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公主 189.一百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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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第一公主

    碼字不易,謝謝大家的支持!  里坊內, 繁華喧嚷, 人流如織。

    食店、酒肆、邸店、果子鋪、肉鋪、藥行坐落在巷曲間, 着圓領袍的小郎君們在酒肆豪飲, 穿半臂襦裙的小娘子們流連於脂粉鋪, 頭裹布巾的老丈挑着一擔新鮮果蔬挨家挨戶上門兜售, 頭髮花白的阿婆坐在自家雜貨鋪子的門檻上,笑眯眯和隔壁裁縫鋪的繡娘說笑。

    長安人早上一般不開灶煮飯,多在坊內的食肆、餅鋪吃朝食。

    食鋪前煙氣蒸籠, 幾口大灶燒得紅彤彤的,蒸籠里是一層層白白胖胖的蒸餅, 鐵鍋中湯水滾沸, 雪白的湯餅在乳白色的水花中翻騰。

    一碗碗熱氣騰騰的面片湯送到等候的行人手中, 加咸豆豉還是添辣茱萸, 隨行人自己決定。

    高鼻深目、衣着服飾顯然與眾不同的胡人操着一口彆扭的漢話, 來往於巷曲間。

    長安城的胡人多不勝數,人們早已經見怪不怪, 並未好奇觀望。

    大唐國力強盛, 長治久安, 外夷、胡族爭相歸附效忠。

    京師腳下的老百姓生活富裕, 底氣十足, 即使是酒肆里打雜的小夥計, 也樂觀自信, 不輕易對人卑躬屈膝。

    這份只有強國國民才擁有、深深融進骨子裏的自信和灑脫, 每每讓裴英娘感慨不已。

    展目望去,人煙阜盛,比肩接踵,處處人聲笑語。

    和里坊外的肅穆安靜截然不同。

    車駕行過中曲十字街時,被兩條隊伍擋住前路。

    街巷旁,光着膀子、肌肉筋節的胡人揮舞着蒲扇似的大手,正往一簍剛出爐的胡餅上撒芝麻。

    餅里裹了羊肉,抹上酥油,放進爐里烤熟,金黃酥脆,香氣直往行人們鼻孔里鑽。

    排隊等候的百姓不約而同咽口水,忘了避讓來來往往的車馬。

    楊知恩上前斥退幾個擋路的平民,牛車重新慢悠悠搖晃起來。

    裴英娘想讓隨行的宮人幫忙買幾個芝麻胡餅,目光掃過沉默不言的李旦,沒敢吭聲。

    宮人帶着天帝和天后的口諭叩門,應門的裴家僮僕嚇得屁滾尿流,一溜煙跑進後宅叫人。

    李旦讓裴英娘進屋和父母拜別,他留在前堂等候。

    她這么小,就必須離開親生父母,肯定要哭哭啼啼,他不想摻和進去。

    裴英娘苦笑,她才不會因為辭別裴拾遺哭天抹淚。

    轉過迴廊,踏進後院,台階下立着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駒。

    馬駒沒有配籠頭,不能騎乘。

    裴十郎圍着小馬駒轉來轉去,手裏拿着一條鞭子,時不時對着小馬駒抽兩下。

    看到裴英娘,裴十郎抬起下巴,得意洋洋道:「叔父給我買了匹好馬!叔父還說,你下次再敢碰我一根指頭,就把你關進柴房裏,不給你飯吃!」

    昨天武皇后離去後,裴十郎仍舊哭鬧不停,裴拾遺為了哄他高興,帶他去騾馬行挑了匹乖順的小母馬。

    裴英娘冷眼看着小馬駒。

    在不知情的人看來,裴拾遺得罪武皇后,然後她被武皇后帶走,一夜未歸,說句生死未卜也不為過。

    裴家卻無人關心她的死活,裴拾遺作為她的親生父親,竟然還有心情帶裴十郎去逛騾馬行。

    原本心底還有幾分不舍,現在連那最後一點親情也徹底湮沒,裴家唯一讓她留戀的,大概只剩下蔡氏親手做的寒具和粉糍。

    裴英娘撇下趾高氣揚的裴十郎,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收拾行李。

    宮裏少不了她的吃穿,她的衣裳首飾和宮裏的東西比起來,實在寒酸,基本上不可能再有穿戴的機會。但起碼要把貼身的用物帶走,免得便宜裴十二娘。

    使女半夏從僮僕口中得知裴英娘安然歸來,驚喜交加,進屋幫忙收拾箱籠。

    她兩隻眼睛腫得核桃一般兒。

    裴英娘問過才知道,原來半夏以為她被武皇后抓進宮折磨,忍不住大哭了一場。

    偌大的裴家,還是有人惦念她的。

    裴英娘幽幽地嘆口氣,「你願意跟着我進宮嗎?」

    李治看她年紀小,怕她不習慣宮裏的生活,特意交待她,如果捨不得從小照顧她的裴家女婢,可以挑兩個婢女一起入宮。

    半夏抬起頭,呆了半晌,才想起來給裴英娘磕頭:「十七娘,婢子願意!」

    裴英娘眉頭一皺,發現半夏臉上有幾道清晰的指痕:「誰打你了?」

    半夏吞吞吐吐,不肯說。

    裴英娘合上紅地繪穿枝芍藥花漆盒妝匣,「你是我的婢女,代表的是我的顏面,如果你真犯了錯,也該由我來懲戒。」

    半夏瞪大眼睛。

    裴英娘接着道:「你只有這點膽量,還怎麼隨我入宮?」

    她進宮,可不是為了受氣去的。

    她不會忍氣吞聲,她的使女也不能隨便被人欺負。

    武皇后想要的,是一個聰慧有膽氣的幫手。她腦子笨,才智有限,年紀又小,不可能成為武皇后倚重的心腹愛將,但至少要討得武皇后的喜歡。

    所以,她不能一味老實。

    半夏說出實情:「昨天婢子替女郎攔着十二娘,她沒處撒氣,抓着婢子打了兩巴掌。」

    裴英娘記在心上。

    收拾好行李,她去正堂向繼母張氏拜別。

    張氏是個沒主意的人,跪坐在簟席上,神情茫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裴英娘行稽首禮的時候,她眼圈一紅,顫聲道:「小十七,宮裏可比不得家裏,天后說什麼,你就應什麼!以後沒人照應你,凡事只能靠自己,你千萬要好好的啊!」

    裴英娘鼻尖微酸,張氏是裴拾遺的續弦,平時對她不壞。

    張氏還想和她說幾句掏心窩的心裏話,一個梳單髻的婢女突然一頭扎進正堂,臉色倉惶,滿臉是淚:「十七娘,快跑!郎君要殺你!」

    是半夏。


    廊檐深處腳步紛亂,裴拾遺雙眼發紅,鬢髮披散,提着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向正堂走來。

    裴十郎和裴十二娘跟在他身後,目光畏懼,又隱隱帶着一絲看熱鬧的興奮雀躍。

    張氏嚇得手足無措。

    裴拾遺一腳踏進內堂,咬牙切齒,聲如洪鐘:「我們裴家滿門忠烈,誓不與妖婦為伍!十七娘,你外祖父和舅舅都死在妖婦手中,怎能自甘下賤,認妖婦為母?阿父不忍看你被妖婦利用,只能親手了結你,才對得起裴家列祖列宗!」

    劍尖對準裴英娘,隨時能一劍斬斷她的咽喉。

    張氏大哭起來,直起身爬到裴拾遺腳邊:「郎君,小十七才八歲呀!她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怎麼敢違抗天后的旨意?」

    裴拾遺不為所動,一把推開張氏,舉起寶劍。

    劍尖閃爍着冰冷的寒芒。

    裴英娘顧不上穿鞋履,轉身就跑。

    前院已經被僕從擋住了,正堂有兩道小門,通往張氏的宅院。

    那是她唯一的生路。

    她一邊奔跑,一邊朝半夏示意:「去前堂找殷王求救!」

    她才八歲,怎麼可能跑得過人高馬大的裴拾遺,只能拖延時間,等李旦領人進來救她。

    半夏一抹眼淚,抬腳飛奔。

    裴十郎和裴十二娘雙手叉腰,擋在她面前,「叔父說了,誰也不准踏出內宅一步!」

    半夏目眥欲裂。

    裴十郎冷哼一聲:「裴家由叔父說了算,你敢不聽話,我讓叔父把你賣到波斯去當女奴!」

    半夏冷笑不語,拔下發間的銀簪子,直接刺向裴十郎的右眼。

    女郎危在旦夕,她必須儘快找到殷王!

    誰敢攔她,她就和誰拼命!

    &簪子一頭又尖又利,直直往眼瞳刺來,裴十郎嚇得肝膽俱裂,一蹦三尺高,「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半夏趁機脫身,路上的僕從看她狀若瘋癲,不敢上前攔阻。

    有人悄悄給她指路:「殷王在前堂。」

    前堂地上設火爐,銅罐里正煮着一罐黃褐色茶湯。

    婢女把研成細粉的薑末撒進茶湯里,用銀匙子挖一小勺豬油,趁水開的時候,浸在滾沸的茶湯中燙煮。

    李旦百無聊賴,盤腿坐在簟席上,望着裊裊的水汽沉思。

    半夏披頭散髮,衝進前堂,撲到李旦腳下,額頭撞在地磚上,砰砰響:「大王,求您救救十七娘!」

    李旦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半夏大哭道:「郎君要斬殺女郎!」

    李旦勃然變色。

    裴英娘才跑出幾步,就被裴拾遺堵在後院牆角。

    劍尖從她頸邊擦過,削下一縷青絲。

    縛發的鴨蛋青絲絛被斬成兩截,無聲墜落。

    裴英娘小胳膊小腿,眼看劈下來的寶劍越來越近,無處可躲,乾脆往地上一趴,貼着地面骨碌碌打個滾。

    裴拾遺來不及收回寶劍,雪亮的劍刃劈在窗下供花瓶的梅花小几上。

    小几被劈成兩斷,木屑四處飛濺。

    白瓷細頸花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赤紅花朵洋洋灑灑,飄落一地。

    裴英娘心中發寒:裴拾遺真想殺了她!

    裴拾遺眼瞳閃閃發亮,果斷揮出第二劍。

    裴英娘感覺到背後凜冽的殺氣,手腳並用,想爬到屏風後面躲起來。

    身形忽然一滯,她的裙角被裴拾遺踩住了。

    寶劍劃破空氣,斬向裴英娘的肩頭:「十七娘,不要怪阿父,你是裴氏女,不能墮了裴家的名

    聲!」

    李令月貴為唯一的嫡出公主,按理沒人爭得過她。偏偏趙觀音的出身也不簡單,她是常樂大長公主的嫡女,李治的表妹,父親趙瑰是左千牛將軍。

    常樂大長公主和武皇后矛盾重重,連帶着李令月和趙觀音也互看不順眼。加上趙觀音以表姑之身,愛慕表兄李治的兒子六王李賢,李令月很看不上她。

    看到李令月一再表示出對趙觀音的厭惡,裴英娘有些詫異。

    李令月性情單純,天真爛漫,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和誰都能嘻嘻哈哈玩到一起去,連和武皇后爭鋒相對的魏國夫人賀蘭氏都發自真心喜愛她。

    趙觀音到底是有多跋扈,以至於交惡於李令月?

    裴英娘想了想,放下銀匙,「阿姊,我知道一樣稀奇的寶貝,保管能勝過趙二娘的波斯水晶碗。」

    李令月噗嗤一笑,沒把裴英娘說的話當回事。

    裴英娘繞過書案,爬到李令月身邊,搖她的胳膊,「阿姊,我不是哄你玩的,只要你借幾個工巧奴給我,我一定能做出一樣稀罕的寶貝來!」

    李令月難得被人歪纏撒嬌,心裏頓時軟綿綿的,刮刮裴英娘的鼻尖,「好好好,回頭我讓昭善領你去內侍省,讓她給你挑幾個工巧奴使喚。」

    裴英娘微微一笑,今年的櫻桃宴,贏的人肯定是李令月。

    這時,廊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上官女史低頭走進內殿。

    行禮的時候,她的頭一直埋得低低的,說話的聲音有點沙啞。

    等她走到書案前,不得不抬頭時,裴英娘看到她高高腫起來的臉,原本是一張清秀面孔,現在青青紫紫,不堪入目,雙眼腫成一條細縫。

    李令月倒吸一口涼氣,正想開口詢問,昭善小聲為她解惑:「公主,上官女史口出狂言,觸怒天后,原本應該關進女牢的,天后格外開恩,只命人略示懲戒,仍然讓她擔任女史之職。」

    李令月覺得上官女史很可憐,「她都被打成這樣了,怎麼不換個人?」

    昭善道:「是上官女史自己堅持要來的。」

    李令月嘆息一聲,搖搖頭。

    上官瓔珞察覺到太平公主目光中的同情和憐惜,冷笑一聲,挺直脊背。她不需要太平公主的同情,她是上官儀的女兒,絕不會向武皇后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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