昏大睡。而他唯一的徒弟卻認認真真地把這句話記在了本子上,每天背誦三遍,刻苦銘心。
想要碰我的媳婦,先踩着我的屍體過去!
葉大師好似火箭,嗖的一聲就往秦唐影視城飛去。
秦唐影視城裏,奚嘉拿着手機,有些懵逼地看着手機屏幕。想了很久,還是決定發條消息告訴葉大師,這裏的事情他自己能解決,讓葉大師不要多跑一趟。但他剛剛打字到一半,卻聽一道柔和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後響起:「你懂這個東西?」
握着手機的手指猛然縮緊,奚嘉轉頭一看,同時往後倒退一步。
亂糟糟的人群外,那個剛剛離開的黑衣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又走到了他的身後,笑着看他。
這男人低頭看向奚嘉的手機,然後再抬頭看看奚嘉。
奚嘉猛然明白過來。他警惕地盯着對方,右手放到背後,慢慢捏緊,血紅色的氣息一點點地爬上指間。他聲音冰冷,垂着眸子,淡淡地說道:「你說手機?你不會玩手機嗎?」
黑衣男人聞言微愣,有些茫然地看着奚嘉。
奚嘉也望着他。
他不知道這個黑衣男人為什麼去而復返,也不懂對方為什麼突然用這麼親近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他戒備地捏緊了拳頭,只要對方敢往前一步,他就敢一拳打得這人狗吃屎。
然而黑衣男人並沒有再往前,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奚嘉。此時的奚嘉已經把舍利戴了回去,沖天陰氣被舍利狠狠地壓住,只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陰氣纏繞在他的四周,沒有被舍利遮蔽乾淨。
男人認真地看着,許久後,問道:「你叫什麼?」
奚嘉不回答。
男人並沒有生氣,溫柔的雙眼微微笑彎:「是在下失禮了,應當先報上姓名,再去詢問他的姓名。」
奚嘉直接問道:「你叫什麼?」
&下是嬴,名子嬰。」
奚嘉雙眸睜大,死死盯着眼前這個言笑晏晏、溫和有禮的黑衣男人。
嬴子嬰?!
秦三世嬴子嬰?!
&知道」上面說的那個,從秦始皇陵逃出來,不知道跑到哪兒去的嬴子嬰?!
&死於何時?」
奚嘉正心中百感交集,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時是該一巴掌糊上去,趕緊把這人抓住,交給葉鏡之,還是該等葉鏡之來了再一起處理。突然聽到子嬰這話,他猛地愣住,反問:「我死於何時?」
子嬰輕輕頷首:「君之打扮,不似我秦,亦非六國風土人情。或許,比在下多活一些年歲?」
奚嘉這才明白什麼叫「你死於何時」。
奚嘉:「……」
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不對,好像秦三世的全家確實都死了沒毛病……
明明眼前這人就是「鬼知道」里說的恐怖嚇人、能夠引起玄學界大動盪的秦三世,但看着這人溫潤綿和的笑容,奚嘉怎麼也不覺得這個人可怕。
子嬰仍舊面帶笑意,等着奚嘉的回答。奚嘉想了想,回答道:「我沒死。」
子嬰唇邊的笑意倏地僵住。片刻後,他問:「如若君沒有死,為何會有那般可怕的陰氣?」
奚嘉:「……天生自帶的。」
子嬰:「……」
下一刻,子嬰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奚嘉的手腕。奚嘉雙眸睜大,右手緊握成拳,猛地就像子嬰砸去。子嬰快速地側頭讓開,驚訝地看着奚嘉,仿佛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打自己。
在兩手相握的一瞬,奚嘉感受到一股冰涼的氣息,直入心底。仿佛在地下待了幾千年,不見天日,子嬰的手冷得好似冰塊,明明笑容和煦燦爛,身體卻沒有一絲溫度。
而奚嘉的體溫也穩穩地傳到子嬰的掌心,那溫度燙得子嬰手指一顫,動作緩慢地抬起頭,看着奚嘉。
那雙眼睛裏,藏着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
失落,悲傷,孤獨,絕望。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同類,卻突然發現,並不是同類。忽然擁有,又忽然失去,一切只在一瞬間,這世上終歸還是只有他一個人塵封在原地,從來沒有往前走過一步。
當葉鏡之趕到秦唐影視城時,看到的就是這幕場景。
一個長相清秀的黑衣男人死死抓着奚嘉的手,奚嘉一拳頭打過去,那人竟然還讓開了,然後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奚嘉。
&嘉!!!」
葉鏡之雙目一縮,取出無相青黎就往子嬰的身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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