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問路 第二十九章

    夏懷玉醒來的時候已天黑，是被孟華叫醒的。

    夏懷玉這次睡得很熟，就好像很久很久沒有睡過，頭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睡夢中，他夢見最多的還是他的師傅，陪他說話，陪他練劍，陪他習字。　他還夢到了冷月嬋，頑皮，任性，明明還是個孩子偏偏想要裝作大人。

    他甚至還夢見了孟華，害羞，很容易臉紅。

    有些人生來就有讓人難以忘懷的本領，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讓人銘記於心。

    孟華似乎就是這種人。

    見到她的第一眼，夏懷玉心裏就明白，他再也很難忘記她。

    只要時常能看見她的身影，聽見她的說話，夏懷玉已心滿意足。

    夏懷玉這次睡得這麼沉，也許是因為太累了，因為一路上他從沒在客棧睡過，每次都是在屋頂休息。

    在他內心深處，更大的原因，也許就是因為孟華，別人要是問起，他或許絕不承認。

    孟華天生就是那種恬靜，溫柔，似乎沒有安全感的女孩，讓人一見就生出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欲望。

    跟她在一起，會有一種安心，滿足的感覺。

    夏懷玉睡得很沉，但孟華一喊他就醒了，就好象一直沒睡，一直在等她喊他。

    孟華見到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害羞，臉紅。

    夏懷玉見到孟華時，臉居然也似乎紅了。

    好在夏懷玉也是天生把心事埋藏在心底深處的那種人，無論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看不透他。

    「老爺叫公子去吃晚飯。」孟華叫醒夏懷玉，對他道。

    於是夏懷玉就在身後跟着她走。

    夏懷玉有些奇怪道：「你怎麼一直喊你師傅為老爺？」

    孟華羞答答道：「小女生在貧苦農家，一生下來就是伺候人的，哪敢奢望成為老爺的一名弟子？」

    有些人生來就是公主，被人伺候。有些人生來就是奴婢，伺候人一輩子。就像有些人生來就是美人胚子，有些人生來就是醜八怪一樣。可憐，悲慘，無可奈何。

    夏懷玉更是奇怪道：「你們幫主不是收你為弟子了嗎？」

    孟華臉紅道：「那是他老人家大發慈悲，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可我心裏還是知道自己是什麼人，該做什麼事。」

    這又是人生的一大悲，即便有人通過各種方式變成了另一種人，別人雖然不知道你的過去，但你卻自己知道。

    夏懷玉突然感覺孟華跟自己好像，他生來為奴，自己生來便是乞討為生。雖然被師傅收為弟子，但總感覺自己跟師傅的其他弟子不一樣。

    有些人說自己太冷，太無情，自己也感覺對好些事情都漠不關心，起初認為這是天性使然，現在看來，這其實是與生俱來的自卑感，生來就低人一等。

    夏懷玉不說話了，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乞討生活，被人打，被狗追。受人白眼，風餐露宿。

    內心深處，突然生出一種仇恨的感覺，對所有人甚至自己父母仇恨。恨父母怎麼生下來就拋下自己，恨老天爺對自己不公。暗暗咬緊牙，握緊拳頭。

    接着又想到了他的師傅，在自己差點餓死水溝的時候，師傅救起了他。從此教會了他如何做人，如何看待人生。於是握緊的拳頭又慢慢鬆開，心裏的仇恨也逐漸淡了。

    對父母的仇恨淡了，而對殺害師傅的仇恨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