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已見冷意,霜降冷為初雪,寒冬終究是來了,而諸離跖的煉器之程也迎來了結局。
這日,木子云按照隕雷兵閣的意思,沐浴帶香,於卯時登上上界,天亮還早,行至半程,只見着東方升起了一輪異月。木子云正奇怪着,卻發現那「月」扭曲了身形,搖身一變,竟似在眼前,於正上空盤旋二十息時間,接着落入上界,又聽見嘶鳴兩聲,非獸非人,非魔非鬼,半息後寂停。
木子云心中並無波瀾,方天慕拐了拐他胳膊,示意他抬頭去看。木子云抬眼去瞧,只見天空與上界間出現了一道雷柱,片刻之後,雷聲大作。正驚異間,木子云心口死寂沉沉的小雷魂忽然顫動。木子云大喜而望,片刻間沖入了雲霄,鑽入了那落雷之中。
萬鈞雷力自發地湧入木子云的心口,死寂的小雷魂張開了嘴巴,無休止地吞噬起了雷能。
可正下方的諸離跖卻急得怒火中燒,這可是神器煉造的最後一步,以爐鼎內的隕雷為引,喚來天外隕雷,至強的雷能將對神器進行賦予生命般的錘鍊,少了這一步,無論如何也算不得神器。
諸離跖朝天怒喊道:「你做什麼?快閃開!」對於一個煉器師而言,一件可載其入史冊的神器,比生命重要萬倍,諸離跖甚至衝上了天空,要用肉身撞出木子云,還好讓方天慕擋住了。
木子云在雷中狂笑,任何一絲雷流都能寂滅萬物,可他卻渾身舒暢至極,每一寸肌膚和血肉都似在歡呼,不由得,他長嘯而呼,「瞬生,瞬死,雷電啊,請作為我手中的聖光,為世間的雜碎,打開那扇地獄之門!」
轟隆隆...轟隆隆...夜空如臨白晝,所見之雲皆為雷光,刺眼雷光之內,一道黑雷灌入其中,正劈在木子云心口,死寂了太久的小雷魂,突然睜開了雙眼,浮於上空之後,與木子云一起展臂呼嘯。
魔族的煉器師驚覺,喊道:「不好,控制不出了,快逃!」
視界之內,所有雷雲向下劈落雷電,每息時間方寸之內便有十道,一直持續了半個時辰。好在這片天下沒有多少生靈,也減了他不少罪過。
禍兮福所倚,此刻天地間的雷能,遠遠超過了煉器所需,諸離跖立刻喚回了工匠們,在雷聲中完成了煉器的最後一步。
許久之後,意猶未盡的木子云落回地面,他肩頭飛舞着重獲新生的小雷魂,小雷魂不愧是擁有無限可能性的傢伙,它這一出世,竟直接再次將小邪風給撞了出去,好在這回小邪風不會再「叛逃了」,陰差陽錯下,來了新世界後,一直被「規則」封印着的小邪風,也獲得了自由,此刻,火珠、雷魂與小邪風,再次圍繞着木子云盤旋了起來。
木子云比得了一百件神器都高興,此刻的他,甚至有了衝下界,去與二尾狐廝殺的念頭。
當雷聲寂滅,神器也就鑄造完成,但過了許久,才有人來見木子云,那人面露難色,木子云心道:「壞了,定是我剛才野得興起,亂了人家的煉造過程,這神器煉成於我是小,於他們可是光宗耀祖的機會。」立刻走上前,歉意道:「倘若神器未成,我願再提供二十爐雷能,再煉一次。」
「神器已成,只是....客人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看到了憂心忡忡的諸離跖,木子云開口問道:「大師,是神器未成嗎?我倒是沒什麼關係,此次煉器,我收成頗多,若再需要,我可以多提供雷能。」
「哎」諸離跖長嘆口氣,滿帶愧疚道:「並未不成,只是我百密有一疏,忘了一件事,導致這....這神器...唉..」他抬手一揮,立即有一兵器從天而降。
那是一把九尺九高的黃金重錘,錘頭是三棱天石錘的模子,但拉長拉高了數倍,棱邊更加獨立鮮明,且風格猙獰狂野至極,錘頭有四象之紋,錘尾有四海之印,錘身乃陰間猝火山之盪妖石所煉,此石可是數十萬年前,鑄造大能親自去陰間所取,需一直被高溫火焰淬鍊才能保存其活性,數十萬年間從未停斷,果然客人只是用資源換來了一張門票,其價值是遠遠比不上煉器所需的。
說起那錘柄則更有來頭,人間有盤古開天闢地之說,但魔族傳說中,開天闢地者乃「岐山大王」,此角既妖又魔,傳聞天地正是孕育它的宮殼,而其甦醒之時,便伸腿展臂,輕易便將天地撐開,而煉製這把錘柄所用的岐王骨,正是這位「岐山大王」脊梁骨中的一小截。其實按照閣內記載,隕雷兵閣應該儲存了一大截岐王骨,可等到諸離跖待用時,卻發現只剩了這麼一小截,按說這樣的神物,只有鑄造神器也就是使用上界隕雷之時才會被使用,可為何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文獻和記載留下呢?諸離跖對此一直心疑慮。
錘柄之下,嵌着一塊祥雲狀的彩石,此為通幽石,乃黃泉之物。
諸離跖一一介紹完畢,但只說其表不說其里,他如此解釋道:「這錘子在我之下,還集二十位鑄造師畢生心血,至少擁有二十種能力,但能力是否彰顯,全憑天時地利人和,若我告知客人,或使您急功近利,求取不得反而走火入魔,所以,還是由客人您自己去試驗其能吧。」
木子云一眼便被這神物征服,霸氣的外表再加上二十多種未知神能,這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見木子云發問,諸離跖再次嘆息道:「不足之處眾多,但嚴重而不可逆者有二,其一,但凡神物,皆有魂靈,可是我鑄造心切,未給客人留下足夠時間來挑選器靈,倒是可以日後再鑄入,但效果卻比煉器時差上數百倍。其二,也是致命之錯,我...唉...我鑄造之時,只想着煉製神器,卻忽略了用器之人,這是煉器師的大忌,我卻...唉...這把兵器重若神山,連隕雷兵閣都扛它不住,被壓低了半尺之高,若非我用至寶將其切斷與世間聯繫,它早就穿破地面,落入下界了。如此重物,連拿起來都成問題,更別說用其戰鬥了。」
木子云有些無奈,不能戰鬥的神器,還有何用?也嘆了口氣,說道:「沒事,只說明我與其無緣,定然會有能用它的生靈出現,只是...我那錘子...還取得出嗎?」他當然不能放棄虎子的遺物,而諸離跖也苦惱不堪,要是核心被取出,神器自然毀壞,但三棱天石錘的價值根本承擔不了核心的作用,所以它就是被鑲在其中而已,連一塊石頭都算不上,可就算是這塊毫無價值之物,要取出的話,也一定會破壞這神器的外表,那也算前功盡棄了。
木子云走到錘邊,而錘頭比他高上了太多。他心裏其實對這神器喜歡非常,且凝神之間,總覺的這神器里有冥冥之音在呼喚自己的內心,他手指微動,只見那錘身上出現了雷光、火風,他忽而眼睛一亮,一手抓上了錘柄,接着奮力一甩,竟將那足以壓低整座隕雷兵閣的重錘牢牢抓在了手心,並懸橫在空中。落定之時,天落怒雷,劈在錘身,上界二十層爐鼎全被震碎,那可是存在了數百萬年的東西,從未在歲月里留下一條縫隙,但僅此一擊,也耗盡了木子云大半能量。
眾人震驚不已,諸離跖更是難以平靜,他高聲問道:「不可能啊,你不該擁有這樣的力量啊!」話音剛落,方天慕卻難得的激動起來,他指着木子云,支支吾吾竟說不出話,他的眼睛看到了些什麼,那是一種能量區域,「霞」之眾人再也熟悉不過的能量場,那是——重域!
木子云愣住了,他驚愕的面容不知覺淌滿了熱淚,他顫抖着聲音,說道:「老...老哥...難道說...你就是那錘子的魂靈嗎?是你在幫弟弟我啊!」
「不」諸離跖立即湊近,他閉目半息,再睜眼時,炭加之火已凝聚在其雙眼,他探查了許久後,說道:「那魂靈並非是人魂,但卻有人意,應該是那錘子原來主人的本事和靈魂碎片,一起締造了新的器靈,可惜太弱了,算不得好靈,我原以為經過這六個月的淬火錘鍊,那孱弱又不完整的器靈應該活不過多久,可沒想到..它...它竟然...連隕雷的錘鍊都挺了下來,它完成了進化,成為真正的器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諸離跖熱淚盈眶,躺在地上,放聲狂笑,原本兩個永不可逆的缺陷被同時抹除了,他鑄造出了真正的神器,他的名字將在隕雷兵閣的史冊,將在天地所有種族的文獻中,留載百萬年、千萬年,甚至直到時間的盡頭,他不愧是隕雷兵閣從未出現過的神才鑄造師,他完美而超前的鑄造理念,讓原本該耗時至少五十年,甚至三百多年的煉製過程,被生生壓縮到了六個月,這是一個奇蹟,每一個細節,皆為奇蹟,也是隕雷兵閣無數經驗和資源沉積的最好彰顯。
木子云放聲狂笑,大聲喊道:「我虎子哥造就的器靈,怎麼會怕那區區火燒雷煉!」
「起個名字吧,為這神器。」隕雷兵閣所有鑄造師都沸騰起來了,接下來或許是長達數年的慶祝和狂歡。
然而木子云卻並未將此功勞獨佔,他對着在地上打滾的諸離跖笑道:「大師,這是您的傑作,還是您起個名字吧!」
諸離跖聽後心頭一震,隨後便感動地撲在木子云面前,以頭搶地,直至磕破頭顱,他癲狂得讓人害怕,瘋魔地爬到木子云身邊,仔細地摸着錘子的每一寸,嗅了嗅,看了看,想了想,許久許久後,他終於為這把足以榮登神話的神器取了個名字,「就叫它——『無量太虛?九千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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