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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少女攻[重生]
自動防盜。 梁生才對於一切能夠賺錢的事情都異常激情, 他手裏頭到底有多少錢夏之衍不知道,只知道他為了這事兒立馬拿了一百五十萬流動資金出來。在這個時候一百五十萬簡直可以買五套房子了,也等於普通家庭十來年的開支。可見他對夏之衍的話有十足的信任了。
夏之衍知道此時炒房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苦於手頭沒錢, 即便有點錢, 基數不大,放長線釣不到大魚。所以還是得腳踏實地從雪球滾起。
等他回去上學後,梁生才跑去原產地找了好幾家工廠, 收了幾批貨仔細進行對比。原本還想收一批單反和廣角鏡頭什麼的,立刻被夏之衍在電話里拒絕了, 他道:「你想啊, 人家買這個, 首先無非圖個樂子, 能看到前所未見的日食盛況, 其次買得起說明有錢, 誰不喜歡在鄰居朋友面前顯擺一回, 你得滿足他們這顯擺心理,但價格不能定太高,超過心理預期就不行了, 最好是進一批外觀精緻高大上,功能簡單的貨……」
梁生才是個生意精,一被點撥立刻懂, 雖然他之前沒有從事過這一行業, 但所有賺錢的法子都是相通的。不僅如此, 只要想往上爬,道理都一樣。
等他按照夏之衍的說法,收了一批貨之後,夏之衍又讓他去另外一家工廠,收一批更加便宜,看起來卻沒有第一批貨那麼高大上的貨。
這次不用夏之衍說,梁生才是個神隊友,立刻明白其中門道。光是利用這些人的攀比之心還不夠,還得把人群區分開。一旦開始有人買了第一個攝影器材,他就會覺得自己有錢,與眾不同,而一旦有人買了上等貨,又會覺得自個兒和那些買下等貨的人不一樣……
俗話說同一杯水換個包裝價值立刻不同。梁生才也在外觀包裝上頗費了些心思。一想到即將兌現在手裏的錢,他心思都活絡了起來。
不過等他把這些全都忙完之後,夏之衍讓他留出三分之一的錢,買了大量凳子、礦泉水飲料、風扇、蚊香、墨鏡、防曬衣等東西。這些貨足足裝了十來車,梁生才找運輸車隊的時候都覺得肉疼,這可又是一大筆花銷。
……
薛疏對這件事情很是上心,含着金湯匙長大,從來沒有嘗過沒錢的滋味,乍一開始能自己賺錢了,比誰都投入。周恆也主動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他記性最好,賬房先生非他莫屬。
三個人由於這件事情迅速成了一個小圈子,放學後去薛疏家裏寫作業。
&家怎麼離夏之衍他家這麼近啊,半條街道的距離啊,你們都可以互相串門了。」周恆站在門口,嘀咕道。
薛疏掏出鑰匙開門,含糊其辭道:「巧唄。」
夏之衍跟在後頭,默默想起了前幾天上微機課,三頁吊扇頭頂嗡嗡響,他坐在薛疏後面一排,看他滿頭大汗地搜了一整節課渝水路三維地圖。
房子很大,薛疏一個人住,周恆有點奇怪,但薛疏對他不冷不熱的,他也就沒問出口。三個人在書房裏寫作業,黑色長桌,很寬。周恆把書包放下來,在一邊坐下,把另一張椅子搬到自己身邊,正打算招呼夏之衍過來坐。
薛疏坐在對面,漫不經心地轉着筆,突然長腿一伸一勾,把他身邊的椅子從桌子下面「刺溜」一聲勾過去了。
周恆:「……」
夏之衍端着兩杯水過去,一杯放在薛疏面前:「……喝水吧你。」
薛疏興沖沖地抱起水杯:>
周恆看了他們一眼,為什麼沒有他的啊。他認識夏之衍也不比薛疏晚幾天啊。
於是夏之衍很順其自然地坐在了薛疏身邊,兩個人的手肘稍不注意就會碰到一起。
幾小時下來,夏之衍和周恆倒是認真寫作業,唰唰幾頁奮筆疾書,就薛疏一個人面紅耳赤的不知道在幹什麼,書半天沒翻一頁。
周恆不愧是個學霸,在學習上簡直天賦異稟,花了幾小時的時間給夏之衍把初中三年的所有重點劃了一遍,並且將知識點串講了一遍。有人講就相當於把思路從前到後順了一遍,可比自己慢慢百~萬\小!說來得快多了。
夏之衍本來對知識只是有些遺忘,其實基本功還在那裏,怎麼着函數這些東西也能夠輕輕鬆鬆解出來,就是概念性的東西忘得一乾二淨了。被周恆這麼一順,腦子裏也清晰起來了。那種大腦里一點點充盈起來的感覺,還挺好的。
&知道你這麼會講,我就把我弟弟帶過來了。」夏之衍沒忘了夏星竹。
周恆知道自己一無是處,只能學習,有點害羞,又有點驕傲地說:「下次讓他過來也是一樣的。」
薛疏看着兩個人,憋了半天,突然小聲說:「其實我也會。」
夏之衍挑挑眉,翻到卷子後面最難的一道大題,把卷子和筆遞給他:「那你給我講講。」
薛疏拿過筆,和夏之衍指尖碰到了一起,花了五秒鐘的時間平靜了會兒,然後花了十幾秒鐘的時間刷刷刷落筆解題步驟。他寫得很快,幾乎不用計算器,全靠心算,卻又和周恆那種腳踏實地的解法不一樣。他仿佛是全憑感覺,就像嗅到了腥味便一往直前的小野獸。
夏之衍撐着腦袋,歪頭看他。比起自己,他倒更像是個少年,眉眼漆黑如星,低垂的時候,有種異樣的認真。
房間冷氣太盛,夏之衍和周恆穿着長袖沒覺得有什麼,但薛疏線條流暢的手臂上好像細小絨毛都豎起來了,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怎樣。
夏之衍看着,起身從薛疏的衣櫃裏翻了條羊絨毯出來,抖了三下,披到薛疏肩膀上。
他這動作做得很是自然順暢,上一世夏星竹生病的時候,全都是他照顧的,脾氣早就被磨沒了。
&薛疏手上的鉛筆突然斷裂了。
周恆:「……」
薛疏喉結上下滾動一下,然後仰起頭看着夏之衍:「之衍,這題我已經解完了,給你講。」
&下。」夏之衍走過去時順手按了下他的腦袋,道:「冰箱裏有水果吧,我去洗點過來。」
薛疏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周恆看着他繼續在卷子上寫寫畫畫,漫不經心的,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寫了什麼,也不知道鉛筆的斷裂口很尖銳,把一整張卷子都劃破了。
——
&
薛疏日記:很糾結,要不洗頭嗎,夏之衍會嫌棄的吧……
大佬日記:到底為什麼計算一道題要花那麼久,丟臉死了。
他蜷縮在救護車角落,盯着在心臟起搏器下被電擊的薛疏,一下,兩下,十幾下,薛疏卻仍然沒能睜開眼睛。他失血太多,原本瑩白的臉龐此刻慘無人色,此時的救治不過是徒勞。最後一次電擊後,他的手腕從手術台上垂落。
那兩個為他進行急救的醫生嘆息了聲,結局不言而喻。
夏之衍有些呆滯,站到薛疏身邊,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傷口,手指卻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身體。
成為鬼魂三個月以來,夏之衍第一次感覺這麼無力與絕望。
他費勁地彎下僵硬的腰,用一種怪異的姿勢將自己的臉貼在薛疏冰冷的手指上,小聲道:「我現在讓你摸一下臉,你快醒過來。」
沒有醒。
也沒有跳起來用那種欣喜若狂的眼神看着他。
夏之衍坐到地上,茫然地抱着腦袋,不知道這一切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六個月前,夏之衍還沒有死。
他是個十八線小明星,雖不至於大紅大紫,卻也衣食無憂,經紀人好不容易給他拿到了一紙重要合約,他還在心底里期盼着自己即將鹹魚翻身,但沒想到,要往上爬那麼難,被一個浪頭掀翻下去,卻那麼簡單。
被惡意合成照片、沾染桃色緋聞,緊接着圈內人爆料、惡意誹謗,緊緊是一夜之間,他就被推上了非議與輿論的風口浪尖,承受所有撲面而來的惡毒謾罵。公司迅速放棄了他,夏之衍向來知道在娛樂圈裏混猶如在風雨中飄搖浮沉,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而打擊他事業的罪魁禍首,說出來荒謬至極,根本無法啟齒。
他在圈子裏混久了,也聽過不少金主包養小明星的事情,男男女女都有,但從沒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長相十分俊朗,卻並非散發騷氣的小零一類。他不知道薛疏是何時何地看上了他,用這種手段毀掉他的名聲,折磨他的傲氣,逼他就範。
毀了他的事業後,薛疏囚禁了他整整三個月。
他本來以為,薛疏綁了他,無非想一場歡愛。
但是他想錯了,整整三個月,薛疏沒有碰過他一次。而只是每天坐在一邊,用炙熱而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還時不時臉紅。
夏之衍只覺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招惹了這麼個神經病。
而這個神經病的目的,居然不是上床。
他自暴自棄地主動爬薛疏的床時,薛疏除了俊臉燙紅之外,還大發雷霆,十分生氣,生氣的後果就是更加限制他的自由。
夏之衍被綁在床上,由薛疏親自餵飯餵水。有一次薛疏有事出去,夏之衍讓他的一個下屬替自己倒一杯水,兩個人僅僅是有一點肢體接觸,薛疏撞見後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可怕。
這之後,夏之衍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年輕的下屬。
甚至於,夏之衍上廁所雙手雙腳也是被綁住的,薛疏抱他進廁所,替他拉開褲子拉鏈,替他洗澡,替他刷牙擦臉。
而做這一切的時候,薛疏眼睛亮得嚇人,嘴角甚至微微翹起。
他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被囚禁的三個月里,夏之衍剛開始憤怒、謾罵、掙扎、怒吼,到了後來逐漸沉默、崩潰、絕望。也終於弄清楚這個神經病的目的,居然是希望他喜歡上他。可怎麼可能,他對薛疏,除了厭惡,就是深刻的恐懼。
——至少是那個時候。
……
夏之衍怔怔地盯着醫生給薛疏蓋上白布,薛疏臉上血污已經被擦乾淨了,露出乾淨的脖頸來,右側還有一處淺淺傷疤,十分熟悉。
是那個晚上,他劃開了薛疏的脖頸,才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終於獲得了自由,發了瘋似的在路上狂奔一陣子後,才想起來接下來該怎麼辦。他的親人幾年前都不在了,身邊無人可求助,他那時混亂的情緒像暴風驟雨一樣攪弄在腦子裏,令神經都快要崩潰了。第一反應自然是找十幾年的好朋友,陳沉。
他和陳沉雖然從小認識,也同在娛樂圈,但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每個行業都是二八原則,只有金字塔尖上的人才過得風光。比如陳沉,他生來就是聚光體,有身為鋼琴家的父親和影后母親的身份加持,在演藝道路上走得很順,年僅二十七就獲得百金影帝,未來不可限量。
而夏之衍則是個倒霉蛋,當時家裏情況並不好,為了給弟弟治病,一腳蹚進了這個聽說是來錢快的娛樂圈。
在娛樂圈裏賺到的第一桶金,去給弟弟治病的時候,卻又因為陳沉在酒吧滋事給耽擱了,最後錯過了最佳治療期。他這麼最後一個親人也離他而去。
他沒有立場怪陳沉,只能反覆怨恨自己。
弟弟去世後,他一頭扎進事業里,本來三個月前以為自己終於有了翻身的機會,還興沖沖地打電話跟陳沉講,誰知一夜之間就被現實拍回自己的泥巴坑裏。
……
他找到公用電話亭,打了電話給陳沉,倒是沒有多加贅述,陳沉立刻給他提供了一個地址和一輛車子。他找到陳沉所說的停車場,在大雨里往山上的別墅趕。
他也沒有想到這一天他會死掉,當時大雨傾盆,烏雲陰沉沉,沒有一絲光。
路過盤山口的時候,山上滑坡,副駕駛座上陳沉特意為他留的那隻電話響了起來。電話那頭說:「你這麼心急趕過來,難不成,以為我是真的想幫你?」陳沉骨子裏傲慢,可很會做人,即便生氣也很少動怒,聲音大多數時候都很是溫柔。
這時,夏之衍卻從這話里聽出了陌生的嘲諷。
&麼意思?」他懵了。他一開始並不想把陳沉牽扯進薛疏的這趟渾水中來。
從小到大,他幫過陳沉不計其數。無論是三番五次替他攬過緋聞、背鍋收拾爛兜子,還是替陳沉出面去監獄看望他父親。他擅長打掉牙往腹里咽,卻不擅長求助於別人。
但這次窮途末路,實在是迫不得已才求助於陳沉,卻沒想到他這番話中有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聽見電話那頭還有另外一個聲音,有幾分清淺悅耳。夏之衍在娛樂圈裏混跡了這麼些年,也算是敬業,但凡拍過的電視劇都自己經手配音,對聲音練就了幾分敏感度。要說別人的聲音,他還有可能聽不出來,但這人在圈子裏就是以聲音清脆如玉石出名,聲音都可以拿來單飛了。夏之衍怎麼會聽不出來。
&清也在你那邊?」夏之衍握緊了方向盤。
說起來這個林清還和他頗有糾葛,一年前一同拍戲,他只覺得對方不好相與,便沒有與其深交。但是在一個劇組,難免會發生一點摩擦,尤其他和林清的戲路差不多。後來警方抓到陳沉父親聚眾賭博吸麻,判了幾年刑,陳沉消沉了好一陣子,夏之衍去看望他時,也遇見了林清。
陳沉沒有回答,只是問:「我爸的消息是你賣出去的?」
夏之衍這下徹底手腳冰涼了,他突然明白剛才陳沉是什麼意思了,道:「怎麼會是我,你懷疑我?」
&能是你,背叛朋友就為了換來一紙合約,之衍,這麼多年來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是為了看我倒下的一天。」陳沉聲音平和,然而說出來的話叫人不寒而慄。
夏之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壓着怒火問:「是不是林清跟你說了什麼?」
陳沉說:「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拉別人下水。」
那邊又傳來林清的聲音,他在問陳沉要不要吃水果。
夏之衍深吸了口氣,踩下油門,直直盯着前方:「陳沉,我和你認識十幾年,你現在聽一個認識不到幾個月的人吹幾句耳邊風,就把髒水往我身上潑,我怎麼可能泄露你的——」
他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陳沉的聲音道:「三個月前,你的緋聞,是我做的。」
夏之衍:「……」
大雨砰砰砸在車蓋上,夏之衍聽見空氣中一聲斷裂聲,不知道是自己腦子裏的那根弦斷了,還是別的什麼。要說剛才還十分憤怒,想要解釋什麼,所有的話卻瞬間被陳沉這句話給打沒了。
一夜之間,他的事業全毀了。他在這個泥潭中努力過、掙扎過、往上爬過,儘管他卑微的事業對於那些隨便一個鏡頭就是幾千萬的當紅巨星不足為道,可那也是他用一雙手辛辛苦苦打拼出來的,就這麼被輕而易舉地毀掉了。在毀滅性的緋聞出來的前一天,他還和經紀人碰杯打趣,說是摸爬滾打多年總算要翻身了,沒想到,這身都沒有翻,就直接一無所有了。
十年努力付諸東流,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
他還以為是薛疏做的。
卻原來是他的好朋友陳沉。
隔着電話,夏之衍不知道那一頭陳沉的表情。他只知道車子越來越快,剎車卻仿佛斷了一般,忽然失靈,他眼睜睜地看着車子像是生死時速一般,從大雨里一頭衝進了白光當中,撞上前方山壁,碎石和泥土一道從山上滾落了下來。
玻璃窗炸開,大雨不停混着血水從夏之衍鼻尖上淌下來。
夏之衍眼前一黑,還聽見陳沉在說什麼,但是他已經沒有意識了。
剎車失靈。
夏之衍渾身被碾壓般的疼痛,仿佛被沖刷在大雨裏面,還能勉強看到救護車燈的刺目光芒,只是睜不開眼睛,這白光透過眼皮便變成了刺目橙光。他的腦子猶如一台年久失修的舊機器,緩慢運轉。他痛得沒有辦法去思考,到底為什麼陳沉要做到這一步。或許中間有什麼誤會,但去他媽的誤會,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只是想,他和陳沉從青蔥時代到現在的友情,互相扶持,都是個笑話。
他的魂魄沒有和他想像中的那樣,立即消散,而是飄蕩在原地。然後他看見了更多先前看不到的事情。
比如此時即將被推進火化箱的薛疏。
夏之衍沒想到,薛疏在他死後,還給他辦了葬禮。他本來以為薛疏就算真的喜歡自己,也不過玩玩而已。
但是接下來,很多事情夏之衍都沒想到,更沒辦法阻止。
他親眼目睹薛疏鬧得滿城風雨,給他洗白了名聲,倒是有些諷刺,他活着的時候沒能大紅大紫,死了後倒是炒作了一把,除了被薛疏逼迫着給他跪地磕首的人之外,居然還頗有些人真心實意地紀念起他來了。
事情結束後,薛疏消失了一陣子,再回來的時候,陳沉家裏垮了一大半。不知為何,夏之衍的靈魂無法離開薛疏身邊,便只能親眼看見他每夜睜着眼睛失眠,鬍渣不刮,臉色憔悴,他年紀輕輕,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下去,眼神里再也沒有那種熠熠生輝了。夏之衍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他不明白為什麼,薛疏會待自己到這個地步,他就好像自我折磨一般。
先前被關三個月的時候夏之衍從沒正眼看過薛疏一眼,這時候天天不能去別的地方,被迫與他朝夕相處,卻忍不住每天看着他的臉發呆了——儘管對方並不能看見自己。
然後就是現在,一場混亂槍戰,薛疏親手把陳沉那畜生弄死,但是他也死了。
夏之衍目睹這一切,在他屍身旁邊試圖找到他抽離出來的靈魂,但是沒有找到,也沒有找到別人的。不知道為何,別的人死後都沒有靈魂,就夏之衍一個人,死掉後靈魂還存活這麼久。
薛疏正在被火化。
夏之衍看到薛疏的下屬走進來,說是根據薛疏的遺囑,將夏之衍的骨灰盒放在一邊,準備待會兒和薛疏的骨灰放在一起。他手上還拿着幾件東西,包括夏之衍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個月內,用過的牙刷浴巾等物,一併扔進去和薛疏一起燒了。
夏之衍看到還有一張陳舊的照片,似乎是薛疏的畢業照,勉強看得出穿的校服和他中學時期的一樣。他還沒來得及細想,便看到一隻小型錄音筆被丟進去,一直掛在薛疏衣襟前的那支。
夏之衍飄過去,在錄音筆未掉進火光之前,聽到了裏面的聲音。
&衍,因為我喜歡你……」
&
夏之衍靠着火化箱坐着,將腦袋埋進掌心裏,心裏終於坍塌,像被什麼鐵鍬硬生生挖走了一塊。
……
這之後,夏之衍陷入了漫長的黑暗當中,等他再度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光,他下意識地伸出手,用手背遮住眼睛。可是隨即愣住了。那手指很乾淨,還戴着露出五根手指頭的毛線手套,是他的手,卻又十分陌生,不是他被威亞割過留下淺淺疤痕的手——
他體質虛寒,小時候畏冷,才會戴着手套睡覺。後來到什麼地方都有空調暖氣,就改了這個習慣。
他迷惘之際,門忽然被敲了三下,外面疲憊蒼老的聲音在說:「夏之衍,起床。」
是他媽的聲音,但是他媽已經去世多年了。
趙禿頭差點一口氣哽在脖子裏背過氣去。白紙黑字拍在自己眼前,這學生當真無法無天,居然用武力脅迫自己辭職,瘋了嗎!
他被頭朝下摁在那裏,只覺得眼冒金星,渾身血液涌到頭頂,氣得發抖。
薛疏感覺到旁邊夏之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渾身像是過電一般抖了三抖,細密的雞皮疙瘩從脖子一直蔓延到腹下。這距離實在太近了,他受不了了,簡直想逃跑。
強作鎮定,薛疏不耐煩道:「你辭不辭。」
趙禿頭他活了四十幾年,就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學生,不止如此,脖頸上的那雙手指掐得愈發緊了,令他猶如砧板上的死魚一樣喘不過氣來。他死命掙扎轉動腦袋,就對上夏之衍冷漠的一雙眼睛。
不止如此,還有辦公室另外兩個老師,平時一口一個主任、對自己恭維至極的那個此時用教案擋着臉看好戲,滿是落井下石的嘴臉,這樣倒也罷了,趙禿頭一轉眼就看到林臉上的憐憫。
趙禿頭終於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憤怒,他幾乎崩潰,抬腿朝後面踹去:「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放開我!辭職你媽逼,我辭個屁!」
在場沒有人身手能快得過在軍事基地專門訓練了好些年的薛疏,趙禿子這一腿他本來輕而易舉地就可以躲過,並輕輕鬆鬆地將對方揍趴在地上。只是這一瞬間夏之衍的眉頭猛然跳了一下,下意識地抓住薛疏的手,往自己這邊一拽——
&小心點兒。」
這話一出,夏之衍自己也怔住了,頓時有幾分不自在,放開了薛疏的手。
只是被夏之衍這麼轉瞬即逝地一牽手,手指尖溫潤的觸感沿着神經傳來,密密麻麻如同針尖扎在腰間,上下渲染過去,酸麻一片,薛疏三魂丟了七魄,什麼閃躲格鬥動作都想不起來了,整個人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幾個血淋淋的大字哐當砸在腦袋上,夭壽啦,夏之衍牽他手啦。
於是這一腳反而結結實實地踹在他膝蓋上。
發出骨頭幾乎要斷裂的清脆響聲。
薛疏傻站在原地,還沒有任何動作,趙禿子就捂着腳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
辦公室的門只是虛掩着,裏頭的動靜令張廳長再次轉身回來,校長本想拽着對方趕緊離開這地兒,但見對方眉頭威武一皺,頓時客套寒暄虛以逶迤的話都不敢說了,只能灰溜溜地跟着返身。
卻沒想到,入目的就是趙禿抬腳踹薛疏的場面。
校長兩條腿一軟,真的差點要當場跪下了,這趙禿是不是瘋了!居然敢踹薛疏!還是當着張廳長的面!到底有沒有人來把他關進瘋人院,他怕是不僅不想要仕途了,還不想活了!
&就是你說的『從沒發生過老師打學生的事件』?」張廳長只是簡單掃了薛疏一眼,就知道對方沒有事,這是自然,要是干架還干不過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他爸把他送到軍事基地封閉訓練多年也是白費了。
校長啞然。
趙禿抱着腳坐在地上,不知道剛才到底是踢到了鋼板還是什麼,八成是骨折了。他疼得豆大的虛汗一顆顆從腦門兒上掉下來。此時見到張廳長去而復返,再也顧不上面子了,心裏恨極了,滿門心思都是把這兩個學生給弄死。
他臉色痛苦地嚎叫:「疼……疼死了……」
這喊冤般的叫聲一出,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過去了,包括張廳長身後的兩個年輕副官。兩人對視一眼,都無奈地笑了笑,像看小丑跑馬戲團似的看着趙禿子跌坐在地上自導自演。
這禿頭老師八成還不知道薛少是什麼人,就連張廳長都要給他三分薄面。在軍事基地里也沒人敢招惹他,除了畏懼他背後的身份,還實在是因為連拳腳都打不過他。整個軍事基地都知道,要想穩贏錢,就壓薛疏!
就他一個小小學校的小小主任,還不是正的,這不是上趕着找死嗎。
可惜趙禿抱着腿垂着頭,滿臉痛苦,並沒有看見別人眼裏的嘲諷。他大喘着氣道:「我承認,剛才教訓班上的學生是嚴厲了點兒,但是也不至於被打成這樣啊,我真是沒想到一大把年紀還要這樣侮辱……這人哪裏是學生,分明是地痞流氓,穿的也不是咱們學校的校服,八成是社會人士混進來的,校長>
後半句話自然是衝着薛疏來的。
整間辦公室的氣氛頓時尷尬無比,兩名軍官幾乎要笑出聲來。
校長滿頭大汗,大聲呵斥道:「閉嘴!」
趙禿被這一喝給弄得的一激靈,校長平時就是個和稀泥的脾氣,哪裏這麼強硬地斥罵過別人,可到底是怎麼了,他今天被這樣欺負,難不成真讓這兩個崽子騎到頭上去。頓時心頭怒火騰然而起,一吧嗒嘴皮子就要接着說。
張廳長卻突然開口了,叫他的話頭戛然而止。
&長,短短時間內,這位老師這樣囂張,連打兩個學生,扇耳光,拿腳踹,我倒是想知道這都不算打,難不成非得把學生送進醫院,貴學校才認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張廳長皺着眉,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也懶得講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
薛疏是薛家的寶貝兒子,在外面受了欺負,萬一回家去說上幾句,保不准要牽扯到他的烏紗帽。他雖然和薛家走得十分近,也是薛疏父親的生死之交,但畢竟還是上下級的關係。
平時把薛疏當做自己侄子教訓幾句也就罷了,那只是玩笑話,還真把別人當自己侄子不成。按照地位勢力來講,他給薛疏父親當侄子差不多。
他可拎得清。
校長抹了把汗,張了張嘴巴,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話,只有保車棄卒,決絕道:「咱們學校絕不姑息養奸,廳長說的是,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打人的老師已經失去師德了。趙長嶺,你起來,這三個月你先回去思過,記一次大過,全校通報批評,這副主任你也不用當了,三個月後看你悔過情況再說。」
三個月。
三個月時間足以整個學校再無他立足之地了,平時他得罪了多少人,這三個月里就有多少人看他笑話,指不定用什麼嘴臉對他。這次副主任的官職沒了,他都四十好幾了,好不容易爬到這一步,瞬間變泡影了。
趙長嶺頓時癱軟在地上,看着校長,又看着張廳長,最後視線回過來看着夏之衍,看着薛疏,他想不通,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明明他是老師,他有權利,該對他吹噓逢迎的是那些想讓成績提高的學生和家長,該站在他這邊的應該是沆瀣一氣的校長。那位廳長年紀不過四十,坐到這個位置,想必一路上骯髒勾當也幹了不少,也應該對這件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麼到底為什麼,他落到了這個地步。
如果他到這件事情結束,還不知道薛疏的身份的話,或許他還能抱着怨天尤人的想法,心裏好受點。可是緊接着,他就見張廳長走過去,拍了拍那名穿着黑色襯衣的少年的肩膀,方才還沉着的一張臉居然和緩了幾分,問:「你沒事吧。」
反而是少年,半點受寵若驚的樣子都沒有,只是面無表情地微一點頭。
趙長嶺心裏一個咯噔,頓時反應過來這前後的關係,也明白自己到底真正得罪了誰。
怪不得這少年這樣囂張,一上來對自己就是擒拿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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