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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六十年代生存手札
晉江首發, 謝絕轉載 自打來這個物資匱乏的地方, 光有錢不行, 還得有票, 一個月兩寸的布票, 打補丁都不嫌寬裕, 全家湊一塊, 要積小半年才能夠一個人做一身新衣。
相較同齡人,顏冬青的情況要稍好點,起碼還有幾件像樣的衣裳,至於褲衩...顏冬青有點難以啟齒。
實際上, 他只有兩條褲衩換着穿, 已經快兩年了, 腰間的鬆緊帶斷了不說, 其中一條褲衩屁股後面還磨了一個洞。
&哪來的布?」顏冬青問她。
&宮裏翻出來的,臣妾把被褥里子拆了, 和這裏的老土布差不多, 就算給人瞧見了, 也不怕被懷疑。」傅冉見他沒拒絕,就自動默認他是沒褲衩穿了。
&上, 把您穿過的龍褲給臣妾看看, 臣妾好照樣子給您縫一個。」
聞言, 顏冬青耳根子有可疑的暗紅, 表面卻風輕雲淡, 他坐在椅子裏, 左手隨意放在腿上,右胳膊肘搭在書桌上,明明穿得只是老藍布的中山裝,卻無端給人一種帝王的威嚴感。
&和你身量差不多,縫多大你心裏沒個數?」
聽出他話里的不快,傅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裏也跟着不快起來,怪不得人常說伴君如伴虎,算她白好心,早知道讓他穿爛褲衩算了...
傅冉兀自嘀咕着,顏冬青翻了幾頁書,扭頭看她,見她還站着,就問:「還有事?」
傅冉忙垂眉低眼:「沒了。」
&去吧。」
&臣妾先行告退了...」
心裏不忿,傅冉在給他縫褲衩時,特意打了兩個丑補丁,又偷偷用鞋刷子把棉布刷毛,儘可能讓它們看起來像是穿舊的。
等她把兩條「破」褲衩給顏冬青時,顏冬青難得誇了她一次:「皇后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傅冉擱心裏哼一聲,講話不覺就敷衍起來:「謝皇上誇獎。」
顏冬青輕輕哼一聲:「皇后好像對朕很不滿?」
傅冉沒說話,明智的岔開話題:「皇上,我們種的馬鈴薯可以刨了。」
顏冬青露出詫異之色:「這麼快?」
&帶您去看看。」傅冉拉住他手。
馬鈴薯秧苗已經長到及膝那麼高,上面疙疙瘩瘩綴着馬鈴薯鈴,樣子跟長在地里的馬鈴薯差不多。
&面結的馬鈴薯不能吃,我娘說有毒,但可以拿來育苗,再埋進土裏,應該很快又能長起來。」
怕顏冬青不知道,傅冉細心的先叮囑他:「一會兒刨馬鈴薯的時候,不要把這兩樣堆在一塊。」
&知道。」顏冬青一臉平靜。
來這裏不短時間了,傅冉多少也能摸清顏冬青某些不為人知的習慣,越是不懂的東西,他會越淡然。
換句話來說,就是裝作很懂的樣子。
人艱不拆,傅冉懶得戳破他,去廚房找來兩把鐵鏟,兩人合力把種的馬鈴薯全刨出來,分成兩堆,一堆是有毒的,一堆是能吃的。
像馬鈴薯這種繁殖能力高的食物,他們不需要存多少,只要留點種子帶回大魏,就很快能遍及州縣。
傅冉縫了一個布口袋,只把有毒的馬鈴薯裝起來,剩下的被他們抬去廚房。
&上,這樣看來,以後我們不愁吃不飽飯了。」傅冉小臉上帶着豐收後的喜悅,興致勃勃的說着計劃:「我們把前院後院的地全開墾了種糧食蔬菜怎麼樣?」
顏冬青好笑看她:「種這麼多糧食蔬菜乾什麼?難不成你還想拿去賣?」
傅冉忙擺手:「投機倒把是大罪,臣妾可不敢去黑市瞎轉悠。」
一零五在南州城東邊,挨着郊區農村,房前屋後都有菜園子,夏天瓜果青菜,冬天馬鈴薯大白菜,春秋蔥姜蒜,吃不完就拿到工廠附近賣,就是見不得光,想買想賣都得趕早了去。
&說上回二廠有個工友從農村老太太手裏買雞蛋,被牛廠長瞧見了,全廠通報批評,還差點讓返鄉務農。」
顏冬青笑一聲:「你知道的還不少。」
傅冉抬抬下巴,拽了一句文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顏冬青搖搖頭,把整個鳳鸞宮轉了一遍,指着本就不大後花園道:「你想種糧食蔬菜的話,只能開墾一半的地方,剩一半朕以後還有別的用途,還有,前院也不要碰。」
說話間,他把後院的西耳房推開,對傅冉道:「以後這間房只存放種子,西廂房拿來放糧食蔬菜。」
傅冉不解:「皇上,臣妾寢宮這麼大,想怎麼放都行啊。」
顏冬青看她:「往後去我們放進來的東西會越來越多,現在不規劃好地方,以你的腦子,到時候還能記得清這麼多東西?」
傅冉不服氣起來:「不是還有您嗎?」
顏冬青拍她腦袋,好氣又好笑道:「朕也只是凡人,記憶力有限,再有,我們什麼時候回去還不一定,一兩年之內,可能我們都會記住,如果是十年八年甚至幾十年呢?」
聞言,傅冉垮了臉,快要哭的樣子:「國師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臣妾想爹娘了...」
見她眼淚珠子在眶里打轉,連聲音也哽咽起來,顏冬青嘆口氣,把人攬進懷裏,有些笨拙的拍她背:「不要怕,有朕在,朕會照顧好你的。」
傅冉低頭抹淚,趁機道:「如果您以後能少教訓臣妾,臣妾可能會好過一點。」
顏冬青低頭看她,涼颼颼道:「傅冉,你要求還挺多。」
「......」
正月初十之後,工廠、學校、郵儲等單位開始陸續招工,這些單位里,報名人最多的還是一零五化工,國營大廠,是製造作戰武器不可缺的一個環扣,那些街道的工廠可能會倒閉,但一零五肯定不會。
大家都不傻,家裏但凡有夠年齡報名的子女,基本都報了一零五化工。
井下礦工,機床操作員,勞保物資看管員等等,工種多達二十多種。
招工這天,恰巧也是傅冉去中學領新書的日子。
一零五附中挨着二廠,地方不大,兩排平房,只有三個班,一個班一個年級,都是礦上的職工子女。
傅冉的小學同桌高雪梅也考上了,領完書之後,要和她坐一塊。
傅冉想也不想就說好。
她知道,顏冬青有意和她坐一塊,但傅冉不想和他坐,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點自由也沒有。
不過放學的路上,傅冉還是解釋了下:哥,男同學和女同學坐一塊,會被人說閒話。」
十三四歲的姑娘和小伙兒已經算小大人,擱農村,十五六歲結婚生娃的大有人在,傅冉以為這個理由還算好,可惜還是被顏冬青直接戳破:「是怕我管着你吧。」
傅冉心虛道:「才沒有,是您想多了...」
......
回到家,傅冉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徐蘭英冷着臉立在灶台前在炒菜,傅向前歪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煙,焉兒吧唧的樣子,傅燕悶不吭聲,只顧往爐灶里添柴禾,就連平時嘰嘰喳喳的傅聲都沒了聲音,老老實實趴在矮八仙桌上寫作業。
傅冉輕手輕腳進屋,把書包放下,看眼她爹。
傅向前嘆口氣,側身歪到另一邊。
傅冉又看看她娘,估計他們是吵架了,識相的不說話,降低存在感。
午飯吃的是辣子炒白菜,玉米面餅子不多不少,剛好一人一塊。
傅向前的臉色很難看,對徐蘭英道:「我讓你多燒點飯送去醫院,你當耳旁風了啊!」
他話音才落下,徐蘭英摔了筷子,徹底爆發:「我拿啥送?你娘要吃飯,家裏三個孩就不吃飯了?!要送把你自己飯送去,我不送!」
兩口子你一句我一嘴吵得厲害,傅冉總算聽明白了,原來她奶奶生病住院只是導.火索,吵架的最終原因,還是跟她農村的小叔小嬸有關啊。
&冉,奶手髒不方便拿,快給小娃拿饅頭。」
&丫,快,遞雙筷子給小娃。」
顏冬青從大丫手裏接過筷子時,禮貌的說了聲謝,大丫臊的直把手往褲縫上搓,通紅着臉不知道該說啥。
&丫,傻站着幹啥?」賀寡婦喊她:「去生產隊喊你爹娘回來吃飯,還有二蛋和三蛋,都野哪去了?咋還不回來?」
大丫哎一聲,一溜煙跑了出去。
不多時,傅向國和他媳婦王桂香回來了,見賀寡婦捯飭這麼一桌子飯菜,心裏不大痛快,尤其是王桂香,差點沒拉下臉來。
又是炒菜又是蒸饅頭的,她還當家裏來了啥貴客!
&饅頭!」
在外邊野回來的二蛋和三蛋伸手就往簸箕里抓,留下黑不溜秋幾個手指印,顧不上洗手,忙又伸手去抓盤裏的菜。
一旁的王桂香視若無睹,也不教訓兩句,似乎習以為常。
顏冬青不動聲色的放下筷,沒了再吃的欲>
&嬸。」傅冉把小馬扎讓給傅向國坐:「我來接奶去城裏,叔你下午趕馬車送我們一趟。」
傅向國剛想應聲,就聽王桂香不咸不淡道:「缺半天得扣一個工,咱不像紅紅她大伯,到月拿工資,聽說礦上還有補貼,咱兩要不幹活,誰給補貼吶!」
十個工分記一個工,像傅向國這樣的中年男人一天可以掙兩到三個工,生產隊會計統一記賬,等年末隊裏向糧站賣掉糧食,手裏頭有了閒錢,才按工計算發到每個社員手中。
收成好的年頭,一個工能換一毛錢,收成差的時候,一個工還不到五分錢。
傅向國是個沒主見的,家裏無論大小事,王桂香說了算。眼下聽王桂香這麼說,他皺眉道:「你嬸說得是,隊裏正忙的時候,俺也走不開,再說...下午隊裏還要用馬車拉肥料,我上哪兒去借吶!」
傅冉聽得想冷笑,也不跟他們理論,面上一派天真模樣,轉頭對顏冬青道:「奶家挺好,頓頓有菜,還有大饅頭,房子也大,三哥,要不咱們在這玩幾天,啥時候等叔忙完了,啥時候再讓他送,反正也不是急事兒!」
顏冬青點頭,附和道:「吃完飯我去郵局打個電話,跟家裏人說一聲。」
傅冉又問賀寡婦:「奶,我在這陪你幾天好不好?」
賀寡婦打小就偏疼她,樂呵呵道:「成!你跟奶睡,小娃和二蛋他們睡一張炕,家裏有的是地方!」
打蛇捏七寸,王桂香一聽這兩娃要住幾天,頓覺肉疼,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這兩娃哪個一天不得吃掉一斤糧?一天兩斤,兩天四斤,三天六斤...
心裏盤算着,王桂香坐不住了,直朝她男人使眼色:「她爹,小冉急着接她奶去城裏盡孝,咱也不能耽擱不是...下午我和紅紅去插秧,你趕緊去二叔公家借驢,趕驢車送他們回去,驢車雖然慢了點兒,吃完晌飯就走,天黑也能打個來回!」
&中!」傅向國也心疼自家糧食,一口悶了地瓜燒:「老娘,還是大哥有本事,你跟他過比跟我強,可別怪我沒良心,是大哥非要接你去盡孝!」
賀寡婦心裏明鏡似的清楚,裝作沒聽見,也不搭腔。
傅向國砸吧砸吧嘴,臉上突然就有些熱,到底沒臉再說下去。
傅冉轉轉眼珠子,佯作不知的問賀寡婦:「奶,你戶口在鄉下,到年末隊裏分了糧,都留給叔家?」
聞言,王桂香狠狠剜了傅冉一眼,她以前咋就沒發現,這死丫頭鬼點子那麼多!
&冉倒提醒我了...向國,去地窖把我下半年的糧都分出來,擱驢車上一塊拉去城裏,往後去隊裏分的糧你兩口子也別動了,都送你哥那兒。」
往年粗糧細糧加一塊,賀寡婦能分到兩百多斤糧,她吃得又不多,至少有一半都進了王桂香的面口袋!
眼下賀寡婦這麼一說,王桂香臉上更難看了,氣不打一處來,拽過大丫就揍,指桑罵槐道:「討債鬼!沒幹啥活,就知道吃!吃不死你!」
可憐大丫白挨一頓打,私底下卻對傅冉道:「小冉,俺娘那人脾氣不好,沒啥壞心眼,就是說話沖...」
傅冉在給賀寡婦收拾衣裳,抬頭笑:「我知道,嬸都是為你們姐弟三,誰家娘為誰家人,沒事沒事。」
大丫羞愧低頭,幫着收拾東西:「甭管他們咋鬧,咱兩打小擱一塊長大的,俺當你是親妹子。」
傅冉拉她手:「你怎麼不念書了?我記得你成績比我好。」
大丫抿嘴笑:「俺娘說念書不管用,就是考上中專,上山下鄉還不知啥時候才能回來工作,俺娘說有那時間,還不抵掙幾年工分再找個婆家...」
說到這兒,大丫微微嘆了口氣,不是不失落,她也想跟城裏姑娘一樣,編一跟油光水滑的辮兒,乾淨又水靈,哪像現在,成天髒兮兮的,連穿件新衣裳都不敢想。
姐倆正說這話,王桂香進來了,沒好聲道:「一天到晚就會偷懶,都幾點了?還不去插秧?!」
大丫怕她娘又揍,忙下炕,一溜煙跑沒了人影,都顧不上跟傅冉道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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